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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望夫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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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庄效南都会定期给秦涟通风报信,告诉他庆玉今天在干什么,明天又要去哪里,方便秦涟不定时刷新地点去偶遇。
只是可惜,不知道是秦涟差点运气,还是庆玉脑子转不过弯,偶遇多次,他也没当回事,只当秦涟喜欢来茗州,还特意带着秦涟四处逛了逛。
大三圣诞节前夕,庄效南照例去隔壁学校晃悠,什么也不干,就远远在人堆里看一眼前世的爱人,暂排相思之苦。他一边希望秦涟能早点追到庆玉,一边又庆幸庆玉好像对秦涟没什么意思。
把自己男朋友亲手推到别人身边,上辈子把他打死他也想象不到自己会干这种事。
可现在他就是这么干了。
到最后,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想做什么,只是很被动地被命运推着走,既无左右之力,也无反抗之心。
他的不寻常举动很快被好友许映发现,有次庄效南翻手机相册时,许映突然凑过来,一把夺过他的手机开始大声嚷嚷:“诶?这不是隔壁财经大学的那谁谁吗,你也喜欢他?”
庄效南如同被人撞破了不堪的秘密,怒吼一声,将手机抢了过来:“闭嘴,关你什么事!”
许映看他脸色很不好看,以为他是心怀暗恋不好宣之于口,宽慰他道:“哎呀没事,财经校草庆玉同学嘛,我知道,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你喜欢他不丢人。”
庄效南阴沉着脸说:“我不喜欢他。”
“不喜欢你偷拍人家干嘛,你有点变态啊效南,如果你实在喜欢,可以试试去表白啊,虽然成功的概率很低。去年还是前年的时候,我托他们学校的人找他要联系方式,他猜他说什么——他说他没有手机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这人很不好追啊,你要吃点苦头了。”
庄效南不说话,他不屑告诉许映,他们曾经有过短暂且美好的三年,但也仅仅只有三年。
临近圣诞节,庆玉同学成为财经大学和农学院两所学校的抢手货,想约他一起过节的人能组一个连,运气差点的话跟他告白都得排队。
庄效南在财经大学门口的甜品店里坐了两天,也看了两天的告白戏码。
许映说得没错,庆玉很受欢迎,喜欢他跟他告白的人多不胜数,可能他早就习惯了这种被人爱慕的感觉,所以面对秦涟轻飘飘的示好才无动于衷。大概庆玉简单的大脑根本理解不了,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喜欢他却不直接跟他告白。
圣诞节前一天晚上,庄效南坐在甜品店里吃慕斯蛋糕,看到庆玉从学校门口出来,有个拄拐杖的小男生一瘸一拐追上他,脸颊红扑扑的,邀请他一起过圣诞节。
庄效南一个不留神,咔嚓一下咬碎了嘴里的塑料勺子。
许映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庄效南换了个勺子继续吃蛋糕,心底巨浪滔天,面上不动声色:“我嫉妒。”
“嫉妒什么?你嫉妒你也去表白啊。”
许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个拄拐杖的男生磕磕巴巴说完话,一脸希冀看着庆玉,庆玉的目光在他的拐杖上停留了一瞬,终于还是没忍住善心大发:“好吧。”
小男生兴奋得脸颊红透了,像只煮熟的虾子一样,结巴道:“谢……谢谢学长,明晚我们在对面酒馆见。”
庄效南不忍心再看下去,他垂下眼,觉得眼眶又酸又涩,视线也变得模糊,抬手用力揉了揉眼。
许映本来还在看戏,见他突然红着眼睛沉默下来,震惊得不知如何是好:“不是吧,嫉妒成这样……”
第二天晚上,圣诞夜,庄效南不顾许映的嘲讽,跟着去了那家小酒馆,他在门口碰到庆玉,庆玉应该是看到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便垂着头快步走过,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那个晚上,他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打度数很高的Shot鸡尾酒,当做麻痹情绪的止痛剂,带着甜味的酒水一杯接着一杯灌下肚,酒精还未上头的时候,耳边已经传来欢呼声。
那个拄拐杖的小男生,捧着铃兰花,像一个上战场的勇士,勇敢地当众跟庆玉表白了。
那一刻庄效南突然很后悔,他为什么要跟来看这场戏,万一庆玉真的答应了呢,他难道还要来亲眼见证前男友的幸福时刻吗。
他实在克制不住,抬起头来,隔着人群远远望过去,那一刻,庆玉刚好也在看他,视线相撞时,他匆忙低下头,继续喝他的鸡尾酒。
紧接着,他听见庆玉低声说了一句:“抱歉。
然后挤过人群,快步走到他旁边来,语气似乎是在关心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你已经喝了很多了,少喝一点吧。”
庄效南的意识终于没有扛过酒精的侵蚀,他晃了晃有些发沉的脑袋,抬头看着庆玉。
