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西索遇见西索》梅露达尔

12、青涩的小杰

　　在一个傍晚，莫罗和西索再次踏入了米特的小酒馆。这一次，他们并非空手而来，莫罗手上还提着一盒从岛外带来的、包装精致的甜品，俨然一副彬彬有礼的访客模样。

　　酒馆里人不多，米特正在吧台后擦拭杯子。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吧台旁的高脚凳上，坐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大的小男孩。他有一头刺猬般的黑色短发，一双大眼睛澄澈明亮，正抱着一杯果汁，两条小腿在空中晃荡着，好奇地打量着进来的陌生人。

　　正是杰·富力士。

　　“晚上好，米特小姐。”莫罗微笑着打招呼，将甜品盒放在吧台上，“一点小礼物，感谢您上次的耐心。”

　　“哎呀，你们太客气了。”米特有些不好意思地擦擦手，“快请坐。小杰，快跟叔叔们问好。”她轻轻推了推小男孩。

　　小杰抬起头，那双大眼睛毫不怯生地看向莫罗和西索。他的眼神干净得像林间的泉水，却又带着一种小动物般的、未经过驯化的野性和直接。

　　莫罗的鎏金色瞳孔瞬间亮了起来。他微微俯身，与小杰平视，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但眼底深处却翻涌起评估和欣赏的光芒。

　　嚯，这眼神真不错，如此青涩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光芒。

　　莫罗一想到在竞技场那个野性又锋锐的小杰就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西索也注意到了这个小不点。他原本兴趣缺缺地站着，但当小杰的目光扫过他时，他的瞳孔微微眯起。这个小鬼身上有种很原始、很纯粹的气息，虽然微弱，却像一颗刚刚破土的幼苗，蕴含着令人惊讶的生命力。这让他想起森林里那些感知敏锐的小野兽。

　　这就是金的儿子？看起来，比想象中有趣一点点。西索打量着那小小的身影。

　　“叔叔好。”小杰乖乖地开口，声音还带着奶气，但他的目光却在莫罗和西索脸上停留了片刻，小小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抱着果汁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这两个叔叔，长得很好看，笑得很温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让他觉得有点不舒服。就像在森林里遇到表面漂亮却不知道有没有毒的蘑菇，或者看到颜色鲜艳却静悄悄的蛇。一种天生的、模糊的危险直觉在他小小的身体里拉响了警报。

　　“你好啊，小杰。”莫罗的声音放得更加轻柔，仿佛怕惊扰了他，“真是个精神的孩子。”他伸出手，似乎想摸摸小杰的头，动作缓慢而无害。

　　小杰却下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向后缩了一下，避开了他的触碰。那双大眼睛里的好奇褪去了一些，染上了一丝警惕。

　　莫罗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不变，但鎏金色的瞳孔里兴趣更浓了。

　　感知很敏锐嘛，这么小就能察觉到不对劲？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西索在一旁看着，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他也看出了小杰那细微的抗拒。这小鬼，有点意思。

　　米特完全没有察觉到这暗流涌动，她只觉得小杰有点怕生，连忙打圆场：“哎呀，这孩子，今天怎么害羞了。两位别介意，他平时不这样的。”

　　“没关系，孩子怕生很正常。”莫罗从善如流地收回手，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小杰身上，像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玩具，“小杰平时喜欢玩什么？探险吗？就像你爸爸一样？”

　　他故意提起金，试图观察小杰的反应。

　　小杰听到“爸爸”两个字，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又看了看莫罗，小嘴巴抿了抿，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抱住了果汁杯，小小的身体转向了米特阿姨那边，寻求庇护的姿态很明显。

　　不止是敏锐，戒备心也很强呢，而且，对金有反应。莫罗和西索同时在心里做出了判断。

　　西索也走了过来，他没有像莫罗那样刻意表现得温和，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小杰，鎏金色的瞳孔里带着一种纯粹的好奇和审视，像在观察一种新奇的生物。他周身那种若有若无的、缺乏人类温情的危险气息更加直接。

　　小杰感受到西索的注视，身体绷得更紧了，几乎要把自己藏到米特阿姨身后去。

　　“小杰，怎么了？”米特终于感觉到一点不对劲，蹲下身搂住小杰，“这两位叔叔不是坏人哦。”

　　小杰靠在米特怀里，大眼睛却依旧偷偷地、警惕地瞄着莫罗和西索，小声嘟囔了一句：“可是，感觉怪怪的。”

　　童言无忌，却精准地戳破了那层温文尔雅的假象。

　　莫罗和西索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笑意——那是一种猎人发现猎物比预期中更有趣时的、掺杂着恶意的愉悦。

　　“看来我们吓到小朋友了，”莫罗直起身，对米特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真是抱歉。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他又看了一眼几乎要把自己缩起来的小杰，语气温和：“再见啦，小探险家。”

　　说完，他便示意西索，两人一起离开了酒馆。

　　走出门，傍晚的海风带着凉意。莫罗脸上的歉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满意和兴奋。

　　“嗯哼~果然没白来~”他低笑道，“青涩的小果实，总是那么令人垂涎欲滴。”

　　西索双手插兜，回想了一下小杰那野性又警惕的眼神，也哼了一声：“勉强算是个能入眼的小东西。”虽然小得可怜，但那本质的确引人探究。

　　小杰却依旧看着门口的方向，小小的脸上带着一丝困惑和未散的不安。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两个人，很危险。和他们比起来，森林里的大熊都显得更亲切一些。

　　酒馆内，看着莫罗和西索离开的背影，米特轻轻松了口气，温柔地拍着小杰的背安抚道：“好了好了，叔叔们走了，没事了哦。”

　　她看着小杰依旧有些惴惴不安的小脸，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理智上，她觉得有些过意不去，那两位先生看起来彬彬有礼，还带了礼物，自己却任由小杰表现出如此的排斥，甚至心里还……但她很快甩开了这点微弱的歉意。

　　不，不能这么想。米特在心里对自己说，那两个人毕竟是金的朋友，而且小杰的感觉很少出错，这孩子对气息特别敏感。

　　这么一想，那点歉意立刻被一种隐秘的高兴所取代。她忍不住亲了亲小杰的额头。

　　小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感受着米特阿姨无条件的支持和温暖的怀抱，那份因陌生危险气息而引起的不安才渐渐消散。他将小脸埋进米特怀里，小声说：“嗯他们笑起来和森林里会会骗小动物的不怀好意的狐狸。”

　　孩子的比喻天真却精准得可怕。

　　米特心中一凛，将小杰搂得更紧了些，更加确信小杰的直觉是对的。同时，她对金的不满又添了几分——看吧，连孩子都能感觉到不对劲，金交的朋友果然和他一样，都是些让人不放心的家伙！

　　她完全不知道，刚才离开的那两位，所蕴含的危险性，早已超越了“让人不放心”的范畴，其扭曲与致命的程度，远超她这个普通酒吧老板娘所能想象的极限。她那点基于常理的担忧和庆幸，在真正的恶意与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而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