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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吻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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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餐,几个人一块儿下楼。
出了餐厅,裴进拢了拢大衣,“司机有事,我让他先走了。”
一小时前被提前下班的司机:?
除了她,几人都是开车过来的。楚尘作为特助,立刻准备开口送她。
然而老板给了她一个眼神,接着看向某位女明星,“闻溪,方便送我回家吗?”
今天下午没戏,尚闻溪自己从家里开车来的。
她勾着车钥匙,看抱着双臂拢起外套的裴进。
外面风挺大的,裴进还踩着高跟鞋。
“好。”尚闻溪看了眼她裸露在外的脚踝,终于还是点头。
裴进无声笑了笑,她和从前一样心软。
时间顺时针走了六年,却又好像逆时针走了十六年,回到她沉迷于图画捉迷藏游戏的童年时代。只是这次不是在纸上的图画中寻找,而是在人的身上。
每找到闻溪身上和过去的一点相同,都像找到失而复得的宝藏;发现不同的地方更是意外惊喜,收藏着和过去放在一起,想要拼凑成完整的藏宝图。
陆瑶岑无语,合着她们当电灯泡来了,赶紧回家洗洗睡吧。于是左手扯着楚尘,右手虚挽着秦时月,扬长而去。
裴进站在原地等车开过来,张扬的红色,和尚闻溪清冷的外表很有反差。
她自然无比地拉开车门坐上副驾,然后把定位发到尚闻溪的手机上。
时隔六年,聊天框多了一条最新消息。
这个点,路上川流不息。
“你为什么不高兴?”裴进开口。明明是关心的话,以她的嗓音来说,都有种纡尊降贵的感觉。
“什么?”闻溪不解。
“刚刚在餐桌上,我点完菜之后,你好像不开心。”
闻溪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不为什么,累了。”
她惊讶于裴进的敏锐,又觉得情理之中。
毕竟,她不是第一天认识她,更不是不求甚解地认识她。
如果说,多数人对她的了解是20%,裴进大概有60%。
很多,又远远不够多。
因为太多时候,闻溪并不肯给任何人了解她的机会。
比如现在。
她不可能对裴进直说,对,我就是不高兴!为什么有人这样可以若无其事地笑?在轻而易举地离开,又轻而易举地回来之后。
“你还没学会开车吗?”片刻安静过后,闻溪岔开话题。
大学时学车,闻溪一个月就拿到了驾照;裴进半坡起步总熄火,直到毕业都没拿到证。
“学会了”,酸涩上涌,裴进扭头看窗外,背对她拭去眼角的湿润,“电动车也没忘记。”裴进的电动车,还是尚闻溪教会的。
转过头来,她又像没事人一样。
裴进整理了一下情绪,确保开口的嗓音毫无破绽,“这些年过得好吗?”,她的声音低低的,随着车内的暖气蔓延到尚闻溪耳边。
闻溪扶着方向盘,手指在昏暗的车内白得近乎透明,她目视前方道,“挺好的。”
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呢?闻溪不知道裴进心中如何界定,不过她自己觉得活着就还算好吧。
见裴进不再开口,她犹豫了一下,“你呢?在国外生活得怎么样?应该挺习惯的吧。”
之前有提过,裴进有Y国血统。因为她的外婆是Y国人,小时候常在Y国华国两头跑的。
不算异国他乡,习惯,是很容易的事吧?
“我和你一样——”裴进的声音几乎微不可察,她看向闻溪,笑了一下,“挺好的。”
余光中有她的笑,透着几缕苦涩。
她还是不会说谎。
然而闻溪并没有戳破她的伪装,不论是出于什么,她直觉如果问下去,自己会无法应对裴进的答案。
闻溪决定保持沉默,这也是她最擅长的。
一路无话,一直开进明水庄园,又开到裴进的独栋别墅门口。
“进去坐坐吧,看看院子里的秋千……可以吗?”
