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医生存法则》犇犇跑掉了

205、菌粉幻境，从来没有的快乐。

　　覃信释放的孢子菌粉，如细密的罗网，迅速在这个张灯结彩的白家广场弥漫开来，将所有人都拖入他营造的迷雾幻境。

　　一时间，白家上下乱作一团。众人仿若被抽走了灵魂，表情僵滞，眼神空洞无神，或癫狂大笑，或嘤嘤啜泣，又或痴痴癫癫、傻态百出，全然没了平日修行者该有的正经模样，活脱脱像一群迷失心智的愚人。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有人双手紧握着利刃，机械地狠狠刺入自己胸口，殷红的血瞬间喷涌而出；还有人发了疯似的，嘶吼着一头撞向坚硬的石柱，沉闷的撞击声不绝于耳；竹族的大高个子们更是直接折断细长的身体，流出绿黄色的计液……他们一个接一个，嘴角全都挂着诡异的笑容，在红色灯笼映照下显得愈发阴森，仿佛那是一场充满欢愉的盛宴，赴死竟成了最大的狂欢。

　　李青惊骇不已，试图阻止这一幕幕惨剧的发生，可她周身被那如黑烟般浓稠的孢子菌粉死死禁锢住一般，每挪动一分都艰难无比，好似手脚都被牢牢黏在了浓稠的浆糊之中。那种无力感如无形的潮水将李青深深淹没，她难受至极，心底竟不自觉地泛起一个绝望的念头：好想离开这个世界。这心念刚起，身上承受的千斤重负竟瞬间消散，禁锢之感全无。更奇妙的是，李青觉得身体轻盈若鸿毛，飘飘然似要乘风而去，心境更是前所未有的舒畅开阔，所有的恐惧担心紧张焦虑全都瞬间消失。

　　不知不觉间，李青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那把随身带的小刀，刀尖正对着自己的心窝。那刀尖越靠近心口，李青内心涌起的轻快愉悦之感便愈发强烈，好似只要这一刀刺下去，就能斩断世间一切烦恼，拥抱永恒的轻松与快乐。

　　“喜欢这种感觉吧？刺进去，你便能彻底解脱，往后的日子，轻松与快乐将永远伴随着你。你会回到那个魂牵梦萦的地方，那个你拼了命想回去的地方……”一个温柔婉转、从未听过的女子在耳朵上方某一个地方悠悠飘来，空灵而又真切。李青慢慢抬起头，眼神迷茫地四处搜寻，可头顶上方，除了那氤氲不散的孢子菌粉黑雾，哪有半个人影。

　　李青的目光缓缓移回，落在那寒光闪烁、离心口近在咫尺的刀尖上，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觉得只要这一刀扎下去，所有事情便圆满乖谐了。

　　就在这时，一股温热的鲜血溅射到李青握刀的手上，她一个激灵，目光扫向身旁倒下之人，心中瞬间产生一个疑问，万一这一刀下去没有死透，岂不是要遭受很大的痛苦？想到这儿，李青迟疑了，对自己能否干脆利落地结束生命，又或是在没死成的情况下能有勇气补上致命的一刀，甚至几刀，全然没了把握。

　　就这一念之间的犹豫，如一道凌厉的光，瞬间穿透了幻境的迷雾，李青混沌的神智陡然清醒。她放下了小刀，抬眼望去，正瞧见白知沙身姿怪异，缓缓走上高台。

　　此刻的白知沙，全然没了往日的英气洒脱，提衫迈步的模样，倒像是一位……女子？李青心中大惊，细细看去，眼前这个人，神色哀伤，眼中满是自责，动作温婉优雅，分明不是白知沙，而是唐棣！

　　李青穿过周围混乱的人群，朝着高台疾奔而去。在墙根处，李青看见了那棵熟悉的枣树。李青冲着枣树点点头，冲上高台。

　　高台之上，白青余和白茶仿若两尊木雕，本就处于僵直木讷的状态，此刻在孢子菌粉的肆虐下，反倒像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不受丝毫影响，依旧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形同毫无生气的木偶。而白道尘等一众修为高深之人，皆盘膝而坐双目紧闭，以深厚的功力抵御这幻境中带着黑气的孢子菌粉。

