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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人生五味*仙人掌1/4 ...
阮安是我青梅,她说我是刺猬,无论善意恶意,都会让我蜷缩腹部,尖刺朝外。
我不认同她的话,并不是觉得自己性格好,而是我认为,我是刺球。
即便不是刺球,也应该是仙人掌,密密麻麻的刺遍布表面,准备将任何试图靠近的人扎伤吓退。
我叫夏芒,很多人给我起了个外号,叫“瞎忙”。
其实不是的,我诞生在一个充满血腥气的夜晚。
不知道自己怀孕的母亲早产,我便是她未婚先孕的苦果。
孩童的啼哭声响起,苦果落地,她的不忍成为我们共同的痛苦源泉。
我是夏芒,芒刺在背的芒。
--《夏芒日记》
清瘦的女人在刚刚剪了自己的长卷发。
那些并不整齐的断发堵住了下水道口,她的手指在地上画了个圈,那些头发就拢成一颗球被扔进了垃圾桶。
夏芒喜欢短发的女人。
阮安隐约想起来这句话,剪刀恰好挂在一侧,于是接下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她在浴室待得太久,母亲急切地拍门,问她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
磨砂玻璃的浴室门被拍得“哐哐”作响,那些艺术的冰裂纹似乎随时会成为真正的裂痕。
剪刀在洗漱台的边缘摇摇欲坠,被声波惊得倾斜,金属落地的声音招来一声尖叫。
尖叫来自门外。
阮安疲惫地揉了揉眼眶,直接打开了门。
“妈,我没事。”
母亲将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才勉强地点头,“好,没事就好。”
但母亲的目光很快落在她的眼眶周围,“我去煮两个蛋给你滚眼睛。”
阮安没拒绝母亲的好意,她低低地应了声“好。”
但母亲走得急,近似于落荒而逃,没来得及听到她的回复。
日子诡异却平静地过着,有时阮安打开门,会以为夏芒就安静地站在门外,等她一起上学。
只是打开门,那盏昏暗的路灯早被更新换代,明亮的光芒将道路照得亮堂堂。
阮安恍然,现在是晚上,她早已毕业。
原来已经过去三年了。
隔壁的夏芒家灯火通明,有孩子尖锐的哭泣隐约传来,濒临崩溃的女人声音比她更大更响亮,哭声也更响亮。
“算我求你了,别哭了!求你别哭了!”
阮安冷漠地看了一眼,收至半道的目光粘在大树下的麻绳上。
断裂的麻绳在初冬的风雪里萧瑟地晃着。
两家之间的院墙太矮,幼时阮安经常在墙边支个板凳,便能站上板凳,翻过去去。
夏芒会接住她。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而隔壁的哭声一年更胜一年,从未停过。
不过阮安只会想起哭声最大的那年,天地皆白。
雪一样的白幡随处可见,白茫茫一片,硬生生将血色盖过。
天上飘起雪花,落在阮安的头发上,被体温烘成水珠,浸湿的卷发一缕一缕的,像是河底的水草,肆意生长,卷曲茂密。
她呵出来一口气,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前方,脸色苍白,犹如鬼魅。
来接她的朋友吓了一跳,“你怎么没戴个帽子?”
说完把她往家里推,“去去去,快回去把帽子戴上了。”
她笑了笑,眼珠子终于动了,像是活了的雕塑。
“不用。”
朋友还是紧皱着眉,“你要是生病了,我可没办法跟阿姨交代。”
阮安还是笑,“夏芒的帽子还没织好呢。”
她的眼睫上也落了雪,遇热化水,晶莹的一滴。
朋友没再说话,赶忙拉着她往车里坐。
车子启动,朋友说:“我带你去商场买一顶吧。”
车窗没有立刻升起,一个小孩刚打开自家院门就慌张地关上了。
阮安听见孩子们的声音。
孩童幼小,不懂遮掩,哪怕自以为小声,那句“疯子”也还是顺着风吹进了车里。
朋友轻踩油门,快速驶离这条街道。
“你别听她们瞎说,你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
阮安却不生气,笑意清浅,声音平静。
“小孩子不懂事,说的都是实话。”
车窗被朋友关上了,一路上赌气似的一语不发。
阮安笑她,“怎么闹脾气?”
