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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Episode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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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趁着其他人整理行装,我溜达到小木屋附近的湖边,月亮在波澜浮动的地方摇晃,我捡起石子一下又一下地朝着刺眼的地方砸去。
“到了西华,好好接受治疗,别再四处乱跑了”,全圆佑敲敲打打着键盘,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聊着天。
“有这个必要吗?反正进了实验不还是要死的嘛……”咚咚两声,小石子在水面上飘了十几下后落了进去,我满意的拍拍手,“你要是真心疼我,就赶紧给我个痛快的,直接把我扔给联盟一了百了。”
“就这么想甩了我?”
“可别,我怎么敢甩了指挥官大人啊”,我眯起眼睛瞄准水上一支飘动的芦苇杆,“说真的,你安排我去西华是有任务吧。”
咻地一下,石子从手中飞出去,将飘动的笔直的芦苇打歪。
“怎么说?”全圆佑饶有兴致地停下动作,指尖轻敲桌面。
“那个死在巷子里的人,他女儿的照片我觉得眼熟,回来才想起,去年我陪你参观洪氏医疗部的时候,我见过她,作为洪氏特效药的受资助者,她长期居住在西华研究所,所以被处死的人只是一枚棋子,一枚夹在联盟、荣恪和洪氏之间的棋子。”
“联盟对X毒素的追查本就是荣氏的意思,查到荣恪头上一方面是内部的敲打,另一方面就是政敌的抹黑,洪少爷坠亡前,我查到A区正在进行秘密晚宴,洪氏牵头与其他高层达成了某种合作,就这么巧?全世界的关注点都被洪少爷吸引的时刻,他的家族正在举杯欢庆,我想,真正的棋局架在西华之上,荣恪和洪氏,才是稳坐两端博弈的执棋人。”
全圆佑没有回应我,我弯腰拾起更多的石子在指尖把玩。
“我说对了吗?”我问。
“你怎么知道昨晚宴会的事?”全圆佑的指尖重新在键盘上飞舞,他顺应着我的话调出了一年前,洪氏晚宴的画面,很快,几百条画面弹出,幽蓝色的数据自动分析,照射在他昂贵又冰冷的黑框眼镜上。
画面最终定格在一处,不舒服的小女孩晕倒在人群中,刚刚还在媒体前抱着她当做正面宣传的人们此刻端着酒杯远远站立,医护被隔绝在会场之外,等待的分秒里,抽搐的小女孩在镜头冰冷的记录中颤抖着。
忽然,穿着合身西装的执行官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在众目睽睽下脱下了外套掩盖住孩子,利落的短发被风吹动,单膝跪地时脚腕处的宝石鞋扣熠熠生辉,她轻轻转头看先不远处记录这一切的镜头,漠然的视线穿过画面对上此刻被幽暗包围的全圆佑,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整个画面忽然就跳动着失去了信号。
全圆佑勾起嘴角,耳朵里传来比画面更生动的言语。
“你贵人事忙,刚刚去开会的时候我在你的资料库里溜达了一圈,你每次参会都做记录的好习惯我真该学习一下”,我得意地勾起嘴角,谁让他对我不设限,那就别怪我得寸进尺了。
“怎么听出来一丝埋怨?”全圆佑轻笑起来,“没让你等很久啊。”
“我只是觉得,我无条件地信任你,希望能得到的是同样的对待,指挥官大人,你下次再什么都不跟我说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我朝着那根芦苇又精准地砸了过去。
“你最近倒是常发脾气”,例如中断指挥,拆除信号,时不时地挂断通信,全圆佑有点玩味地转动椅子,视线瞥向一边,“但却好像并不是因为我。”
头靠在椅子上,星空顶的光芒微弱地落在精致面孔上。
“真让人遗憾呢。”
在河边捏着石子的我缓缓站直,我确实因为寻找史森屿的行程被耽搁而心有不满,于是心虚地反驳着,“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还有事,挂了。”
挂断通话后,我准备将最后一颗石子也扔出去,还没行动,那根芦苇突然从水里长了出来,随后飞快地游到岸上,一个孩子冲出来推了我一下,水草缠绕在其脖颈间,月光如同钻石一般点缀其中。
“你干嘛一直砸我!”
