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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我想告诉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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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涟进进出出好几回,庄效南烦不胜烦,让他自己想办法,实在不行强吻算了,反正庆玉那种老好人也不可能真的扇他一巴掌。
“我感觉他好像对我不感冒,我跟他说今年的初雪下得好早,他说是有点冷,该加衣服了。”
庄效南单手支着头,笑了笑,说:“我说了,你不把话掰开揉碎了说,他听不明白的。”
秦涟苦恼道:“我掰得还不够碎吗,我是想邀请他跟我一起看初雪来着。”
庄效南失笑摇头:“还不够,你应该说——今年的初雪下得好早,我们接吻好不好?”
“这也太直接了,”秦涟实在做不到,“万一他拒绝我呢,那岂不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你本来也不是奔着跟他做朋友去的,不做朋友又怎么样。”
其实庄效南静下心来细细一想,他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经验能传授给秦涟,当年他能跟庆玉在一起,纯粹是因为他知道庆玉喜欢他,所以无论他的手段高明还是低劣,最后他们都会在一起。
如今他唯一的经验居然是,‘想要追求庆玉,得先让他喜欢上自己’,但秦涟显然不具备这项条件,一晚上下来,庆玉对糖球的兴趣都比对秦涟的兴趣大。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庆玉这块硬骨头比他想象中还要难啃。
直到秦涟第四回进来跟他求助,庄效南已经有点醉醺醺了,秦涟絮絮叨叨说了什么他都没听见,只是心里压抑已久的情绪又开始翻涌,他有点憋不住了。
他趴在木桌上,解下手上的腕表,举起手,开始胡言乱语:“秦涟……你帮我个忙。”
秦涟话说到一半被打断,困惑地转头看他:“什么忙?”
“你帮我……把他灌醉,醉到不省人事最好。”庄效南边说着,边将手里的表塞到秦涟怀里,“这是给你的报酬。”
秦涟摸不着头脑:“你让我帮你把庆玉灌醉?你想干什么,你不会是想干什么坏事吧?”
“我能干什么坏事,”庄效南醉眼迷离地抬起头来,“我就是想,跟他说两句话,太久没见了,有点紧张……你帮我这个忙行不行?”
秦涟更加疑惑,已经顾不上自己原本的目的了:“你想跟他说话,直接去过去找他不就行了,为什么把他灌醉?”
庄效南神色迷茫了一瞬:“因为……我怕我喝多了乱说话,我不会干坏事的,你放心吧。”
他好说歹说劝了好一会,秦涟耳根子软,最后答应帮他这个忙,并且义正辞严表示会在一旁监视,绝对不允许他做坏事。
秦涟出去以后,庄效南的脑子突然清醒了很多,他从桌上爬起来,逗了逗面前鱼缸里的小乌龟:“糖球,我是你妈……”
半个小时后,秦涟终于不负所托,轻松将酒量甚浅的庆玉放倒了。
庄效南从帘子后面出来,小心翼翼地将醉得不省人事的庆玉扶到了旁边沙发上。
“现在怎么办?”秦涟蹲在旁边问。
庄效南不说话,动作轻柔地扶着庆玉,让他将头靠在自己肩上,双手轻轻将他环住,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将人抱在怀里。
秦涟顿时觉得,自己突然从今晚的主人公变成了配角,怎么看……这两个人的关系都不是很对劲。
“你这是什么怪癖?把人灌醉然后抱一会。”
庄效南说:“我有点想我的初恋了,他很早之前就出意外离开了我,对不起,我实在太想他了。”
秦涟有点想安慰他两句,却见庄效南突然紧蹙眉头,咬紧了唇,五官都皱在一起,像是在拼命压抑着某种情绪。他没有眨眼,大颗的眼泪却直接从眼眶中滴落下来,像透明的珠子般啪嗒啪嗒掉个不停。
“你怎么了?”秦涟被他的反应吓住,“怎么突然哭了?”
