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璀璨》昭明辞

94、第九十四章 收网与攻心

　　诱饵成功投送，证据链初步锁定，但这远非终点。林薇深知，张桐只是一枚被推上前台的棋子，真正的较量在于他背后那个代号“牧羊人”的指挥者，以及更深处的韩东明。现在需要的是耐心，等待对方依据假图纸开始行动，从而暴露更多破绽，并最终付出惨痛代价。

　　然而，就在林薇和“夜莺”严密监控张桐及境外IP动态的第三天傍晚，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了。

　　“夜莺”监控到张桐的加密通讯频道收到了一条来自“牧羊人”的紧急指令，内容不是关于技术，而是命令他“即刻销毁所有联络痕迹，进入静默状态，等待进一步通知”。指令措辞简短，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急迫和……警惕。

　　几乎同时，“夜莺”的脸色微变，快速报告：“林总，我们布置在几个关键节点的监控触发器反馈，对方似乎动用了高阶的反侦察手段，正在试图清洗和转移那个境外接收IP的关联数据！他们可能察觉到了什么！”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对方要跑？还是发现了陷阱？

　　“能阻止吗？”

　　“对方级别很高，清洗动作非常迅速专业，我们远程阻止的成功率低于30%，而且极容易暴露我们自己。”“夜莺”语速飞快，眼神冰冷，“必须在他们彻底切断线索前行动！张桐是关键！必须立刻控制住他，在他销毁证据之前！”

　　计划赶不上变化！收网的时间被迫大幅提前！

　　林薇没有任何犹豫，当机立断：“立刻通知安保部门，以最高保密级别，控制住张桐！不要惊动其他人！我马上过去！”

　　命令下达的瞬间，林薇抓起外套，快步冲向电梯。“夜莺”则留在原地，继续尝试追踪和保存对方清洗数据前的最后痕迹。

　　当林薇带着两名绝对可靠的、面容冷峻的安保人员出现在算法组办公区时，正是下班时间，办公室里还有些许加班的人。张桐正坐在自己的工位前，脸色苍白，手指微微颤抖地在电脑上操作着什么，似乎在删除文件。

　　看到林薇一行人径直向他走来，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极度的恐慌，手下意识地去按电脑强制关机键！

　　“拦住他！”林薇厉声道。

　　一名安保人员动作迅如闪电，一把按住了张桐的手。另一人则立刻控制住了他的肩膀，将他从座位上带离。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引起太大骚动，但周围加班的几个同事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愕然地看了过来。

　　“林总……这是……怎么了？”张桐的声音颤抖得厉害，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林薇没有理会他，对安保人员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一人迅速接管了他的电脑，另一人则将他“请”向了附近那间早已准备好的、隔音良好的小会议室。

　　林薇紧随其后，关上了会议室的门，隔绝了外界所有好奇、探究的目光。

　　会议室内，气氛降到了冰点。张桐被按坐在椅子上，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不敢抬头看林薇。

　　林薇没有立刻发作，她只是走到他对面，缓缓坐下，目光沉静却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审视着他。空气中只剩下张粗重而恐惧的呼吸声。

　　良久，林薇才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敲打在张桐紧绷的神经上：“张工，凌晨两点十七分，废弃分支目录里的那份草稿，好看吗？”

　　张桐猛地一颤，豁然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她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我……我不知道林总您在说什么……”他还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干涩嘶哑。

　　“不知道？”林薇微微倾身，从带来的平板电脑上调出“夜莺”截取的监控画面——他异常访问的记录、数据传出的流量图示、甚至包括他加密通讯软件里与“牧羊人”的部分解码对话记录！

　　铁证如山！

　　张桐看着屏幕上那些无法辩驳的证据，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骨头，瘫软在椅子上，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代号‘牧羊人’，真实身份是‘瀚海投资’旗下某空壳公司的技术顾问，真名王琨。你们通过四层加密代理和一套暗语系统联系。他承诺事成之后支付你三百万美金，并帮你家人办理海外移民。对吗？”林薇的声音冰冷，如同宣判。

　　张桐的瞳孔骤然收缩，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彻底粉碎。他绝望地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

　　“为什么，张桐？”林薇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痛心，“公司待你不薄，程博士对你信任有加，‘灵犀’协议凝聚了大家多少心血！就为了三百万美金，你就出卖了这一切？”

　　张桐猛地睁开眼，泪水混着绝望和痛苦奔涌而出：“我也不想……林总……我是被逼的！他们……他们抓到了我以前的把柄……我几年前在国外参与过一个开源项目，当时为了赶进度，借鉴了部分有争议的代码……他们用这个威胁我，说如果我不配合，就曝光我，让我身败名裂，永远没法在这个行业立足！我还有老婆孩子要养……我……我没办法啊！”

　　他的崩溃来得突然而彻底，声音哽咽，充满了悔恨和恐惧。

　　林薇静静地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愤怒、鄙夷、却又夹杂着一丝可悲。韩东明的手段，果然无所不用其极，精准地利用了人性的弱点。