等红灯的时候,朋友瞪了她一眼,快到商场才开口。
“你别等了,她到死也不给你织完那条围巾,就是故意的,偏要你记着她,念着她,想着那条没织好的围巾。”
朋友的赌气念咒似的,将这一长串话噼里啪啦地说完了。
她说的时候是畅快,现在却也慌张,像是恨不得把这些话吞回肚子里去。
“我知道。”阮安说。
朋友嗫嚅了一下,没敢再说什么刺激她。
阮安淡淡道:“开去六中门口吧。”
朋友闷闷地“嗯”了一声,没问缘由,阮安却主动解释。
“我昨晚梦到她了。”
车子猛地一刹,地面结了一层冰,再往前车子就得打滑,有人正在放警示路标。
朋友下了车,很快带回来消息。
前面的路面塌了。
她自嘲,“又让夏芒救了。”
阮安没回话,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朋友也不要她的回应,掉头换道,是去六中的路。
“你说谁要她救了?我那么讨厌她,怎么偏偏是她救了我?”
朋友陷在回忆里,自言自语着。
“她都不想活,凭什么给别人做决定?”
朋友的手锤在方向盘上,声音带了哭腔。
“她自己上吊没死成,还笑话我懦弱,说要给我坟头放录取通知书,好让我知道这辈子都不如她。
“夏芒生来就是给人添堵的,非得在每个人心里扎根刺。
“怎么偏就让她如了意?”
阮安的声音有些沙哑,“专心开车,别分心。”
怕这句话不够,阮安又补充道:“别浪费了她给你救回来的命。”
朋友安静了,恨恨地拿袖子擦了脸,用力地瞪着前方,好像夏芒会还魂站在车头等她撞一样。
六中的教学楼亮着灯,是晚自习的高年级学生。
雪停了,阮安和朋友都从车里出来,保安认出了她们。
“状元们怎么回来了?”
阮安笑,“有点怀念,就回来看看。”
朋友小声地在她身旁说:“要是她在,这个状元还真不一定落在我头上。”
她们是那届的文理科状元,至于夏芒。
夏芒高中肄业。
保安允许她们进去逛逛,不过还是叮嘱了一下。
“别逛太晚了,现在倡导什么节能省排,到点了学校里面的路灯都会关掉,到时候黑漆漆的,容易摔了。”
阮安和朋友都站住了,目送保安揣着手慢吞吞地走回保安亭。
地上的雪薄薄一层,像是糖霜,也像药片外的糖衣,舔去微薄的甜意,就只剩苦涩。
“听说极寒的时候,人反而会觉得很热。”阮安说。
朋友不知想什么,应和了一声。
“仙人掌会讨厌冬天吗?”阮安问。
朋友在看手机,念出了声。
“冻伤要挂烧伤科。”
她们各说各的。
天地间,忽然落雪簌簌。
记忆如水波纹般泛开涟漪,带着她们回到了几年前,又或者更早以前。
夏芒是一个既受欢迎,又被排斥的学生,这样说似乎很矛盾。
课间她才被阮安拉着去了一趟卫生间,就立马有人在班里意有所指地议论。
“夏芒不会和阮安早恋了吧?”
“我就奇怪,她这样的人怎么也能考这么好?”
“说不定私底下天天打手电用功了。”
乌合之众被自己愚蠢的笑话逗乐了,哈哈大笑。
朋友是夏芒的死对头,却也看不惯这些人,同她们呛声。
“你们管人家恋不恋爱的,有这心思还不如多刷几道题,省得下次考试继续丢脸!”
