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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愧对 ...

  •   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月门外,江昀回到屋内,只见一位身着夜行衣的男子,已等候多时。

      “风升参见殿下。”

      “这是京城陆大人的来信。”

      他递上一个信封,又问道:

      “今早撞破殿下和那娘子的鲁莽妇人,已经控制起来了,没有旁人知晓。”

      “如何处置,请殿下明示。”

      江昀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撕开信封,淡淡道:

      “灭口。”

      风升低下头,没有意外,似是早已习惯了主上的冷血绝情,漠然应是。

      一目十行地看完信上内容,江昀面上的神色并无变化,仿佛早有所料。

      他慢条斯理地把密信置于烛火之上,烧了个干净。

      风升低声道:

      “殿下,和元公主那边,已经将九殿下并未失踪的消息散布了出去。皇后一直迟迟未有动静,只怕不会是好消息。”

      “至于程菩,一切如殿下所料。属下查到,他一直与京城官员往来甚密,只是唯独断了与皇后和魏王党的联系,暂不知其中因由。”

      江昀冷笑一声,坐在桌前,提笔写了一封回信,递给风升:

      “继续盯紧程菩。另外,此信派人送给陆昭,就说一切如常,让他和公主见机行事。”

      风升转身之际,他再次开口:

      “对了,昨夜之事,一日之限,务必请你仔细查明。”

      风升皱了皱眉:

      “殿下在此地隐姓埋名,只为复仇一事,万万不可让那女娘扰乱大局……”

      江昀嗤笑一声,放下手中的笔,打断道:

      “不必多言,我心中有数。”

      风升低声应是,片刻后消失在了屋内,来去无踪。

      江昀低下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摸出怀中的小衣,仔细叠好。

      那件小衣放在掌心,几乎感受不到重量,只有若有若无的体香提醒着他此物的来历。

      他将这件小衣放入密匣,落了锁。

      闲来无事的消遣罢了,怎会乱了他的心神?

      当真荒唐。

      ……

      听说薛宓娴是去找程菩了,蕴娘便也没有多想。

      往常,姑娘独自去找二公子的事也是常有的,任谁来看都没什么奇怪的。

      浑然不觉间,已是过了饭点。蕴娘揉了揉肚子,去小厨房取点能裹腹的吃食。

      婆子见了,便好心提醒,问要不要再做些点心,一并带回去,以备主子的不时之需。

      薛宓娴素来食量不大,若是用过午饭,便不会再吃点心了。这个习惯,府上人人皆知。

      因而蕴娘奇怪道:

      “二公子那边,没有传午饭么?”

      婆子回答:

      “没有。方才我还特意问过,薛姑娘并未去见二公子。”

      蕴娘当即出门去找,结果在半路遇上了薛宓娴。

      她看着自家姑娘眼睛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瞧着可怜得很,便忍不住开口问道:

      “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薛宓娴抬手抹去眼泪,露出一个笑来:

      “没什么,我很好。”

      蕴娘自然不信,但她也并未追问。

      她知道,按照自家姑娘的性子,即使是受了委屈,一般也不会对旁人说,只会憋在自己心里。

      更何况这会儿若是非要刨根究底,无异于伤口撒盐,倒不如等姑娘自己想明白了,主动把事情揭过去。

      ……

      方才经历了如此之事,薛宓娴形容憔悴,在蕴娘的提议下,重新梳洗了一番。

      蕴娘放下手中的木梳,从妆奁中拿出一盒香粉,揭开递过去:

      “姑娘,这些都是二公子昨儿晚上送来的。”

      “来不及跟姑娘说,便先收下了。这香粉说是名贵白兰研磨后兑上各式香料,比寻常的粉要好用些。”

      说完,蕴娘又取出一个白玉盒子,里头装着膏妆的胭脂。

      薛宓娴轻轻地挑起一点,在掌心化开,沾上手指,便能闻见浮动的花香,顺着指尖沁入颊唇。

      蕴娘笑着说道:

      “这胭脂也是二公子送来的。”

      “瞧这颜色比寻常的那些鲜亮,是极衬姑娘的。”