“嗯。”
去分开六年的前女友家坐坐,尚闻溪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想法。其实她压根没想法,只不过裴进问她的时候,她心中并不抗拒,所以就答应了。
“欢迎回家”,裴进按了指纹,电子女声响起。
天色已经暗了,花园里却一点都不黑。
两人并肩走进去。灯带、水景灯和氛围灯都亮着,紫藤萝花架下挂着流星灯串,暖黄和冷白交织,花朵的色彩也交融,让夜晚的庭院显现出别样的美丽。水景中有造雾器,碧蓝的水面更加仙气飘飘……视线所及之处,皆是梦幻朦胧。
而裴进邀请她进来看的秋千椅,走了近五十米终于看得清清楚楚。弧度流畅的竹编吊篮样式,厚厚的坐垫和靠枕像洁白松软的云,让人想要陷进去。晚风拂过,秋千在花树下轻轻摆动。
“下雪了。”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如出一辙的悦耳。
这是江城今年的初雪。在重逢的第一天,落在两人的发尾。
裴进离开时,也是初雪。
有雪花落在尚闻溪的眼睫上。
“别动”,裴进靠近她,抬手拂去她睫毛上的落雪。
女人的泪痣在她眼中放大、放大——
灼热的呼吸靠近尚闻溪的脸,带着香气和痒意。
闻溪踮脚,唇瓣相贴。
她净身高168,裴进比她高几公分。但为了开车,尚闻溪今天穿的是平底鞋,恰好裴进穿了高跟鞋。
于是她需要踮脚。
裴进愣住片刻,手也停在对方的眼睫上。几秒后,察觉到唇上的温热有离开的意思。裴进反客为主,一手揽住尚闻溪纤细的腰肢,抬起;另一只手摘下鼻梁上架着的眼镜。
呼吸纠缠,甘甜交换。
她们都说不清,是被什么引诱?还是酒精作祟?也许都不是。本能罢了。
裴进是,尚闻溪也是。
雪花堆积在两人的发尾,潮湿的、润泽的,像此刻贴近的火热身躯,像躯体里跳动的心。在尚闻溪有点脚麻的时候,裴进放开了她。
“进去洗个澡吧,别感冒了。”亲吻后的嗓音像冰镇过的汽水,沸腾的气泡都隐于平静表层之下。
雪在镜片上化成了水,裴进没再带上。
“你近视了吗?”尚闻溪记得大学时裴进视力挺好的。
“一点点,平常不带眼镜。”
“怎么今天带了?”
“想看得更清楚。”
“哦。”
“你不问我看什么吗?”
“什么?”
“人。”
“哦。”
“不问我什么人吗?”
“什么人?”
“刚刚和我接吻的人。”
尚闻溪的情绪却忽然淡了下来,说不清道不明的淡下来了。脑子里乱嗡嗡的,像机器短路的噪音。
“也是唯一和我接吻的人。”裴进又接了一句。
这下脑子里没声音了。
她想起网上最近有个流行的词语——“生理性喜欢”,有点尬,却很符合她对裴进的靠近欲,从初见时心脏的悬停便可窥见端倪。
别墅很大,室内也是奶油风的设计。
“屋里有地毯,可以直接踩,不用穿拖鞋了。”看她准备换鞋,裴进抢着开口。
“一楼有健身房和舞蹈室,家庭影院、录音室和琴房在二楼,顶楼洗衣房里有烘干机……”
她说了这么一连串,乍一听还以为在炫富,但尚闻溪却一秒领会了她的意思。
一栋很大的别墅,里面的房间有各种功能,玩什么不用出门;有室内电梯,不用多走一步路,像个米虫一样享受生活;还有童话和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梦幻花园——这曾是尚闻溪梦中的家。
一个美梦,美到醒来后,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时醒来,她把自己的梦告诉了身边的裴进。
所以现在是现实,还是梦境呢?
“天气不好,开车不安全,明早再走吧。”裴进说着,脱掉大衣外套。
“不了。”尚闻溪不习惯打扰别人。
“如果你愿意,可以睡次卧。放心好了,我不会打扰你。”
“那好吧。”
亲都亲了,也不是没睡过,住一晚又怎样呢?
这算是尚闻溪一个有点“懒”的小习惯,她总是很擅长转变思维,为自己的随遇而安“找借口”。
怎么有人可以把“那好吧”说得这么可爱呢?裴进心想着,眉眼弯了弯,左颊上的小酒窝显现出来。
尚闻溪在拱形沙发上坐下,抬眼就看见她的酒窝。
“我去把你房间的浴缸放上水,次卧有汗蒸房,你可以蒸一会。里面的浴巾都是干净的,睡衣待会儿我给你放床上……”
“我知道,你别忙了。”尚闻溪打断她的喋喋不休。
“那我先上去准备准备。”
“等等。”
“怎么了?”裴进转身,声音中透着一丝惊喜。
“你还没告诉我次卧在哪。”
“抱歉”,带着点失落的语气,“在三楼。”
以尚闻溪演员的犀利眼光,很容易看出这点失落中有几分的表演成分。
“那我和你一起上去吧。”
裴进昂贵的嗓子吐露一个好字,眼眸深处的欣喜和嘴角十分细小的弧度,真真切切,不带一点表演成分。
门一合上,裴进就后悔了。电梯的空间相比外面还是太狭小了,和尚闻溪独处在这么狭小的密闭空间显然是对她自控力的极大考验。
何况她们刚亲过……
十几秒的时间,闻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以至于似乎完全忽略了身后的灼热视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