她刚说完,夏芒就回来了。
阮安笑着说上节课的趣事,夏芒淡淡地抬了下眼皮,看了朋友一眼,极不显眼地勾了下嘴唇。
她扯了阮安的袖子,示意停止,然后对着朋友道谢。
那是她们少有的和平时候。
没学会成年人情绪的自如转换,那些人的笑还滑稽地挂在脸上,因为被正主听到而僵硬尴尬。
朋友听了夏芒的“谢谢”却不自在,没多想就刺道:“假惺惺,听着就恶心!我才不要你的感谢,这次月考我肯定能超过你。”
夏芒原本被阮安拉着手回到座位坐下了,听了她的话,抬头多看两眼,冷笑着嘲讽。
“那就等着瞧吧!让我看看你还能怎么垂死挣扎。”
阮安和朋友回头看,地面是两排脚印,雪越来越大,把脚印都遮了,只剩下浅浅的,仿佛被风一吹就会消失的痕迹。
夏芒嘴角的冷意还在眼前,朋友喃喃低语。
“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说了那句话。”
朋友不算是个难相处的人,却在第一次见到夏芒起,就忍不住针锋相对。
阮安看路灯下垃圾箱上的积雪,像是一顶雪帽子。
“她很温柔。”
阮安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朋友比她落后几步,跟了上来,沉默后应和。
“是啊。”
青春期疯长的不止是血肉骨骼,还有理不清的情愫。
一眼的心悸,竟也会错认成厌恶。
别人不懂夏芒,阮安却是自以为懂的。
她们年岁相同,一起长大,夏芒的母亲有时也会托阮安的母亲帮忙照顾孩子。
她们本该是世界上最相知的人。
可是阮安想到夏芒的日记,狂妄自大的心思收敛退缩,怯懦和悔恨就快速地扩张开来。
她不懂夏芒,一点也不懂。
儿时她问夏芒今天玩什么?
夏芒说:“烤番薯。”
阮安不敢,玩火是要被大人说教的。
可夏芒的眼睛很亮,手里拿着两个洗好的红番薯。
“你不吃就算了,都给我一个人吃,不给你留。”
红薯是夏芒种的,她年纪小,买不到肥,偷偷在院里的泡沫箱种上红薯藤。
那藤是她从别家地里摘的,小心地养了很久,只结了几个不大的丑红薯。
她们太小,锅灶用不了。
夏芒却想了办法,她在捉迷藏的时候找了很多烂木头,趁着夏天太阳毒辣,把木头最后一点水分都挤光,她就收了起来。
阮安一直很崇拜她,夏芒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哪怕总说一些让她不开心的话,她也还是眼巴巴地当一个合格的跟屁虫。
夏芒就像板栗,长满了刺的外壳,熟了之后,内里是甜糯的果肉。
只因为阮安的不离不弃,夏芒便愿意带着她,什么都分她一半。
阮安还记得,夏芒偷偷生了火,用的是她从家里拿的打火机。
夏芒原本是藏了一只火柴棍,和一个废弃的火柴盒的,这些都不如阮安手里那个打火机。
年纪很小的夏芒没有用过打火机,也没点过火,却也按着记忆依葫芦画瓢把火生起来了。
她把番薯埋进沙地里,又在沙子上生火。
那几块烂木头被同样破烂的砖围着,砖头只有五块,三块长的,两块短的。
上面煮着一个底部凹凸不平的锡盆,锅底浅浅一层水,煮着一把鲜嫩的番薯叶。
飘散的烟,熏黑的手,夏芒被火堆的温度逼出了汗。
阮安也出汗了,心跳一声快似一声,是紧张,也是期待。
如果大人回来发现,她们免不了一顿斥责,阮安是乖乖女,没被骂过。
木头很快烧尽了,阮安期待地问:“夏芒,番薯好了吗?”
夏芒摇头,镇静地擦去鼻尖的汗,留下一道黑痕,声音很不客气。
“你是饿死鬼投胎吗?这么急?哪有那么快!”
在说话风格上,夏芒和她母亲很像。
仙人掌开不出山茶花。
她的语气冲得像掺了火药,黄瘦的脸却很文静,连眼睛都是静的,只盯着火堆。
后面阮安又问了几次,她很不耐烦,却还是耐着性子一次次回答了。
“没好。”
“还早。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你是猪吗?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你有完没完,都说了还没好!”
“好了我就告诉你了,你能不能安静一点?你比我家的鸡还吵!”
……
夏芒是一点就炸的炮仗,怎么也炸不完。
可是她也耐得下心,非得等她心里数够了数,才拿煤钳子扒开火堆。
她先将砖头用钳子推到一边去,又把闪着红光的炭用沙子熄了,才去扒沙土下的红薯。
烧黑了的沙子底下藏着表皮焦黑的红薯,她才拨到面前,阮安就要问她。
“夏芒,能吃了吗?”
