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的正反面》喜乐辞忧

3、时间

　　洞室豁然开朗的瞬间，林砚手里的手电筒差点掉在地上。
　　眼前的岩壁像被老天爷打翻了颜料盘——左边是青灰色的石头，被水流泡得滑溜溜的，摸上去像冻住的波浪；右边却猛地变成了赭红色，石头上全是细密的小坑，像被什么东西啃过似的。最神的是两道岩壁的交界处，嵌着一大片亮晶晶的蓝水晶，不是那种扎眼的亮，是雾蒙蒙的蓝，像把一片湖水冻在了石头里。
　　“天呐……”林砚的声音都变了调。她赶紧把背包卸下来，翻出里面的小本子和放大镜，蹲在地上就不肯动了。先是掏出卷尺，小心翼翼地量着两种岩石交界的角度，嘴里念念有词：“红砂岩的倾角35度，石灰岩这边更陡……”量完又拿出手机，对着岩壁拍个不停，连水晶缝里嵌着的几粒小石英砂都没放过，拍完还打开手电筒，贴着岩石照来照去，看光线下石头的纹路怎么变。
　　“这两种石头根本不是一个年代的！”她一边记笔记一边跟吴砚深说，笔尖在纸上划得飞快，“红的是老祖宗，形成的时候这里还是河呢，你看这上面的波纹，都是当时水流冲的；青灰色这个年轻点，是后来地壳挤啊挤，硬生生压到红石头上头的……居然还把水晶裹得这么好，太少见了！”
　　她忙得额角又冒汗了，却一点没觉得累，反而眼睛亮得惊人，像找到了宝贝的小孩，连呼吸都带着股兴奋劲儿。
　　吴砚深本来在旁边看着她笑，目光无意间扫过洞室角落的土堆，脚步突然顿住了。
　　那堆土看着比别处松软，他走过去，用手扒开表面的碎石，指尖突然触到个硬邦邦、圆滚滚的东西。
　　“嗯？”他心里一动，赶紧放慢动作，一点一点把周围的土刨开——是个陶罐的半边身子！不是那种粗拉拉的土罐，这罐子表面光溜溜的，上面刻着一圈圈像漩涡似的花纹，花纹里还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看着像颜料。
　　吴砚深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他从裤兜里摸出块干净的布，是他特意带的，怕碰坏了东西，轻轻擦了擦罐口，突然发现旁边的土里还压着块巴掌大的石板。把石板捧起来一看，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像座小山，又像只展开翅膀的鸟。
　　“这……”他手都有点抖了。他在村里见过老人藏的老物件，也在手机上刷过考古视频，可从没见过这样的花纹和符号。他赶紧掏出手机，对着陶罐、石板拍了好几张，又蹲下来，用布小心翼翼地把陶罐周围的土拢到一起，想看看有没有别的东西。
　　手指刚扒开一层土，又碰到个小玩意儿——是个铜铃，铃身锈得发黑，可上面的花纹居然跟陶罐上的漩涡能对上！他把铜铃翻过来，借着光一看，内侧居然还有个模糊的刻字，像是个“祭”字。
　　“林砚，你快来看！”吴砚深忍不住喊她，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激动，“这东西……怕不是一般人家用的！”
　　林砚正举着放大镜看水晶的结晶面，听见喊声赶紧跑过去，一看到地上的东西就“哇”了一声：“这罐子好酷！花纹跟你刚才说的那个村子老碑上的像吗？”
　　吴砚深点头，指着石板上的符号：“你看这个，像不像山里的老人们说的‘山神记号’？还有这铜铃，跟陶罐是一套的，搞不好是以前祭祀用的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把铜铃和陶罐轻轻挪到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又用手机拍了几张它们摆在一起的照片，嘴里还念叨着：“得记下来位置，回头……回头得想办法告诉懂行的人。”
　　洞室里的光晃来晃去，林砚的笔记本上记满了岩石的数据，手机里存着地貌的照片；吴砚深的手机相册里多了陶罐和铜铃的影子，布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一个忙着记录大地的模样，一个急着留住时光的痕迹，两个人的影子在岩壁上晃啊晃，像早就该凑到一起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