庄效南痛苦地闭上眼,将湿漉漉的脸颊贴着庆玉额头,他的泪水如一场秋日大雨,静谧无声,却连绵不绝。
眼泪从他眼角滑落到庆玉脸上,像是那个无知无觉的人,也在此刻落下泪来。
时间真是很残忍,他们分离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了在一起的时间,为什么已经过去这么久,时间这一味良药还是没能治愈心里的伤痛。
庄效南无数次问自己。
他的漫长冬夜真的结束了吗,为什么他好像仍旧深陷泥淖,难以自拔。
*
25岁以后,庄效南决心不再沉湎过往,他重拾前世的梦想,加入了科考队,跟着队友们一起走南闯北,开启了他的探险历程。
这是前世庆玉不允许他做的事情,现在他还是做了,或许他们分开之后,都不再是彼此的牵绊,两个人才算是彻底拥有了自由完整的人生。
那几年他走遍世界各地,游览山川河海,成为了庆玉口中那个优秀的探险家。
28岁那年,庄效南某次从云南回来,路过一家中古店,他鬼使神差走进去,看到货架上摆放着一个琥珀色的玻璃罐子。
他想起前世总听庆玉提起一只琥珀色郁金香形状的玻璃罐,一时心血来潮,就把那个玻璃罐买了回去。
这些年来他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他把那只玻璃罐带回家的时候,发现正正好可以装下他的日记本,于是他随手将日记本丢进了玻璃罐子里。
也就是在那一年,秦涟答应了刺头的追求,发朋友圈的时候,庆玉还特地找过来问他:“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应该有好长时间了吧?”
秦涟苦笑着说:“嗯,他一直追求我,大学快毕业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了。”
庆玉嘿嘿笑道:“我就知道,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恭喜你啊,终于功德圆满了。”
说完,他又有点困惑地皱起眉:“你记不记得之前有一年,我从北海道回来,你约我去酒馆里喝酒,那天我喝多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记不太清,你记得吗?”
秦涟说:“没发生什么事啊,为什么这么问?”
庆玉托着下巴想了想,有点犹豫道:“那天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下雨了……好像还听见有人在哭。”
秦涟答应过要帮庄效南保守秘密,笑了笑,说:“只是做梦吧,谁会在那个时候哭。”
“嗯,我觉得也是,”庆玉低下头,不知道是信了还是不想再继续追问了,“总不能是你在哭吧。”
过后不久,庄效南跟随科考队前往挪威北部索马洛伊岛考察,拍摄了一组很漂亮的极光照片,在他拍下照片的第二天,出海时游艇侧翻,他跟两名队友一起葬身海底。
生命流逝的最后一刻,他突然想起那本装在玻璃罐里日记本,那本日记承载了他两世的回忆,是他最珍贵的东西。
他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许映的,让许映帮他把那只玻璃罐转交给庆玉。
打完那通电话后,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清楚了很多东西。
前世庆玉第一次跟他搭话的时候,就向他问起一只玻璃罐。
‘你有没有一个玻璃罐子,是琥珀色郁金香的形状,可能你喜欢往里面装点东西,然后送给别人,通常来说,你会在罐子里装些什么?’
‘假如你现在就要死了……我不是诅咒你,是如果你现在要死了,你有一件遗物想要交给别人,你觉得什么东西是你认为必须要托付给人的?’
‘曾经有一个认识的人,我们很多年不联系了,后来他意外去世,托人送了一件东西给我,那件东西……被我弄丢了,我很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你不可以加入科考队,不管你是去做科研还是做后勤,我都不能接受。效南,这一次……我真的是为了你好。’
过往散落的记忆像珠子般在脑海里连成一串,恐惧感和海水一齐没过他的口鼻。
原来是这么回事。
原来他和庆玉一样,一直在重复做无用功。
一次又一次回到过去,试图改变结局。
他突然又很庆幸,如果这不是结尾而是开始,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还能再相见?
庄效南眼前又开始走马灯,又想起分别24年的爱人。
原来那个时候,他真的是为了我好。
可是我一点都不后悔。
如果还有机会,我想告诉他,跟他在一起很幸福,化作自然中的一粒土也很幸福。
这一生,已经足够圆满。
*
庄效南的葬礼定在周五那天。
上午十点,庆玉从杏山馆出来,天色阴沉,下起小雨。
在那一天,他收到一件神秘遗物,庄效南托付大学同学许映,转交给他一只琥珀色郁金香形状的玻璃罐子。
回家路上,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一辆SUV悄然靠近他。
贺研坐在SUV里,小声骂了一句:“操,又造杀孽。”
然后一脚油门冲上去,庆玉命丧当场。
最后一刻,贺研站在他面前,擦去糊住他眼睑的血迹,问他:“你想回到过去吗,回到一切都没有发生之前,说不定可以改变结局。”
庆玉毫不犹豫地答应,他想回到过去,去改变庄效南的命运。
意识沉入混沌之中,再次睁眼,庆玉发现自己回到了高中教室里。
他匆忙起身,冲出教室,在走廊上找到了一身雪白校服的庄效南,急迫地抓着他的胳膊问:“你有没有一只玻璃罐子,琥珀色,郁金香形状的,如果有的话,你会在里面装什么东西?”
庆玉头脑混乱,颠三倒四说了一堆,庄效南茫然地看着他,然后噗嗤笑出了声:“你到底想说什么啊,我一句都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