两世的时光碰撞在一起,形成一个很危险的交点,那一刻庄效南很想哭,他想站起来抱住眼前的人,跟他说:带我走吧,现在就带我走,我们去很远的地方,不会被任何人找到。
他犹豫了一瞬,眼前又浮现出秦涟的面容,听见耳边那句刺耳的话:庆玉这辈子遇到你,也算是倒了血霉,如果有来生,希望你放过他。
庄效南迷蒙的眼神恢复清明,他冷下脸色,语气不善地说了一句:“关你什么事,离我远点。”
然后喝完了手里最后一杯鸡尾酒,起身离开了小酒馆。
那天过后,直到大学毕业,他们都没有再正面碰到过。
按照前世的发展,庆玉死在将要满24岁那年,那两年时间庄效南一直很恐惧,没日没夜地做噩梦,梦见庆玉鲜血淋漓地倒在他面前,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害怕重蹈覆辙,害怕像前世一样害死爱人,于是他惴惴不安地躲了庆玉两年,直到庆玉过了24岁生日,他悬着的心才终于松懈下来。
庆玉24岁生日在朋友圈发了照片,照片上他抱着一束向日葵,鼻尖沾着蛋糕上的奶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正是大好年华意气风发的模样。
庄效南反复翻阅着那几张照片,像个神经精神病人一样又哭又笑。他终于不用再做那个噩梦了,终于可以从凌晨四点的大雨中醒过来。
他一直隐忍到庆玉过完25岁的生日,确认这一世的结局走向已经改变,他实在难以压抑内心的思念,戒断反应太严重,他需要做点什么缓解一下。
于是他多方打听,听说庆玉在北海道度假,马不停蹄买了机票飞过去,在温泉酒店里‘偶遇’了日思夜想的人。
庄效南一口气灌了三杯威士忌壮胆,然后才晃晃悠悠走上前去,装作不经意碰见的样子。
大学毕业后他们没再见过面,不知道这两年庆玉过得怎么样,庄效南假装随口向他问起:“谈恋爱了么?”
庆玉摇摇头,说:“没有。”
庄效南心里有点欢喜,试探着问他:“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人吗?”
“不是,”庆玉看着他,像是不知道怎么解释,“我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庄效南酒劲上来,头有点晕,身子晃了晃,差点站不稳摔一跤。庆玉赶忙上前,伸手扶了他一把,有点着急道:“你还好吧?”
“没事,有点喝多了。”庄效南扶着吧台站稳,感受到庆玉的手从他后腰移开,他像是浑身触电一样,腰和腿抖个不停,欲盖弥彰地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该谈恋爱了。”
然后匆忙逃离现场,不敢再多停留。
他再一次将庆玉的行踪透露给了秦涟,让秦涟在庆玉回程那天去机场堵人,他坦言这是最后一次帮助秦涟,如果实在不行,秦涟也是时候放弃这块硬骨头了。
庆玉从北海道回去那天,果然在机场外偶遇了秦涟,两个人交谈了几句,看起来聊得挺愉快,最后秦涟主动抛出橄榄枝,邀请庆玉晚上去附近一家清吧喝两杯。
当天晚上是秦涟的主场,但庄效南非要当狗头军师跟过去,一个人坐在帘子后面的角落里,看着吧台边两人相谈甚欢。
庆玉随身捧了个透明小鱼缸,里面有只小乌龟,秦涟笑着问他:“你为什么随身带只乌龟啊?”
小乌龟在透明小鱼缸里爬来爬去,绿豆大的眼睛好奇地盯着秦涟。
庆玉说:“这是我前领导养的乌龟,托我帮他照顾,说每个月给我500块伙食费,我想着它一个小乌龟也吃不了这么多,我净赚400,就答应了,结果上个月我们领导突然离职,乌龟也没带走,现在我成监护人了。最近工作忙没机会出门,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把它也带出来遛遛。”
秦涟笑个不停,问庆玉:“它有名字吗?”
庆玉说:“它叫糖球,之前有次帮我们领导带早餐,有个糖球的钱他没转给我,我心里一直记着呢。”
秦涟笑得前仰后合,又说:“你带着它不方便,我帮你抱去后面,让服务生帮忙照看一会吧。”
“好吧,”庆玉不疑有他,还伸手逗了逗鱼缸里的小乌龟,“糖球,跟爸爸说再见。”
秦涟抱着鱼缸钻到后面,挤到庄效南的座位旁边,问他:“怎么办,我到底应该跟他聊些什么?”
庄效南没说话,深吸了一口烟,对着秦涟的脸吐出一团白雾,呛得秦涟直咳嗽。
“咳咳……我不会抽烟。”秦涟皱眉,抬手扫开白烟。
庄效南笑了笑:“我知道。”
呛的就是你。
秦涟急切地问:“你不是说你会帮我吗,那你知不知道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
庄效南抖了抖烟灰,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嗯……你可以试试强吻他。”
“这怎么能行。”秦涟惊讶地睁大了眼,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这不是耍流氓吗?”
庄效南看他这个反应,立时放声大笑,笑得喘不上气,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假正经,你俩这方面倒还挺配的……”
他一边笑得止不住,一边继续深吸了一口烟,没来由的眼眶开始发热,夹着香烟的两指不自主地颤抖着。
秦涟疑惑地看着他双眼泛红,问道:“你在哭还是在笑?”
庄效南抹去眼角沁出的水渍:“没事,被烟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