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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东离之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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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龙宫深处，伊洛再次踏入大殿时，眉宇间压着一层罕见的凝重。
“主上，”她单膝跪地，声音比往日沉了三分，“小珲山那边，比想的更麻烦。”
东离叩着王座的指尖停住，龙瞳转向她。
“整座山被一道极隐秘的结界罩住了。”伊洛语速加快，透着无奈，“那结界专克灵力——但凡身负修为的，靠近就被弹开，半步都进不去。属下试了各种法子，连附身樵夫都试了，灵体一碰那结界就被震出来。”
她抬起头，眉头紧锁：“想驱使凡人进去探路也不行。自那王武仁疯癫之事传开，林安城周边已把那山视作鬼域，给再多银子、再怎么吓唬，也没人敢踏进一步。我们的人进不去，凡人驱不动……里面如今究竟是什么光景，仍是一团迷雾。”
言罢，伊洛垂首：“属下办事不力，请主上责罚！”
殿内空气骤然一冷。东离周身龙威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结界……专防修行者？
他几乎立刻就能断定——苍夜定然藏在里面！这头狼，为了躲他，竟费尽心机布下这种手段！
怒意翻涌，却被他死死按在冰面之下。半晌，那骇人的威压缓缓收敛，他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有意思。”他低语，指尖重新开始叩击，“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总得出来吧？”
他抬眼，目光如刃射向伊洛：“那山难道是死地？猎户、药农、樵夫，能不吃不喝不穿？盐、铁、布、药……这些难道山里都能自产？”
思路一开，语速骤快：“立刻调一队最擅追踪的影卫，化整为零，潜入林安城及小珲山周边所有通往山外的要道、集市、村落。给本君盯死每一个出口！”
他霍然起身，玄袖一挥：“但凡见到从山里出来的人，不论是谁，秘密拿下！记住，要活的，不准惊动旁人，更不准走漏半点风声！”
龙瞳中闪过势在必得的光。
“本君要亲自审。”他一字一顿，“就算只是个普通山民，只要从里面出来，就必然带着里面的气味，见过里面的情形。哪怕只有只言片语，也够了。”
他就不信，里面的人能永远不出来！
“属下明白！”伊洛眼中一亮，立时领命退下。
东离重新坐回王座，目光刺向东南方向。这一次，那眼神里除了冰冷，更多了几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他倒要看看，这层壳能护他们到几时。
……
几日后，幽暗的东海深处。
一个背着空竹篓、穿着粗布衣的年轻男子被虾兵粗暴推搡进来，踉跄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正是从小珲山出来卖山货的阿贡。他浑身抖的厉害，头死死抵着地，不敢看王座上那身影，更不敢看四周那些虾兵蟹将、巡海夜叉。浓重的海腥气和磅礴的威压几乎让他昏死过去。
东离居高临下，目光如看蝼蚁。
“抬起头。”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冰冷，“本君问你，小珲山里如今什么情形？可有一男一女，两个生人藏在里面？”
阿贡吓得魂飞魄散，只知磕巴重复：“不、不知道……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个卖山货的……”
见他这般窝囊相，东离眼底最后一点耐心也耗尽了。
“冥顽不灵！”
低斥如惊雷炸响。
下一刻，磅礴龙威再无保留，轰然压下！伴随而来的是一声撼动心魄的深沉龙吟。
阿贡惊恐抬头，只见王座上那尊贵身影正在发生恐怖变化——玄袍被贲张的肌体撑起，皮肤下漆黑龙鳞片片浮现，头颅扭曲拉伸，额顶生出狰狞龙角。最骇人的是那双眼睛，已彻底化为冰冷的金色竖瞳，其中仿佛燃着幽暗的火，死死锁住了他。
瞬息之间，一条庞大黑龙盘踞王座之上，几乎填满大殿前方！墨玉般的鳞甲闪着冷光，利爪扣地，长尾不耐扫动，在石面上刮出刺耳声响。
浓烈的腥气与纯粹的龙族威压扑面而来，阿贡呼吸骤停，魂魄都要碎了。
“蝼蚁！看清楚了！”东离的声音带着非人的回响，“再敢有半句虚言，本君先撕碎了你，再循着你的气息，找到你的家人、你的村落，把他们一个个，全吞了！”
极致的恐惧瞬间冲垮心防。阿贡涕泪横流，瘫软在地，嚎叫道：“我说！我说！龙王老爷饶命！饶了我家人吧！”
他断断续续交代起来：“山里……山里是来了两位外人，一对……一对夫妇，男的叫苍夜，女的叫青绵，至少八个月前来的我们村。那郎君受了很重的伤，娘子一直照顾他。后来……他们帮我们惩治了那个想强占山林铁矿、毁我们果园的狗官王武仁！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那狗官在山上发了疯，出了大丑！他们是全村的大恩人呐……”
阿贡语无伦次，却带着朴素的感激：“村里人都说他们是山神派来的，还在村口给他们立了像供奉……”
“夫妇？”东离捕捉到这刺耳的词，龙瞳骤然收缩，声音像是从冰缝里挤出，“你说……他们是夫妇？”
阿贡全然未觉危机，用力点头：“是！千真万确！他们感情可好了……而且……而且……”
他顿了顿，脱口而出：“而且他们的孩子上个月刚办完满月酒，村里还都去送了礼呢……”
“孩子……满月……？”
东离周身气息猛地一滞。
下一刻——
“啊——！！！”
撕裂般的龙啸震撼龙宫！狂暴龙力失控炸开，墨玉王座瞬间布满裂纹，四周珊瑚水晶噼啪粉碎，廊柱剧颤，整座海底宫殿都在摇晃！他双目赤红，龙尾疯狂扫动，将所及之处尽数化为废墟！
“夫妇？孩子？满月？好！好得很！苍夜！青绵！你们好的很啊！！！”
怒吼声中充满了被彻底背叛、践踏的滔天怒火与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猛地转头，赤红龙目死死盯住吓晕瘫倒的阿贡，杀意沸腾到顶点！就是这蝼蚁，带来了将他彻底击垮的消息！
“本君要吃了你！！！”
巨口张开，带着腥风的龙息喷涌，利齿直噬阿贡头颅！
就在触及前一瞬，他脑海中猛地闪过一幅画面——阴暗密室里，柳青绵要他立下的誓言：
“待封印解除，本君必定只寻该复仇之人复仇，绝不伤及无辜，绝不行伤天害理之事。”
那誓言如同最冷的枷锁，瞬间勒住了疯狂的杀意。
巨口在距阿贡头颅不足一寸处硬生生停住。东离剧烈喘息，龙瞳中的血色与疯狂剧烈挣扎。最终，那残存的一丝底线，压过了毁灭一切的冲动。
他发出一声痛苦压抑到极点的嘶吼，猛地收回利齿。
龙爪抬起，幽暗光芒笼罩昏迷的阿贡，粗暴抹去了他关于龙宫、关于此番盘问的所有记忆。
“扔回林安城附近！”东离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无尽疲惫与暴戾后的空虚，朝殿外吼道。
侍卫慌忙上前抬走阿贡。
龙宫大殿内，只余东离一人，独立于狼藉之中。他望向东南方向，仿佛能穿透无尽海水，看见那座山。
“夫妇……孩子……呵呵……哈哈哈……”
他低笑着，笑声却比哭更令人心悸。龙瞳之中，所有情绪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与偏执。
“柳青绵……这是你逼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