夏芒听得来气,“吃吃吃,你是猪吗?这么急?”
她指使阮安,“你快把打火机放回去,现在烫死了,你要是偷吃能把你舌头烫烂。”
“电视上说了,舌头上有很多小点,人得靠这些小点才能拥有味觉,你要是舌头烫烂了,以后吃屎都尝不出味!”
阮安的馋意马上被吓退了,乖乖地翻墙回去,夏芒给她扶着凳子。
那把凳子有条腿比较短,没人扶着就得晃,晃得人害怕心慌。
只有夏芒不怕,没人扶着,她也能平稳地站上去,利落翻墙。
等阮安把打火机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夏芒也把罪证消灭完了。
番薯叶没有盐巴,只有菜味,阮安苦着脸,只想吃烤番薯。
夏芒家的灶房上了锁,但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她变戏法一样,拿出来一袋番茄酱。
夏芒洗过的手还是黑,却连指甲盖里面都是干净的,她很珍惜地把番茄酱全部挤进锅里,半点舍不得浪费。
“我妈跟人吃饭,我没尝到味,但是我眼尖,从她们吃完的桌上拿了这个。”
她难得炫耀摆弄自己的新见闻。
“你看到这上面的画了吗?这是番茄,红红的,圆圆的,一定很好吃!”
阮安怯生生开口。
“我见过,我姥姥院子里有种,有点酸,但是也甜甜的,很大个,下次我去姥姥家给你带。”
她的诚实像一根刺,扎破了夏芒好不容易吹鼓的气球,原本飞扬的眉眼停滞,重新耷拉下来,恨恨地瞪了阮安一眼。
她指着木筷子搅开的番茄酱拌番薯叶,语气里夹着羞恼,黄瘦的脸看不出红。
“这个你还吃不吃?不吃拉倒!反正我这里是没有什么大番茄的,只有吃饭送的番茄酱!”
阮安忙道:“吃的吃的,我最喜欢和夏芒一起吃东西。”
夏芒霸道,她爱干净,只有一双筷子,阮安就得等她吃完了吃剩的。
但是阮安从不介意,哪怕夏芒使了心眼给她留的番茄酱更少,她也还是吃得欢欢喜喜。
“夏芒做饭最好吃了!”
夏芒嗤笑,脸上却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神色,笑容大大的,还要努力压着嘴角。
“你妈妈做饭才好吃,她是饭店的大厨师。”
阮安摇头,“不一样,夏芒做的都好吃。”
烤红薯摸着已经不烫手了,阮安认真地学夏芒的样子,把皮撕开了,认认真真地贴着皮啃。
夏芒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大口,像是被烫到,吐着舌头直嘶气,还不忘提醒阮安。
“里面特别烫,你慢点吃。”
大概是觉得语气太柔,不像自己的风格,夏芒立刻板起脸大着舌头凶巴巴地吓唬。
“里面特别烫,跟火一样,小心给你舌头烧了!”
阮安听得害怕,小心翼翼瞧她的舌头。
“那夏芒的舌头还好吗?”
夏芒像被戳中了心事,恼羞成怒。
“要你管!我好得很,我妈说了,别跟长舌妇一样到处甩舌头!丑死了!”
说完她又后悔,忸怩地补了一句。
“我没被烫到,是吃急了。”
“噢噢。”阮安乖乖的相信了。
夏芒被她激起的火气也像是被风吹起的灰烬,很快熄了火星。
孩子是家长的镜子。
阮安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太小,只当做是如同扶老爱幼一样的标语,看了就过了。
夏芒撒谎成性,这话是她妈说的,阮安不认同,但似乎所有人都相信夏芒母亲的话。
这可是夏芒的亲妈,她为了夏芒放弃了大好前程,半道辍学,不肯和那个混子一样的人离婚,每日里辛辛苦苦地做工养娃,她都这么说了,肯定就是这样。
流言一路裹挟着夏芒,将她带进了风雪里。
她们吃完了,夏芒心满意足地领着阮安去洗手,才洗完,夏芒的母亲就回来了。
“你一个人在院里干什么呢?才几岁大就会玩火了,长大了是不是要把家里都烧了才高兴?
