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VENTEEN】钻石》时青w

25、Episode24.

　　阳光充足的阁楼里，文俊辉走到徐明浩的床边坐下，低矮的木床刚刚好够他单手撑着下巴，优秀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垂着，将深褐色的瞳孔包围。视线如同牵引的鱼线，尽头那段落在被汗水浸湿的墨色长发上，文俊辉俯身上前，指腹轻轻擦拭滚落的汗珠，是温热的。
　　“我一定会救你”，他说着，身后的木门被拉开，联盟里的特别行动队赶到，将躲藏在此处的几人全部抓了起来，李知勋抬手反抗着，但很快就被行动队制服。
　　“文先生，我们奉命来带走徐明浩，希望你配合。”
　　文俊辉收回指尖，转头看向被压在地上还拼命挣扎的李知勋，淡淡开口。
　　“他是平民，你们应该放了他。”
　　“这位先生阻碍行动，在任务完成后我们会放开他的。”
　　文俊辉起身让出位置，很快两个覆面的队员走过来，将昏迷中的徐明浩抱了出去。队长在离开前递给他一个眼神，“放心，指挥官会安排好的。”
　　在人潮褪去之后，文俊辉走到李知勋身边，他蹲下，朝着那个望着天花板静默无声的人伸出手。
　　“为什么他们不听我解释，权顺荣不是枭野的人，他不是。”
　　“因为联盟需要他是”，文俊辉说，“因为你们都太不重要，太不值得，所以真相才一点都不重要。”
　　“可你也没有保住你的人不是吗？”李知勋撑着地站起身，绕过文俊辉的掌心，朝着门外一瘸一拐地走去，忽然，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单膝跪地的人。
　　“雄鹰做不到的事情，蝼蚁未必做不到，你放弃了你的同伴，我没有，我会永远和他在一起，不管是生存，还是死去。”
　　李知勋离开的影子被阳光拉长，转瞬又消失，文俊辉看着自己被照亮的手掌，慢慢将有些僵直的指尖收了回来，他低头笑了笑，好看的瓜子头被风吹起，深棕和浅金的发丝彼此纠缠，就像两个本不应相遇的搭配，阴差阳错地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命运的启示录里。
　　他就这样笑着，在空无一人的阁楼里，跌坐在阳光的缝隙中，眼睛里盛着满溢出来的金色，亮晶晶的，在精致的脸上流成了小小的河。

　　——

　　同样的金色穿过窗户缝隙落在我身上，我把手伸出窗外，握着的信号器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这次全圆佑是铁了心地要惩罚我，一点破绽都没有留。
　　我光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摊上，朝着中央的器皿走去，一地狼藉中，是我想尽办法妄图打开它的证据，然而被封锁了力量的我如今和一个普通的人没有任何区别。我走到史森屿的面前，仰头看着那张不久前还现货的脸。
　　“你肯定讨厌死我了吧”，我苦笑着看向他，手掌放在玻璃上，冰冰凉凉，“你为什么要喜欢我呢？”
　　那双空洞的，微微张开的眼睛对上我向上扬起的目光，却再也没有任何回应。我忽然很烦躁，我将这份烦躁归类于愧疚，因为是我将他夹在了我和全圆佑之间。我又将这份烦躁归类于愤怒，因为全圆佑没有将他解救出来。我总是自私地认为，我的一切要求都会得到满足，所以理所应当地，被我利用的史森屿应该功成身退，他应该坐在这里，在指挥官的庇佑下退出我们所谓扭曲的爱情的戏剧舞台。可是他死了，他真的死了，没有人可以将他拯救回来的，死了。
　　我转身捡起屋子里唯一算是锋利些的烛台重重砸去，右手的虎口因为长时间的震动而划出口子，浅淡的血迹顺着手柄向下滴答滴答地掉落，又被温吞的地毯全部吸食进去。
　　我砸了很久很久，将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推翻，在这个毫无回应，没有多少光亮的密室里放声尖叫，我不知道自己这样过了多久，只是在那条金色的缝隙爬满一整面墙的时候，我终于靠着器皿坐了下来。
　　指尖无意识地撕扯着掌心被划伤的皮肉，酥酥麻麻的疼痛攀爬上身体，让我想到了小时候，想到我第一次用着双手杀害了一只无辜的兔子。温热的血划过皮肤时，也是这样的酥麻，这样的刺痛。
　　我用尽力气缩成一团，手臂缝隙的余光里，那些被我杀掉的人，扭曲着五官和身体，站成一圈又一圈，将我死死围着。他们那么沉默，一点声息都没有地伫立着，可怖的目光全部落在我的身上。我感觉他们越来越近，无数双手攀上我的后背，我的脖颈，从肢体躯干的缝隙间流水一样来到胸前，来到腹部，然后化身成了粗壮的藤条，越来越用力地收紧。
　　紧得让人窒息，我只能把身体缩得更紧，双手在脖颈上挣扎，短短的头发遮住面孔，我此生少见的狼狈样子，总是不合时宜地出现在史森屿面前，即便现在他死了，我也还是希望能出现，和每次陷入恐惧中的我相逢，然后问一句——
　　“——你怎么了”，忽然，他的声音真的在这片荒芜的寂静之地响起，就像暗黑的雾被夕阳照散一样，纠缠的藤条也这样缓缓退了下去。
　　沾着露珠的青草在身体下蔓延，席卷到他的脚下，起身时，风从他的那边吹过来，宽大的衬衫贴着单薄的身体，嫩黄的小花打着旋地落在他们之间，我抬头，看到舒展地，鲜活的笑脸。
　　在我们最后分别的崖边，在他第一次陪着我从噩梦里醒来的崖边，在我清楚知道这是梦、是幻觉的崖边，我又一次见到了他，见到了那双依旧浅淡的双眼。
　　我忽然惊觉，那份烦躁原来是因为爱。
　　爱的箭矢飞落在错误的靶心上，原来我真的爱上了他，我居然现在才明白。
　　“执行官”，眼前的幻影倏忽消散，我睁开眼，文俊辉站在我的面前。
　　“现在我们来交易吧。”

