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不会游泳的鱼》不秋草儿

10、第 10 章

　　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晴天，阳光将海水晒透。

　　我拍下海和岸边色彩斑斓的房子，和房东约定在冬日以后，等到春暖花开的时日便搬进来。

　　我把视频拿给朝也看，我的拍摄技术太差劲，画面里的内容远不如眼睛见到的那样好看，但是朝也说他期待着春天。

　　从此春天也就成了我最期待的季节，于是我也日复一日看着窗外的树，看着树叶一点一点落下。

　　我找到一份便利店的兼职。入职那天，对方看着我，像是在再三确认些什么：“我们这儿工资很低的，你能坚持吗？”

　　“行的。”我说。

　　她笑了笑，没有再多问什么，把工作服给了我。我穿上去，她问我：“合身吗？”

　　我点点头。

　　她指了指挂有“顾客止步”牌子的门：“里面有镜子。”

　　“不用了。”我说，“我不喜欢照镜子。”

　　我在便利店工作了。这份工作远比摘水果要轻松，空闲的时间里我去看窗外道路上的树，那是常青树，天空飘起大雪，它依旧青翠。

　　阳光公寓的窗外，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任凭风吹，看起来十分可怜，有黑色的塑料袋被风吹到树枝上。我想起楼下的那条小黑狗，竟然担心起它不能活过这个冬天。

　　朝也说：“万事万物的生命力都要比想象得更加强大。”

　　我沉默许久，问：“那你呢？你也会一直存在的，是不是？”

　　朝也将手按在我的肩膀上，许久，可我感受不到他手心里的温度，于是脱掉了衣服，让他的手心毫无保留地贴在我的皮肤上，我说：“说话啊。”

　　朝也就吻住我。

　　......

　　以前，冬天总是很冷，我总会感冒。但这个冬天，我终于没有觉得很冷，只是我们窝在温暖的被子里，朝也催促着我：“你要去上班啦。”

　　临走前，我问朝也：“你一个人都做些什么，会不会无聊？”

　　“不会啊。”朝也裹好被子，朝我笑，“我追求我的梦想呢，不会无聊。”

　　“你的梦想是什么？”我下意识地问。

　　“做游戏啊。”朝也的笑意更浓了，“做一款属于自己的游戏。”

　　接连下了两天的大雪，路上的积雪厚厚一层，路途因此变得艰难无比，我的每一步都踩得很深。我的每一步想法都是一样，不该问这个问题的，可就是问了，也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天气预警，上面显示着极端天气，大雪还要接连下几日，提醒使命避免不必要的外出。

　　我看着这行字，目光又到那一条蜿蜒的缝隙上。

　　便利店外面开始有人冒着雪清扫积雪，第二天又堆满，他们接着清理。如此反复多日，地面上终于不再有积雪。

　　我想了很久，终于决定再去问朝也：“能给我看看你的梦想吗？”

　　朝也擦着窗户，说：“你见过的。”

　　我紧张起来：“我不记得了。”

　　“好吧。”朝也放下抹布，叫我转过身看窗外，他从身后抱住我，窗外好像有鸟飞过去，朝也的声音同样像鸟儿那样清脆动人，含着一种深深的对未来的期待，“我加入了范平的游戏工作室，你恭喜我吧。”

　　这句话让我瞪大了眼睛，我极力想要转过身，可是朝也将我抱得很紧很紧，我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开，只好对着窗外大喊：“你会后悔的！”

　　“不会的。”朝也说，“我不会后悔的，陈浮。”

　　“你别这样喊我！”

　　“陈浮。”朝也还是喊。

　　我挣扎着，我们好像是吵了一架，我也不太记得清楚了，只是知道，直到最后朝也还是没有听我的建议，不管我如何痛心疾首地说：“你太让我失望了。”朝也依旧是笑意盈盈，无动于衷的样子。

　　我发了疯地往后退，远离那扇窗，退到门前打开门，可我依旧转不过身，只是不停地后退，将朝也推到门外，朝也终于松开我。

　　我质问道：“你真的爱我吗？！你爱我为什么舍得做出这样的决定，舍得让我这么痛苦？！”

　　朝也的语气听起来好认真：“我真的爱你啊，陈浮。”

　　可我已经逐渐看不清楚朝也的神情，他变得好模糊，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他，怎么都是扑一场空。

　　有人说：“这个疯子，有开始发疯了。”

　　有人说：“天呐，这个地方真的没办法呆了。”

　　......

　　我再次开始失眠，偶尔睡着，经常梦到朝也。梦见我们牵起彼此的手，拥抱彼此的身体，亲吻彼此的嘴唇，然后滚到一起，我们互相看着，我看他的目光熟悉，他看我的目光陌生，最后他融入我的身体里，消失不见。

　　我喊：“朝也。”

　　他笑起来：“陈浮，你恨我啊？”

　　我惊醒过来，就再也睡不着。我无数次想，朝也为什么会出现，朝也又为什么会离开。

　　萍姐给我打来电话，在电话那头长久的叹气，终于他还是说了：“小陈啊，这个房子我不能再租给你了，你赶紧搬走吧。”

　　“因为我是个疯子吗？”我问。

　　“不.....我不是这样想的，但......”

　　“但我就是一个疯子。”我打断她，挂了电话，还是看着屏幕上那条蜿蜒的裂缝。

　　裂缝里面，会生出什么呢？

　　我没相处答案，但从阳光公寓搬了出去。我的行李很少，一个人就可以全部带走，那或许是一个星期六，隔壁的小女孩没有去上学，她站在门口，清澈的眼睛（和阳光公寓格格不入的眼睛），看着我，说：“叔叔，我们老师说了，吸烟对身体不好，我给你想了一个办法。”

　　她把手里的一根棒棒糖塞给了我。

　　雪梨口味的，是朝也最爱的口味。我学着朝也的语气和神态，说：“谢谢啊。”

　　这时候还没有到春天，但窗外的枝头长出了几颗绿色的新芽，我也不知道应该要去到哪里，拖着行李漫无目的地乱转。

　　转来转去，又转回阳光公寓，看到楼下的小黑狗在翻垃圾桶。

　　我已经想好了措辞，想好如果朝也问我为什么忽然要搬家，我会回答他，因为原来的房东不允许我养狗。而我已经决定要养一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