“真是作孽哦,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偏生了个讨债的孽障!才几岁就想把我这点家当都给烧没了!”
夏芒母亲还没进门,呼天喊地的委屈抱怨就先从院门传来了。
她很年轻,生夏芒的时候只有十六岁,现在也不过二十出头。
她五官是柔和美丽的,眉间却被经年的苦夹出了皱纹,看夏芒的眼睛也是斜愣瞪着的,活像要将这个孩子吃了一样。
可她看见阮安又挤出一个温柔的笑,两个截然不同的表情拉扯着她的脸,让她的表情变形扭曲。
那两条浓密的细眉毛像是砖头下藏的蜈蚣,稍一动就要活了一样。
阮安看得害怕,怯怯地喊了句“阿姨好。”
夏芒的母亲扯着嘴,少有表情的脸,皮笑肉不笑,眼睛发亮,声音也热情。
“哎哟,小安来了,你这孩子见了人知道问好,真是太懂礼貌了,不像我们家夏芒,看谁都不吭声,活像个哑巴。”
她瞧阮安的眼神满意得不得了,看夏芒的时候偏只剩下仇,还要扯出一戳就破的温情。
“你看她,看到亲妈都不知道喊一声!真是白养了!
“要我说啊,还是老阮运气好,生了你这么个好孩子,不像夏芒。”
夏芒母亲絮絮叨叨地对阮安这么小一个孩子抱怨着自己的女儿,怨恨好像要通过这些话溢出来。
“她生来就是找我讨债,专程气我的,哪天我气死了,她说不定反倒开心了。”
夏芒的嘴闭得紧紧的,眼睛却燃着火,怒视着这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女人。
她对母亲的抱怨充耳不闻,冷着脸推了呆愣愣站着的阮安一把,压低声催促。
“笨蛋,还不快点回去!让你妈知道来找我玩,她又得说你了,到时候有你好果子吃,小心耳朵都让你妈拧下来!”
阮安想说她妈最疼她了,才不会拧她耳朵。
可是夏芒的耳朵还肿着,宽大的领口斜了半肩,露出一道掐黑破皮的淤青,比她妈的两条蜈蚣眉还吓人。
阮安讷讷地闭上嘴。
她不敢说,也不放心,总觉得夏芒的母亲像随时爆发的火山。
她的脚像在地上扎了根,任夏芒怎么推也不挪一步。
“我不走,阿姨,我可以在你家和夏芒玩会儿吗?”
她想多待会儿,或许一会儿夏阿姨忙起来了,就不会对夏芒动手了呢?
可是夏芒的母亲不愿意,夏芒也不愿意,于是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小小的五官全是担忧。
她习惯性地要往墙根的凳子走,还是夏芒注意到了,拉着她往大门走。
“说你是笨蛋,你还真要犯傻呢?你又没有穿墙术,还要学人家往墙上撞啊?”
夏芒的声音特别大,黄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阮安乖乖地被她拉着走,没说自家大门还锁着,根本进不去。
夏芒的母亲没有跟着出来,像是不追究了,可阮安还是不放心,拉着夏芒在外头,小声地问她。
“我走了你妈妈会不会打你啊?她看起来好凶,像会打小孩的大人。”
夏芒不耐烦地说:“你怎么这么多话,你见过她打人吗?她才不会打我,我是唯一的小孩,她老了还得指望我养老,才不会打我,供着我还来不及。”
阮安无条件相信夏芒的话,于是她“哦”了一声,真的安心回去了。
恰好她家门开着,她妈正喊她,她赶紧装成没离开的样子,走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眼夏芒。
夏芒站在她家门口,脸上没有表情,眼睛很黑,没有一丝亮光,看到她回头就走了,半点没有留恋。
阮安的妈妈果然没发现女儿跑出去过,给她洗了东西吃。
“我今天碰着你姥姥了,她拿了一篮西红柿给你。”
西红柿又大又圆,上面还有几滴水珠,瞧着特别可口。
阮安问她妈:“妈妈,西红柿就是番茄吗?”