　　——

　　从阁楼里离开的李知勋躲避着警卫的巡逻，艰难地游走在角落中时，被人一把拉进了附近的小屋里。火苗跳动着在眼前升起，李知勋这才眯着眼睛看清夫胜宽的样子。
　　“呀这里这么危险，你不跑怎么还要进去呢？”夫胜宽压低声音问着。
　　“顺荣是无辜的，你知道，我要带他走。”
　　“哎呀我的哥呀，你怎么带他走啊，他们几个全都被宣布要投入实验了，别说你了，就算圆佑哥来了也没有办法。”
　　“我不管，我答应了和他一起，就算要进实验，我也要和他一起。”
　　“这倒是个好主意”，崔翰率从后面走出来，吓了两人一跳。
　　“你说什么呢！”
　　“能和所爱之人死在一起，不是很多人的追求吗？况且加一个人一起进实验比起捞一个人出来简单多了。”
　　“你真是……”夫胜宽对崔翰率这种支持‘殉情’的举动表达了亲切友好的翻白眼示意，不过他很快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李知勋。
　　“我们先去找执行官，她不见了，我猜一定是圆佑哥把她藏起来了，说不定有什么办法可以逃避进入实验，我就不信圆佑哥真不管她了。”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这么着急这件事儿呢？”崔翰率歪头看着夫胜宽。
　　“废话，我朋友也在里面好嘛！”
　　“金珉奎？他本身就是枭野的人……”
　　“那又怎么样！”夫胜宽有点心虚，神官本就是联盟里的异类，他从不在乎身份地位，党派立场，他只觉得这个人是好人，是值得结交的朋友，于是就会努力去维系这段关系，他轻声说着，“他其实很辛苦，我不能不管他。”
　　“我们要怎么找到执行官？”李知勋拉着夫胜宽问。
　　“哥你把香囊给我。”
　　“这个？”李知勋从口袋里翻出来香囊交到了夫胜宽手里。
　　“给你们看看神官的技术”，夫胜宽笑着从包里找出一张小符纸，将香囊里的草药拿出来和符纸一起点燃后，也不知道他在指尖放了什么，总之那股淡淡的青烟就此留在了两指缝隙，慢慢向前延伸着，像是在指路。
　　“好神奇”，李知勋小猫一样循着方向跑了出去。夫胜宽刚要跟上去，忽然顿下脚步，转头捏了捏崔翰率的耳垂。
　　“你要和我一起吗？”
　　崔翰率看着他，没有直接回答，如果去的话就代表他们要一起反抗联盟将这些被通缉的人拯救出来，如果说夫胜宽为了金珉奎这么一个朋友这样做情有可原，那么崔翰率却没有任何理由。他还年轻，还有着明媚的未来。
　　“你喜欢他吗？”崔翰率突然这么问，随后又像是解释一样地错开视线，快速说着，“我知道他其实挺喜欢你的，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喜欢他的话其实我支持你去做这些的，我的意思是，我支持你。”
　　夫胜宽盯着他笑了笑，抬手锤了锤他的肩膀。
　　“谢谢你一直支持我”，他说，“也谢谢你一直喜欢我。”
　　崔翰率抬手揉了揉头发，再抬眼时人已经跑远了，跑远的小橘子转过头跳着和他摆手。
　　“等我这次回来，找你出去喝酒，你可一定要接我电话哦！”
　　一个人留在小屋里的崔翰率看着门慢慢回弹，将跑远的身影彻底遮挡。他低着头，昏暗的房间里看不清楚表情。
　　“可我每次都会接你的电话啊。”