      程菩自道观静修归来,不过分别数日,他自己身体不好,兼之遇上劫匪那等子糟心事,却还分神惦记着她,又是送平安玉,又是送香粉胭脂。

      这份记挂的心,很难不让人为之动容。

      可一想到昨夜,一想到江昀。

      薛宓娴蹙起眉,只觉手中小巧精致的白玉盒仿佛变成了烫手山芋,身上所妆点的每一缕香,都在昭示着她的背叛行径。

      如今,是她对不起程菩。

      ……

      薛宓娴原本只是想小憩,可她埋在床榻上,一睡就是许久。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外日光换了新,鸟雀的鸣叫声在春日跃动,清风抚过薄纱帐幔,送来若隐若现的第一缕花香。

      许是因为昨日程老夫人的话,尽管她反常地贪睡,但也没有人说什么闲话,甚至起身后,蕴娘还端来了一碗安神汤。

      白瓷的小汤勺搅动着,薛宓娴看见程菩所赠的平安玉,再思及江昀,忍不住想要叹气,但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如此消极,便忍了回去。

      蕴娘与她朝夕相伴,对异样的情绪很是敏锐:

      “姑娘,在想什么?”

      低垂的睫羽轻轻颤动,薛宓娴没有回答。

      午后,沈楹那边来了人,请她过去小坐。

      离程老夫人的寿宴还有段时日,按理来说,应该也不难张罗。

      今年过的生辰不是整数,加之又有往常的例子在,只不过按照人数,酌情增减用度罢了。

      但是,届时程老爷会请几位友人来府上叙旧,也是要一起参加寿宴的。可老夫人又特意吩咐,不许办得太铺张浪费。

      其中的这个度,自然就要重新定夺。

      还有江昀,他虽是旁支亲戚,但如今成了程菩的恩人,在府上借宿,身份特殊,少不得要把他的份例也一并算上。

      光是想想这些事儿,薛宓娴就有些头疼。

      步入室内,沈楹面前放着账本,纤长的手指拨弄着算珠。

      见要找的人来了,她也是抬眸一瞥,而后又低下头:

      “妹妹先坐。”

      薛宓娴一直觉得,沈楹有成大事的潜能。待在程家后宅,实在是辱没了她的才识。

      她出身大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作为程府实际上的当家主母,府上婢女小厮,婆子家丁,全部都归她管。

      至于年节家宴的筹备,从人员调动到细枝末节的布置,也几乎是沈楹一人独揽全局。

      除此之外,诗词歌赋,沈楹也不逊于那些书生分毫。曾经为丈夫程荇代笔所写的文章,至今仍为人称道。

      提笔在账目上落下批注,沈楹起身走过来,缓缓坐在软榻的另一侧,抿了一口茶:

      “老太太的寿宴,我已是有些眉目。只是,这次要考虑周全的事项多,我一个人恐怕顾不上。”

      “所以,少不得请妹妹与我一同张罗。”

      交流越多,薛宓娴便越发敬佩沈楹。

      家中大小事宜,支出收入的银两,沈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即便是一时拿捏不准的,她也决不会说“大概”、“或许”这样模棱两可的词,只是先按下待定,让薛宓娴先记着,等核对好了再算到账上。

      纸墨未干,薛宓娴搁下笔,刚想开口说点什么——

      只见沈楹左手支肘扶额,撑在案边,广袖顺着白皙的小臂缓缓滑落下来,手中握着的礼单垂放在腿上,呼吸平稳绵长,已然睡去。

      她实在是用了太多脂粉遮掩,至少,目的是达到了。如果不凑近仔细打量,很难看出眼下那片因未曾休息好而导致的浅浅乌青。

      沈楹的贴身侍女霜娘走了进来,尚未看见自家夫人的模样,本能地开口道:

      “夫人,三姑娘来了。她说……”

      薛宓娴起身,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地摇了摇头,无声地比划道:

      别吵着她。

      我们出去说。

      ……

      才不过走到院中,便有一团鹅黄色的影子朝着薛宓娴扑了过来,直直撞入她的怀里:

      “薛姐姐!”

      来人正是程府的三姑娘,程菩的幺妹,程茹。

      小姑娘年纪不过十一二岁左右,面容白净,明眸皓齿,很招人喜欢。

      程茹紧紧抱着薛宓娴的腰,在她身上蹭了蹭,又去抓那背在身后的手:

      “薛姐姐背着我,又藏了什么好吃的?”

