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器时代》陳拾贝

39、第 39 章

　　艾知一惊，转过身来背对花园，瞪大眼睛：“为……为什么？”

　　“艾莲夫人膝下无子，丈夫也在两年前去世了，她特别孤单。一听说你是孤女，心疼的不得了，见你本人又特别喜欢，你们还是同一个姓氏，这么有缘，所以她想让我把你送给她当女儿。”

　　少女惊恐的表情在迟载眼里格外有趣，迟载拨开遮挡少女眼角的碎发，语气低沉富有磁性：“怎么办呢？我的小爱人见人爱，谁见了你都想把你抢去。”

　　“可是我跟艾莲夫人今天才见面，她怎么会这么快喜欢上我，想要我当她女儿？”

　　“她跟我说的呀，说你乖巧懂事，给她当女儿正合适。”

　　迟载的话犹如惊天大雷劈在艾知的心上，好久都不能缓和，她半信半疑，但看迟载一脸严肃的样子，又觉得这话是真的。

　　如果让她当艾莲夫人的女儿，那她是不是就要和迟载分开了。以后她在第三区，迟载在第二区，迟载又这样忙，他们一年都见不了几次面。

　　“你不是跟我求婚了吗？如果我去给艾莲夫人当女儿，那我以后怎么见你呢？”

　　艾知越说越急，声音开始发抖。她是真的害怕以后跟迟载见不了面，见不到小伽。

　　“我把小伽留下来，以后你就通过小伽跟我联络，好不好？艾莲夫人疼你，对你一定比我对你还好。”

　　“我不要！我就要跟着你！你怎么可以不经过我的允许，随便地决定我的去留！”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已闪烁泪花，艾知哽咽了，“你太坏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一点都不尊重我！你明明说要跟我生生世世都在一起，为什么这个时候又要把我抛开？”

　　艾知越说越气，越说越委屈，底下的机器用人听闻动静，纷纷仰头，艾知现在一点都不在乎被不被人看见了，小声地啜泣改为呜呜的哭。

　　迟载扫了一眼楼下，楼下机器用人立刻低下看热闹的头，四下分散，各干各的去了，不一会儿的功夫，花园的机器用人都不见了。

　　艾知还在哭，已经生气上头的她只想挣脱迟载去找小伽，结果被迟载牢牢抓住乱动的胳膊，箍在怀中。

　　迟载哄道：“骗你的，我怎么会抛下你呢？你是我的宝贝，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我跟艾莲夫人这样做是为了让你的身份合理化，你能正大光明地站在世人面前。”

　　艾莲认艾知作女儿是真，但提议却是迟载出的，为的就是让艾知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合理化。

　　艾莲是第三区前财政大臣的夫人，年轻的时候跟雪莱是大学好友，一个主修钢琴，另一个主修唱歌。迟载听过艾知唱歌，唱的跟艾莲一样好。艾莲没有孩子，又跟艾知同姓氏，是收养艾知，给艾知身份的最佳人选。

　　不像阿琪洛视财如命，艾莲答应迟载的条件很简单，只需日后经常带艾知回来看她就行。她本身就喜欢孩子，但丈夫没有生育能力，她就没了要孩子的打算。

　　如今有现成的闺女，还是被迟载教养长大的，艾莲更心生喜欢。

　　讲完前因后果后，艾知终于冷静下来。

　　得知自己误会了迟载，还大吵大闹一场，女孩有点不好意思，安安静静地任由迟载抱着，也不说话。

　　“不闹了？”

　　一想到刚才在阳台的闹腾，艾知羞愧地就抬不起头来。她想，她闹的这样凶，花园里的机器用人全都看见了。

　　本想用余光看看有没有机器用人在偷瞄他们，结果自己偷瞄的小动作被迟载逮个正着。

　　迟载好笑：“这么在乎自己的面子呢。”

　　艾知羞愤地不想理迟载，轻轻哼了一声。

　　脾气还不小。

　　不过谁叫是他本人宠的呢。

　　迟载非常清楚艾知的性格，故意说出艾莲要抢艾知的话就是为了刺激艾知，看艾知是不是真的非他不可。

　　被白滕部族绑架的日子，打破了他与艾知原有的亲密关系，他必须要通过别的事情证明艾知的心。

　　“知道你怕羞，花园的用人在你哭之前就被我赶走了。”迟载使坏，抹掉眼角的泪珠后，故意在艾知耳旁轻声说道，“这么舍不得我呢，哭这么凶。”

　　“才不是，我巴不得离开你，一个人跑得远远的，让你再也找不到我。”艾知瞪了迟载一眼，嘴巴撅老高，打掉迟载的手，不让他碰自己。

　　“那可不行。”迟载牵住艾知的右手，十指相扣后，扬起两人的钻戒，“是我说错了，是我舍不得你，我离不开你。”

