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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被女儿听墙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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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绵推房门时,险些被门槛绊倒——但见院落中央,典籍堆积如山,青玉简与兽皮卷交错叠放,几卷古书甚至都滚进了菜圃里,沾着露水躺在青菜叶间。
“这是……”她俯身拾起脚边一卷古册,封皮上赫然写着《兽族百事录》。
苍夜负手立于书山前,朝青绵微微颔首:“往后野外训练两日,家中读书一日,也算劳逸结合。”他振袖拂开书堆,露出埋在其中的两个孩子,“曜儿,将刚刚学到的讲与妹妹听。”
苍曜顶着乱蓬蓬的黑灰色头发从《上古禁咒全录》里抬头,狼耳困倦地抖动:“父尊,第三章的灭神咒至今无人能参透……”
“正因无人参透才要学。”苍夜抽出一卷星图铺在石桌上,用镇纸压住卷角,“当年本尊能拿下兽界至尊之位,便是靠参透三道未解之咒反噬了前任兽尊。”
“母尊!”苍玥忽然从书堆里钻出来,举着绘有妖异紫花的图鉴,“这噬魂菇长得好像您昨日做的芝麻糕!”
苍夜厉声道:“仔细识得,若毒物与食物都分不清……将来如何识破陷阱?”
青绵望着足有苍玥高的兽界典籍,忍不住上前劝道:“狼尊大人,孩子们还小,这些典籍晦涩难懂,不如先……”
“既然夫人心疼,”苍夜忽然转身,将厚厚一本《兽界舆地志》递到她面前,“便与他们一同修习。正好你对兽界诸事,了解也不比他们多。”
青绵顿时语塞,接过沉甸甸的书卷时指尖发颤:“那、那个……我忽然想起今日有衣物要浆洗……”她慌乱地将书册放回石桌,脚步不自觉地向后退去,“那些被孩子们昨日弄脏的衣裳还堆在房里……”
苍夜碧瞳中掠过一丝笑意,却故作严肃地颔首:“去吧。若是闲下来了,实在不忍孩子们独自受累,便跟着一起学!”
“我这就去!”青绵如蒙大赦,提着裙摆快步离去,经过门槛时还不慎被自己的裙角绊了个踉跄。
青绵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院落,她抚着仍在怦怦直跳的心口,回头望了一眼书声渐起的院落方向,眼中满是无奈与愧疚。
“曜儿,玥儿……”她在心里默默念道,“这回可莫要怪母尊心狠,不是母尊不帮你们,实在是……实在是那些典籍太过骇人。”
想起方才那本厚得能当枕头的《兽界舆地志》,还有那些光是书名就令人头晕的《上古禁咒全录》、《六界阵法详解》,青绵便觉得头皮发麻。她自幼在人族长大,读的都是诗词歌赋、女则女训,何曾见过这等包罗万象、深奥晦涩的鸿篇巨制?
“你们父尊那是天纵奇才,可娘亲我……”她暗自苦笑,眼前仿佛又浮现苍夜执卷讲学时那从容不迫的模样,而自己却连那些密密麻麻的兽界古文都认不全,“若是真留下来一同修习,只怕不出三日就要露怯,到时候反倒要在孩子们面前丢脸了。”
她想起苍夜方才递书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那分明是在说:既然要护着孩子,那便一同来尝尝这修习的滋味。
“罢了罢了……”青绵轻叹一声,理了理微乱的衣襟,朝着要浆洗衣物走去,“孩儿们,你们自求多福吧。待母尊躲过这劫,晚些定给你们多做些爱吃的点心补偿……”
待那抹仓惶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苍夜才轻笑着摇头:“走了倒清静,像你这般惯着崽崽们,他们何时才能长大!”他指尖轻叩石桌,对埋首书卷的苍曜道,“继续念,母尊不在,这回没有人能给你们捷径走了。”
苍曜闻言,耳朵微微地抖了抖,小脸却绷得紧紧的,故作沉稳地应了声:“是,父尊。”他低头重新捧起那卷《上古禁咒全录》,只是那眼神时不时往母尊离去的方向飘去,显然还存着几分母尊会突然折返解救他们于水火的小小期盼。
而另一边的苍玥反应则直白得多。小姑娘小嘴一瘪,粉嫩的脸颊瞬间鼓成了包子,手中的《百草毒经》也“啪”地一声合上了大半。她耷拉着眼皮,用带着浓浓委屈的小奶音嘟囔:“父尊……没有母尊在一旁讲解,这书里的毒草长得都差不多,玥儿记不住嘛……”一边说,一边用那双酷似青绵的漂亮眼眸,可怜巴巴地望着父亲,那小模样,仿佛不是在看艰涩的典籍,而是在受什么天大的委屈。
苍夜看着女儿这副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面上却依旧维持着严父的威严:“正因母尊不在,尔等才更需潜心。难道将来对敌之时,也要指望母尊在一旁提点不成?”他顿了顿,见女儿依旧蔫头耷脑,语气终是缓和了半分,指尖点在书页某处,“仔细看这蚀心草的图鉴,叶缘锯齿与寻常药草有何不同?若能道出关键,许你午间歇息时多玩一刻钟。”
苍玥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如同被注入了活力,立刻重新抖擞精神,扒着书页仔细辨认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苍曜见妹妹得了奖励,也收敛了心神,更加专注地投入到那些晦涩的咒文之中,只是那微微抿起的唇角,泄露了他心底那点与妹妹一般无二的小小雀跃。
正午时分,院中飘起饭菜香气。青绵将最后一道清炒山菌摆上石桌,见两个孩子还埋首书堆,柔声唤道:“先用膳吧,今日做了你们最爱的蜜汁鹿肉。”
苍玥第一个丢下《百草图谱》扑到桌前,小鼻子用力嗅了嗅:“好香!比昨日的炙烤山猪还香!”