　　“所以，你就选择了背叛信任你的同事，背叛你自己的心血，甚至不惜将公司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林薇的语气依旧冰冷，但其中的谴责意味让张桐无地自容。

　　他双手捂住脸，痛哭失声：“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等他情绪稍微平复一些，林薇才再次开口，语气放缓了些许，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现在，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也是你唯一的机会。”

　　张桐抬起泪眼婆娑的脸，茫然地看着她。

　　“配合我们。”林薇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继续和‘牧羊人’保持联系，假装一切正常，按照他们的指令行事——当然，是在我们的完全监控下。我们需要通过你，抓住你背后的‘牧羊人’，甚至……揪出最终的指使者。”

　　张桐眼中闪过巨大的恐惧：“不……不行……他们会杀了我的！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如果你不配合，”林薇的声音骤然变冷，“你现在面对的就将是商业间谍罪、侵犯商业秘密罪的指控，证据确凿，量刑绝不会轻。你的职业生涯彻底结束，你的家人也会因你蒙羞。而‘瀚海’那边，你觉得一个失去了利用价值、还可能暴露的棋子，他们会费力保你吗？恐怕灭口才是他们最可能的选择。”

　　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剖开了血淋淋的现实。张桐浑身一颤，脸色更加苍白。

　　“配合我们，你是戴罪立功。”林薇放缓语气，给予一丝希望，“我可以向你保证，事成之后，我们会为你申请最大程度的宽大处理，甚至可以考虑为你和家人提供必要的保护。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威逼与利诱，现实与恐惧，在林薇清晰冷静的分析下，重重地压在张桐心上。他剧烈地挣扎着，冷汗浸透了衬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薇并不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她深知，这一刻的攻心，至关重要。

　　终于，张桐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下去，声音微弱而绝望：“……我……我配合……你们要我怎么做……”

　　林薇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成功了！

　　她立刻让“夜莺”进来，对张桐进行紧急“培训”，教他如何在不引起对方怀疑的情况下，继续与“牧羊人”周旋，并传递经过精心筛选和加工的信息。

　　同时，林薇也将情况第一时间通报给了陆远帆。

　　“他肯配合就好。”陆远帆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意外，“‘牧羊人’那边突然要求静默和清洗痕迹，极可能是韩东明那边听到了什么风声，或者只是例行的安全程序。让张桐按照‘夜莺’的指示，主动联系‘牧羊人’，就用‘上次传输被迫中断，担心资料不全’为借口，试探对方反应，重新建立联系。”

　　“好。”林薇现在对陆远帆的判断几乎深信不疑。

　　在“夜莺”的指导下，张桐颤抖着手指，发出了试探的信息。

　　等待回复的时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加密频道亮了。

　　“牧羊人”的回复依旧简洁，带着惯有的警惕：「已知悉。近期风声紧，暂停一切活动。等待下次指令。勿主动联系。」

　　对方并没有完全切断联系，但显然进入了更深的潜伏状态。

　　“看来他们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谨慎。”林薇蹙眉。

　　“正常。”陆远帆在电话里分析，“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急。让张桐稳住，正常上下班，不要露出任何破绽。对方只是在观察。猎物受惊缩回了巢穴，我们需要更有耐心地等待它再次探头。”

　　虽然没能立刻顺藤摸瓜抓到“牧羊人”，但成功策反张桐，无疑是斩断了韩东明伸向“灵犀”最深的一只触手，并且埋下了一颗随时可能反向爆炸的炸弹。

　　安排好人严密“保护”（实为监控）张桐后，林薇独自回到办公室，感到一种巨大的疲惫感袭来，但精神却处于一种亢奋状态。

　　这场暗战，惊心动魄，步步惊心。她又一次在悬崖边上走了回来。

　　她拿出手机，下意识地点开那个冷峻的头像。她想听听他的声音，哪怕只是几句冷静的分析。

　　电话拨通了，响了两声后被接起。

　　“喂？”他低沉的声音传来，背景很安静。

　　“他们缩回去了。”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依赖？

　　“嗯。意料之中。”陆远帆的语气听不出波澜，“你处理得很好。攻心为上，这一步棋走得漂亮。”

　　他的肯定，让林薇心中微微一暖。

　　“接下来，就是比拼耐心的时候了。”他继续说道，“看好你手里的棋子，也会有好处的。”

　　“我知道。”林薇低声回应，顿了顿，忽然问了一句题外话，“你那边……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他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怎么？林副总裁这是在关心你的战略投资人的安危？”

　　林薇脸颊一热，嘴上却不肯服软：“我只是在评估我的‘核心资产’所面临的风险环境是否可控。”

　　陆远帆似乎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低哑，几乎微不可闻。

　　“风险可控。”他回答道，语气似乎放缓了些许，“至少目前，一切都在计划之内。”

　　通话结束。林薇握着手机，回味着他最后那句话和那声几乎听不见的低笑，心中那片因商战而冰冷的领域，似乎被注入了一股细微却真实的暖流。

　　收网虽未竟全功，但攻心之役，她赢了。

　　而某种难以言喻的联结，似乎在无声的硝烟中，变得愈发清晰和牢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