她妈妈对着阮安一天没完没了的问题很有耐心。
“是啊,番茄是西红柿的别名,相当于它的小名,就像安安大名是阮安,小名是安安一样。”
阮安“噢”了一声,又问:“那它肯定还有外号吧?就像隔壁的夏阿姨叫我小安一样。”
她妈妈笑着亲了她的脸一口,“我们安安真聪明,还会举一反三。”
一墙之隔的夏家,竹条抽过皮肉,风声唳唳。
连着好几天夏芒都没有消息。
阮安急了,偷偷踮着脚翻过墙,没人接她,落地的时候险些扭了脚,膝盖也擦破了,血混着沙子。
她顾不得哭,泪水在眼眶里滚着,硬生生憋着没落,小心地听动静。
过了很久,夏芒拿着鸡食出来喂鸡。
她长得瘦,又还小,那盆鸡食快坠到地上,她两条胳膊费力地抬着。
鸡窝在另一边篱笆里,那些鸡闻到味就吵闹地叫了起来。
夏芒的脸上有几道结痂的血痕,黑黢的眼紧盯着鸡食,鼻子翕动,嘴巴闭得死紧,口水却咽了又咽。
“夏芒!”
阮安看到她胳膊露出来的一道道青紫伤痕,眼泪哗啦,声音也颤颤。
“阿姨打你了?”
夏芒没想到她会来,惊诧地看了过来,眉头一皱,鸡食被她轻轻放下,不着痕迹地把袖子往下扯了扯。
“我又没喊你,你怎么来了?”
阮安没听清她的话,继续泪眼汪汪地控诉。
“你骗我!”
夏芒抿了下嘴唇,不看阮安的眼睛。
“对,我就是爱撒谎的小孩,连你这么信我,我都要骗你骗,现在你都看到了,我妈根本不爱我,她就喜欢打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到最后却哽咽了。
“现在你什么都看到了,满意了?”
阮安听不懂,她只知道夏芒哭了,眼泪掉得比夏芒还凶,鼻涕泡都哭出来了。
“呜呜呜,阿姨怎么这么坏,她是坏大人,大人怎么可以打小孩!”
她抽抽噎噎地想去碰夏芒的淤青,又不敢,期期艾艾的样子。
“夏芒还疼不疼啊?”
夏芒原本是没哭的,只是眼圈红了一点,脸又黑,根本看不出来,现在听了她的话,眼泪又急又凶地掉了下来。
“你怎么这么讨厌!我讨厌你!”
她一边哭一边说,哭声却很轻,只有鼻子的抽气声。
后来她们俩抱头痛哭,还是夏芒先恢复过来,擦了眼泪,领着阮安洗手洗脸。
“其实我没有刚刚说的那么讨厌你。”
夏芒的脸扭在另一边,阮安看不见她的表情,开心地应“好!”
她傻乎乎的,什么也不懂,只觉得四舍五入,那就是夏芒不讨厌自己。
夏芒的鼻音很重,口齿却清晰。
“阮安,我以后不骗你了。”
阮安乖乖地对她笑,又说:“好哦,我就知道夏芒和安安一样,大家都是好孩子。”
她没说夏阿姨的坏话,尽管心里觉得夏阿姨做得不对,说得也不对,在夏芒的事情上,大家都不对。
夏芒让她这话说得又气了。
“谁要像你一样当好孩子了?又不是谁都是阮阿姨那样的好人!”
“从此以后,我不会说谎骗阮安,事不过三,这是第一次。”
阮安傻乎乎地笑。
“夏芒对我真好,我也要对夏芒好。”
夏芒给她嘴里塞了个东西,阮安舔了舔,是甜的,眼睛一亮。
“哇,是糖!”
夏芒哼了一声,“吃吧,我姨妈给我带的,有好多……”
她的声音忽然卡壳,不甘不愿地憋了回去。
“不过她只给了我两颗,有一颗还是掉地上的。”
她哼哼地瞪了阮安一眼,“不许吃太快了,你这颗可是没掉地上的那颗。”
阮安嘴里含糖,只能含含糊糊地“嗯嗯”,笑容灿烂。
夏芒看了看她的傻笑,也笑了。
[可怜]竟然没办法全一章完结,只能分成几章写了。
仙人掌的故事,大概是人生五味的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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