用饭时,苍夜将烤鹿腿片成薄片分给两个崽崽(青绵喜食素),忽然开口:“如今让你们博览群书,是为往后找准方向。待辨明所长,再专精修习不迟。”
苍曜闻言抬头,黑灰色狼耳轻轻抖动:“父尊,孩儿发现嗅觉特别灵敏。今早修习时,隔着书堆都能嗅到妹妹偷藏蜜饯的方位。”他有些得意地补充,“前日山林训练,我就是循着气味找到了岩缝里的雪貂。”
“不错。”苍夜颔首,碧瞳中掠过赞许,“狼族嗅觉本是万兽之冠,你既继承了这点……”他指尖轻点,一片枯叶从地面飞起落入掌心,并递给苍曜,“说说看,这片叶子沾过什么?”
苍曜闭目细嗅,毫不犹豫答道:“晨露、东法叔叔的刀鞘铁锈、还有……木法叔叔今早打理菜园时沾的青瓜香。”
青绵惊喜地望向丈夫,却见苍夜唇角微扬:“尚可。为父像你这般大时,能辨出三里外溪流中游过的鱼种。”
这时苍玥放下汤匙,眨着一双灵动的眼眸:“女儿的耳朵才厉害呢!虽说父尊每晚都在我们房外设下隔音结界……”她忽然压低嗓音,学着青绵温软的语调,“‘孩子们可睡下了?’——母尊每夜总要这般问三回呢!”
“噗——”青绵一口汤险些呛着,忙举袖掩唇,面颊霎时如染晚霞,连耳根都透出胭脂色。她眼波流转不定,手中汤匙轻触碗沿,发出清脆响声。
“这还不算什么。母亲与父亲房内时常传来细微动静,若是哥哥,纵使撤去结界怕也辨不分明。”苍玥又道。
这话勾得苍曜好奇:“什么动静?”
“似是……有口水的交融之声,还有母尊,嗯……轻吟之声,伴着父亲低唤母尊闺名的声响。”
青绵身子微僵,纤指无意识绞着衣带,连气息都急促几分。唇瓣轻启欲言,却半个字也吐不出,只得垂首假意整理早已平整的衣襟。
偏苍玥还不罢休,继续道:“那声响总要持续许久。起初女儿忧心母尊是否染恙,可听得母亲夸赞父尊‘当真厉害’,便想着父尊神通广大,纵有不适也能立时治愈,这才安心入睡。只是……有时好奇这声响何时方止,候了许久不见停歇,等着等着便睡熟了……”
“可以了,可以了!”青绵与苍夜齐声制止,话音里透着罕见的忙乱。
此刻青绵面若红霞,豆大汗珠顺着额角滑落,一面急急以手扇风,一面避开众人视线:“父尊母尊已知晓你耳力超凡!不必再细说了!”
苍夜以拳抵唇重重咳嗽,肤色竟也泛起隐约红晕:“玥儿这耳力……确已胜过为父……”目光与青绵慌乱的眼波一触即分,手忙脚乱地将案上菜肴不停的夹到两个孩子碗中,“用膳!快用膳!”
苍玥边吃着,又好奇追问:“唯有一事不明。父尊母尊终日形影不离,为何夜深时分仍说很想彼此。”
“玥儿!”青绵声线陡然扬起,带着几分罕见的凌厉,随即又软了下来,整个人如坐针毡,“快些用膳。我……觉得闷热,这天气实在燥人,去寻把纨扇……”她几乎是踉跄起身,裙裾勾住凳角亦浑然不觉,仓皇离去的背影带着七分狼狈。
看着青绵落荒而逃的背影,苍夜往苍玥碗中又添了一箸菜,轻咳一声:“你……你们正是抽条拔节的年岁,合该早些安寝。往后夜间莫要存太多好奇心思,静心养神方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