我愣在原地看了看手中的石子,又看了看他嘴上叼着的芦苇。
“欸?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这地方还有人呢……”
“哼!滚开!”小孩子气冲冲地推开我,刚要跑就停下了脚步,顺着目光看过去,李知勋穿着一身皮衣,手插兜酷酷地站在湖边。
“呀,你就这么没礼貌吗?”李知勋歪头看向那个小孩,后者不情不愿地转身看向我,别别扭扭地挤出一句,“对不起。”
“我也对不起你,刚刚打扰你……潜泳了……”
“哼”,小孩这次倒是直接跑掉了。我冲着李知勋有点尴尬地笑了笑,他很无奈地摇摇头,忍不住吐槽,“那能是潜泳吗?你这嘴啊跟你的指挥官一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那他在干嘛?”我朝着孩子消失的方向看去,夜晚于他而言无比熟悉,他又快又伶俐地朝着那棵古树跑去。
“观察湖里的生物吧,这孩子很厉害,如果这片地方是考题,我相信,就算是联盟的科学家来了也未必比他答得快”,不知为何,我侧目看向知勋时,他有种隐隐地自豪,“他了解这里的每个动物,知道鸟的叫声代表着什么,明白花花草草变化的理由,虽然这里很残破,但是他仍然很热爱这里。”
我看向那个树洞,火苗隐约跳动,早晨领头的孩子走出来,手上多了一些吃食和衣物,月光下,黝黑的皮肤也闪着光,他难得地笑起来,朝着这边挥动双手。身边的李知勋淡淡地笑着,挥挥手,应该是不想要辜负孩子们雀跃的心。
“你很喜欢他们”,在这个自顾不暇的处境里,李知勋是少数喜欢反哺他人的人了,或许是因为他曾经也是这个树洞的孩子,经历了无数个饥寒交迫的夜晚,所以心生怜悯,又或许,他本来就是一个善良得即使闭紧嘴巴,也会被神感受到的存在。
“他们也很喜欢你”,我说。
“天要凉了,但愿我能在这个冬天之前回来”,李知勋转身扒开一人高的野草向外走,不远处的小木屋,暖黄的光线照射上去,屋顶的草都在随风飘摇,他自嘲道,“我很不自量力吧,明明自己也是个乞丐而已……”
“你不是乞丐”,我走到他身边,用力扒拉开阻挡我们步伐的野草,眼前豁然开朗,银色跑车旁边停了一辆红色的,很扎眼,很出挑,更出挑的是站在车旁边的几人,银白的月光和暖色的灯光交织在身上,天上又开始飘小雨,丝丝入扣的银线被照亮。
“你是那群孩子心中的好人”,我说,“是我的朋友。”
李知勋看向我,我朝他笑了笑,推着他的肩膀朝着人群跑去。
——
“呀!你怎么成了这幅鬼样子!”刚跑过来,夫胜宽就拉着我转着圈看,好长时间不见,他仍旧自来熟,大眼睛滴溜溜转,“你这衣服都烂成这样了怎么没换下来?”
“没带衣服,而且只是脏了些还能穿”,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被血浸染过的衣服口子,不规则的毛线还在外飘动,要不是小橘子提醒,我们还真都没发现什么问题,毕竟执行官出任务总是免不了受伤的,这帮男生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那怎么行?我路上给你买两套吧。”
“啊呀不用,反正到了西华也是要换病号服的。”
“那这一路上穿着也不舒服啊……”
我和夫胜宽推拉之际,李灿默不作声地拎着一个袋子走了过来。
“白天陪知勋哥他们出门买药的时候买的,还没找到机会给你呢。”
我接过袋子打开看了看,一条浅色的裙子,完全不是我以往的风格。夫胜宽倒是推着我进小木屋,督促我赶紧把衣服换好,大家要一起出发了。
暖黄的灯光下,我穿着轻薄的纱裙走到落地镜前,纤细的麻绳系在腰间,于宽大中勾勒出温柔的曲线,我转身左看看右看看,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随着门外的催促声响起,还是义无反顾地踩着军靴走了出去。
推开门,淡淡的月光落在身上,坐在车里的几人看向我,沉默后一阵爆笑。
我迈开步子就坐上了副驾,李知勋不怕事儿大地贴上来,“灿或许是想着仙女下凡,结果是吴刚下凡了,纱裙配迷彩裤,以后你混不下去就来隔离区找我,咱俩肯定能成为这里的时尚弄潮儿。”
和他坐在一起的夫胜宽尖声笑着的动静刺得我耳朵疼,我看向沉默不语的李灿,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哥看过来的时候我特意扬了扬纱裙。
“挺好的呀,特别轻,很适合行动,我很喜欢。”
听到我的话,李灿有些不好意思地揉着头发。
“以往都是指挥官给你买衣服,也没见你穿过其他的,昨天在橱窗里看见这个就想着买回来给你试一试,害你被嘲笑了,等下我们再去买一件你喜欢的吧。”
“没事没事”,我笑着转头看向笑出眼泪,抱在一起一见如故的两小只,捏了捏拳头,骨头卡巴卡巴作响,笑声戛然而止,“大家就是开玩笑的,其实都很喜欢呢,你们说是不是呀?”