　　晚宴开始在七点，艾莲叫后厨准备的全都是艾知爱吃的东西。

　　艾莲平常一个人吃饭吃习惯了，突然多出两个年轻人陪着她，心情非常好，还叫用人去酒窖取了珍藏的葡萄酒。

　　艾知自知在外人面前不能失了礼数，吃饭比平常更加文雅，小口进食的速度十分影响食欲，再加上在白滕部族喝的都是营养剂，胃缩小了一大圈，没吃一会儿就吃不下了。

　　迟载在吃食上一直严格监管艾知，他希望艾知可以再多吃一点，能吃胖一点，她现在抱起来要比以前轻很多。

　　“再吃点吧，今天备的都是你爱吃的。”

　　在迟载的劝说下，艾知又舀了几勺蟹黄瘦肉汤羹，最后还是放下了汤匙。

　　艾莲也觉察出艾知食欲的异常，关心道：“小爱本来就吃这么少吗？”

　　艾知本想说没事，结果被迟载抢先说了：“生了几场病后食欲就不是太好，后来被绑架了，吃的都是劣质营养剂，胃有些脆弱。”

　　艾莲不知道艾知被绑架过，听到迟载说，大吃一惊，忙问发生了什么。迟载避重就轻，隐去了去找阿琪洛的事情，挑了几个重点说给艾莲听。

　　艾莲从小锦衣玉食，被呵护着长大，结婚后跟丈夫琴瑟和鸣，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孩子。她现在已经把艾知当成了自己的养女看待，对于艾知被绑架这件事，气得恨不得要踏平白滕部落，给艾知出气。

　　“难怪是野蛮人呢，文明没开化才会干出这样的蠢事。我的孩子，你受苦了。”艾莲一脸心疼。

　　艾知慌忙解释：“他们不是野蛮人，而且也不算绑架我，他们给我治病，对我挺好的。”

　　“你这傻孩子，天天跟你小迟哥哥，他怎么也没教你个心眼子。你是什么身份，他们又是什么身份？他们指望着拿你找你哥哥换钱呢，你要是缺胳膊少腿了，你哥哥能放过他们？”

　　“小爱没受到伤害是不幸中的万幸，所以我们现在尽量不去想那段不好的记忆了。”迟载笑着向艾莲举杯，“感谢莲姨的招待，让我们在第三区也有家。”

　　“对对对，不好的记忆就不要再提了，我们看以后。”

　　“再吃点。”迟载夹了一块西兰花虾仁蒸蛋给艾知。

　　艾知又怎能不知道这是迟载给自己的暗示呢，就算解释再多，高位者也不能理解生活在底层的百姓的挣扎和善意。

　　在他们眼中，贫穷等于没有受到良好教育，等于野蛮。

　　可要是没有阿琪洛掳走阿音，强迫她做换血手术，阿言他们也不会绑架她。但换心脏和换血是一辈子都不能向外透露的秘密，艾知不可能让迟载身陷险境。

　　艾知没有吃那块蒸蛋，而是等着艾莲和迟载聊完，才从饭桌上离席。她拒绝了迟载的陪同，自己一个人在侍者机器用人的引导下回了房间。

　　机器用人本想着留下伺候，却被艾知请走了。

　　她自理能力很强，生病的时候需要别人照顾以外，其余时间艾知都是自己弄。等送走了机器用人，艾知才关上门，有气无力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倒在那张羽绒大床上。

　　阳台外的月亮很圆，清亮的光洒进房间，照亮了艾知的脸，她迷迷瞪瞪睁眼，爬起来去看挂在天上的月亮。

　　艾莲的府邸建在郊外，跟第三区最大的城市炽渚城隔河相望。

　　河对岸灯火通明，繁华程度不亚于第二区的中心城市临滨城。

　　艾知遥看天边那轮明月，想起了在白滕部族数星星的夜晚。

　　这里只有高挂的圆月，却看不见满天繁星。

　　艾知并不觉得白滕部族是文明未开化的部族，相反他们正直，善良，比全是不说话只闷头做事的机器用人有人情味的多。

　　也不知道兰亚有没有想起过去的事情，不知道阿言和阿诺怎么样了，白滕部族的大家日子过得有没有好一点……

　　艾知趴在阳台想的出神。

　　一阵风刮过，寒意渐起，艾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退回屋内，关上了阳台的门窗。

　　艾知不知道的是，她抬头看月亮的同时，有一双眼睛正在黑暗中盯着她。

　　羽绒被子非常暖和，艾知洗漱完后躺在上面，舒服地打了好几个滚。

　　不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此时，黑暗中，迟载站在隔壁阳台阴沉着脸着看艾知关上门窗，再然后等到室内的灯关闭。

　　艾莲的府邸呈“凹”字建造，从迟载房间的阳台恰好能看得见艾知的房内动向，这也是艾莲别出心裁的安排。两人的关系已由迟载告知艾莲，虽没安排同一房间，但这样错落的位置，也让迟载满意。

　　但今晚艾知的表现，让迟载很不高兴。他原以为艾知忘记了白滕部族的事情，旧事重提，她依旧偏袒那个绑架了她的穷酸部落。

　　艾知，你的心到底什么时候只能容纳我一人。迟载想，他快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