　　——

　　幽暗的房间里，墙面上拉长的夕阳已经消散，我靠着器皿微微仰头对上文俊辉的视线，他单膝跪在地上，收回去的掌心还悬在空中，看到我没事表情放松了许多。
　　“什么交易”，我仰头，周围细小的光线勾勒出鼻梁衔接眉骨的起伏变化。
　　“你还不知道你的同伴已经被抓了吧”，文俊辉的声音很轻柔，看到我抬起眼就更加轻地俯身上前说着，“虽然那个叫coups的通缉犯还没有被抓到，但是叫权顺荣的那位可是马上就要进入实验了。”
　　“你可以直接说怎么交易了。”
　　“我知道你和他关系很好，不然也不至于为了他杀害洪氏的人，所以你一定会救他”，文俊辉抱着手臂站起来，“我可以帮你出去，当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皱着眉头想到了什么，支撑着大腿站起来。
　　“徐明浩也要进入实验吧，你想我救他？可我没进过璀璨实验，帮不了你。”
　　“没关系，那个世界的一切都是未知数，只要你肯在实验里帮我照顾他就好，指挥官会想办法把你们救出来的。”
　　“他怎么会有办法。”
　　“他当然有”，文俊辉有些犹豫，但随后朝我快步走来，脚步停下时高大的身躯弯下来，声音落在我的耳畔，“你身后的这位就是他的实验品之一啊。”
　　“什么意思……”
　　“他有研究到一个方法，可惜这位小白鼠先生实在不够幸运，又或者不够讨喜，不过你足够幸运也足够让人喜欢，指挥官一定会保你平安顺遂的，所以跟着你，明浩才有可能活着出来。”
　　“看来你们的交易并不顺利啊”，我抱着手臂向后拉开距离，抬眼对上他的视线，“你担心他不会全心全意地帮徐明浩，他知道你利用我这件事吗？”
　　“不知道”，文俊辉耸了耸肩膀，“唉，挑拨失败，没想到你还蛮相信他的。”
　　我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垂眸思考了片刻后，看向手中握着的那枚耳钉。
　　“我答应你的条件”，我抬头看向文俊辉，“不过我要见指挥官，你可以帮我把他叫来吧。”
　　“有点难办，实验那边需要他，不过我会想办法的。”
　　文俊辉从口袋掏出一管药，递给我后就迅速离开了。正在我准备把药剂推入身体时，忽然房间针对我的屏蔽层消失了，我的听力又再次恢复。
　　“呀！你找的地方真的对吗？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藏人的嘛……”李知勋的声音穿了过来，我快步走到门口，果然还是无法打开。
　　“知勋！是你吗？”我拍着门试图沟通，那边果然听得见。
　　“你看我就说在这里！呀是我啊！胜宽！”夫胜宽很喜悦地原地蹦跶了两下，“我点烟找到的你，我就说应该是有屏蔽，不然你肯定能听见我们说话的，还好我带了东西，你等下我看看能不能把你弄出来……”
　　“不用了，我有办法出去，顺荣是被抓了吗？”
　　“是啊，我们想先找到你再商量之后怎么办。”
　　“我哥呢？他没跟你们在一起吗？”我忽然反应过来没有听到李灿的声音。
　　“当时现场很混乱，我让灿带着顺荣先走，结果就只看到顺荣被抓回来”，李知勋只顾得上担心权顺荣，这时才想起来李灿，有些懊恼。
　　“这样，你们先保护好自己，找到我哥和coups哥，我之前在病房的时候见过他，他混进来给我传递了消息，所以他大概率还在这里，我准备进入实验，在那之前我会想办法先去找你们的。”
　　“这样，我给你一个定位符”，夫胜宽从门的缝隙里给我推进来一张薄如蝉翼的符纸，或许是用了什么方法，它居然很自如地穿透厚厚的隔板来到了我的面前，“你把它溶于水然后贴在身上就行，不会掉的，到时候我们就能找到你。”
　　“知道了，一定要小心。”
　　我们便兵分两路后，我拿着东西站在史森屿面前，手掌间的药剂刺破皮肤阻碍，随着药液的推入，疼痛的身体神奇般地逆转了，原本受伤的皮肤在加速愈合，手脚再次孔武有力，头脑愈发清晰，指尖的酥麻潮水般褪去，我将冒着红光的耳钉紧紧握住，拳头攥起后突出的骨骼分明。
　　嘭！伴随着巨响，器皿在我的拳头下细碎开裂，淡绿色的光线从下而上，照亮了我的下巴和瞳孔，倾泻的水流间是我向上走去的步伐，我半跪在史森屿身旁，张开手掌，冒着红光的耳钉和他耳垂上的遥相呼应。
　　“你在做什么”，全圆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头向后看，只看到被外面光线勾勒出的黑色身影，强光打在我脸上，刺得眼睛细细眯起，像是即将逮捕野兽归林的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