“咳咳,这么一看很有风格啊”,李知勋戴上了墨镜开始信口胡说。
“没错没错,这叫废土风,跟我们所处的环境真是搭配呢,你说是不是呀,知勋哥,哈哈哈”,字正腔圆地笑完,两个人直接躺平准备睡觉了,我摇摇头,怎么就让这两个活宝凑到了一起?我打开对讲开始跟后车联系。
——
相较于银车气氛的火热,红车上更像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寂静。权顺荣坐在后排,尴尬地维持着表面的微笑,屁股朝着coups那边挪了挪。
“你们不是和好了吗?干嘛拉着我坐这辆车?我和他们都不认识,好尴尬哦”,医生咬着牙吐槽,coups倒是很坦然地坐了起来,朝着崔翰率伸出手。
“你好,我是执行官窝藏的通缉犯,他”,有力的臂膀向后一指,“据我所知是个身份不明的人,连身份牌都是伪造的呦。”
“呀”,权顺荣一整个正襟危坐,就差拿袖子擦额角的冷汗了,满脸都写着糟了糟了,可爱的五官更是紧紧皱起来。
“执行官办事,自然有她的道理,退一步来讲,我已经下班了”,崔翰率很友善地转身递出了自己的手,“你好,我叫崔翰率,目前在曌挈执法部工作,现在是我的下班时间,所以我只是来见朋友,你不用紧张。”
权顺荣这才放心些地握着对方的手,有些好奇地问着。
“你们和执行官是朋友?”
“嗯,大概13年前,联盟的虚拟空间实验得到了里程碑进展,为了拓展其边界,他们组织了一场内部的大型比赛,我们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那时候你们也都是小孩子呢”,权顺荣算了算年纪,很惊讶。
“是啊”,崔翰率笑了笑,“那时候我和哥也都是小孩子呢。”
李硕珉盯着窗户上滑落的雨珠,想起当时自己躲在一间破旧的仓库,浑身热得滚烫,雷声和枪声混在一起,震得他头疼,那是他作为特种兵培训的第一年,被选拔进比赛时他首先学到的,是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值得栽培的好苗子。
从小就是种子选手的李硕珉躲在角落里默默咬着衣服,仍然止不住浑身的颤抖,高烧已经让眼前模糊起来,隐约中一双军靴踩着水坑走了过来,他拼尽全力冲了出去,但似乎一瞬间就被制服,当时脑子里只有一句话——‘终于结束了。’
可是比赛远不止于此,再次醒来时,温暖的篝火边,一张圆圆脸的小男孩扑上来,满目天真的围着他。
“你醒啦,我叫夫胜宽,是神学院的,他叫崔翰率,是法学院的,那个妹妹是执行官候选人,你叫什么呀,你来自那里呀?”
那晚比火更热情的,是小男孩纯真的心。
——
“我们准备出发了”,前车发来了提示,李硕珉转头看向放松下来的权顺荣。
“你知道枭野吗?”提到这个词,刚刚还在拿权顺荣开玩笑的coups身体微微上前,将人挡在后面,手搭在前座上,勾了勾嘴角。
“我们不清楚枭野,但是你一定知道九思吧。”
四目相对的瞬间,无数张脸忽然在coups面上划过,他挑衅般地暴露自己的身份,立刻将李硕珉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来。
李硕珉的眼睛锐利地勾起:“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怎么?要杀了我?”coups完全针锋相对回去,权顺荣在一边也正襟危坐,手指摸向口袋里保命时用的迷药,想着见势不好就全放倒。
“杀了你就没法回答问题了”,好在李硕珉率先冷静了下来,“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洪知秀,到底有没有死。”
“废话”,coups依旧不知好赖地挑衅着,下一秒闪着银光的暗器就几乎擦着鼻梁飞了过去,转一圈后又回到了李硕珉手中,眼前的刘海被拦腰斩断,权顺荣紧张地闭上眼睛,扯着coups的衣袖。
“大哥别玩了,你知道啥赶紧说吧!”
“切”,Coups冷笑一声回着权顺荣——“我哪知道啊我都没看清。”
“不知道装什么蒜啊!”权顺荣急的顾不上患者不患者了,就差双手合十疯狂道歉了,一个劲儿地说,“求求你让我下车吧,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啊!”
“你们干嘛呢?还不跟上?”我的声音从车载通讯中传出,崔翰率这才慢悠悠地启动车辆跟了上去。两人终于偃旗息鼓,之后道路的摇晃哄得权顺荣昏昏欲睡,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听见coups叹了口气。。
“我真的不清楚,当时我在保护一个小女孩。”
“知道了”,李硕珉没有再为难,他刻意求证也只是为了印证心中早已出现的答案。Coups却发自内心地有些悲伤,他觉得自己和李硕珉像又不像。
像的是,他们都在不知不觉间被喜欢的人远远抛下了,不像的是,他甚至没有李硕珉这样埋怨的资格——他只是众多追逐着尹净汉的其中之一,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