      薛宓娴故意将手拿高了些,弯腰笑道:

      “要猜对了才能吃。”

      小姑娘蹙起眉头,咬了咬唇,看起来十分纠结:

      “嗯……嗯……是绿豆酥!”

      趁着她张嘴的功夫,薛宓娴把手中的点心掰下一小块儿,塞进她的口中,捏了捏那圆圆的脸:

      “是什么?”

      小姑娘嚼了嚼,抬起头,信心满满道:

      “桃花糕!”

      薛宓娴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把手里的糕点递过去,拉着她坐在石凳上:

      “可是有什么事?”

      程茹双手抓着糕点,凑近了些,水灵灵的眼睛里闪着跃动的微光:

      “薛姐姐,想不想去游湖踏春?”

      薛宓娴微微蹙眉:

      “去哪儿?”

      程茹脆声道:

      “镜山湖!”

      这地方她知道,是江南小城中的的风景名胜。

      湖边的小山顶上有一座古寺,庙中僧人很好说话,常邀过路旅人来享用美味素斋。

      眼下已是四月,正是山间桃花盛开的好时候,倒是个踏青出游的良机。

      只是……

      程茹满是期待地凑过来:

      “薛姐姐,你觉得我这个主意可好?”

      她正想把剩余半块的糕点塞进嘴里,却不料横过来的一只手,竟将那糕点给夺了下来。

      “程茹,我昨日交代的话,你全当耳旁风是不是?”

      程茹头也不回,熟练灵活地躲到薛宓娴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可怜巴巴地唉声唤道:

      “二哥——”

      程菩虽是个体弱的病公子,平日里为人又温润有礼,但他在妹妹面前是极有威严的,板起脸的样子能把程茹直接吓哭。

      薛宓娴现在还记得,小姑娘抹着眼泪,偷偷往她的院子里钻的模样。

      许是因为方才走得急,程菩还有些喘,平息了好一会儿,才在薛宓娴身侧坐下:

      “小妹顽劣,娴娘莫要纵着她。”

      薛宓娴亦是一怔,盯着程菩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二哥哥怎么来了?”

      程菩笑了笑,搭上薛宓娴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大夫说,若是没事,可以常出来走动走动,总比一直卧床强。”

      另一边,程茹看兄长不但夺她点心,还当着她的面把点心吃了,简直是挑衅。

      她当即撇了撇嘴,嘹亮的哭声蓄势待发。

      知妹者莫若兄,程菩不等她发作,便已经伸手捂住她的嘴,瞪了她一眼:

      “不许哭。”

      看着妹妹的可怜样儿,程菩不由得有些心软,开口解释道:

      “忘了么?你现在吃着调养身体的方子,不宜吃太多甜食。就算再想,且先忍过这段时日。”

      薛宓娴看着程茹皱起的小脸,于心不忍。

      她略有些嗔怪地瞥了程菩一眼,轻轻拨开他的手,将程茹抱进自己的怀里。

      程茹扁了扁嘴,紧紧抱着薛宓娴,留给自家哥哥一个决绝的背影,低声道:

      “踏春一事,姐姐怎么想?”

      “我们和大嫂一起去,再带上老太太。哼,反正不带二哥。”

      程菩笑着摇了摇头:

      “我听得见。”

      听程茹把她的点子复述了一遍,只见程菩思忖片刻,开口道:

      “是个好主意。老太太总念叨着古寺的素斋,大嫂管家劳累,寻个休息的机会,出去走走总是好的。”

      薛宓娴出声提醒:

      “大公子呢?”

      提及他大哥,程菩面色微变,抿唇冷笑:

      “他向来不爱这些,问了也是讨嫌。”

      薛宓娴低头笑了笑,伸手捏捏程茹的小脸。

      “还有江家兄弟,也一并去吧。”

      听见这话,她的动作一顿,缓缓抬眸,恰好对上程菩温柔的视线。

      不过是弹指一瞬,又似是隔世之久。

      “娴娘。”

      程菩轻声唤她,凑近了些,眸色沉沉,笑了笑: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愧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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