　　李青定了定神，思索一番当下情形，立刻明白了其中缘由。那些选择轻生之人，要么自身功法尚浅，无力抗衡这来势汹汹的孢子菌粉；要么心中执念太深，在幻境的催化下被无限放大，心防出现薄弱之处，进而被孢子菌粉趁虚而入，最终在那蛊惑人心的引诱下，彻底迷失心智，一步步迈向绝路。

　　想到这儿，一阵后怕涌上李青心头。幸亏自己关键时刻清醒过来，不然今日可真要解锁一种诡异的的新死法了。李青冲上前去拦在白知沙身前，她眼眶泛红，大声呼喊，“知沙叔叔，快醒醒！”

　　白知沙神色惨淡，眼神空洞得仿若无尽的深渊，“小青，我从未体验过这般自在，跳下去，就能永远留住这份欢愉。我的孩子们还在下面等着我，只要我跳下去，便能与他们相聚，永永远远不再分离。小青，你让开……”

　　李青听得心如刀绞，泪水夺眶而出，白知沙已然完全沉浸在往昔悬崖上唐棣的心境之中，爱一个人竟能爱到如此忘我、感同身受的境地，实在是让人感叹。

　　“知沙叔叔……”李青强忍着悲痛，哽咽着从袖中取出银针，对准白知沙的白汇、风堂、太阳和印堂四处穴位，“我下手可能会有点重，您多担待。”说话间，银针稳稳刺入，将针顺着一个方向搓线般搓转，直至各穴位处渗出丝丝鲜血。李青见白知沙眼神渐渐有了几分清明，赶忙收了针，再次大声呼喊，“知沙叔叔，快醒醒，千万别再被魔障迷惑！”

　　白知沙环顾四周，眼中的迷茫迅速褪去，很快回过神来，他神色凝重，“小青，你可见到覃信？”

　　白知沙一问，李青这才惊觉，在这一片惨绝人寰的炼狱之中，罪魁祸首覃信竟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我没有看见他。”

　　“看来咱们此刻都深陷覃信的迷雾幻境，他躲在幻境之外，散播毒粉摆弄着幻境中人的心志。”白知沙眉头紧锁，“在这幻境中多待一刻，便陷得更深一分，中那孢菌粉末的毒也就愈发严重，迟早会迷失神志，沦为任他宰割的羔羊。”

　　“那该死的毒蘑菇自知不是我们的对手，不敢明刀明枪的正面交锋，便只能使出这下三滥的阴招。制造幻境，隔空害人，倒还真是把他阴险狡诈的长处发挥得淋漓尽致。知沙叔叔，眼下的问题在于，我们根本无法与他正面接触……”李青只觉得脑袋愈发昏沉，看来毒烟吸久了，已经开始迷糊了，“这局该如何破解？”

　　白知沙伸手轻轻一抓，一缕诡异的黑烟袅袅飘散，转瞬消散于无形，“单就覃信一人，还没那能耐把咱们困住。他提及猫妖大人……小青，你的推测没错，看样子，覃信跟那银环蛇妖一样，已经成为猫妖的分身，沦为其作恶的爪牙。”

　　“小青。”白知沙看着李青，眼中是满满的信任和鼓励，“你当日是怎么破解蛇族之局的，现在就怎么破这幻境之局。”

　　李青眼眸陡然一亮，仿若暗夜中闪过的星芒，“姐给我的那把白弓，原来是覃信的克星。”可不过转瞬，她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我元气大伤灵力不够，这会儿根本召唤不出白弓。”

　　白知沙的目光缓缓扫过白道尘和白青余，眼中有痛惜，更有决绝，“妍菱如今重病缠身，卧床不起，晓土为了救青余也是拼尽了全力，功力全无。好在白家还有大哥强撑着，青余只要醒来，也总有重新振作的那一天。只要青余能平安无事，白家就还有希望。我多年隐居山上不问世事，眼下，该轮到我挺身而出了……”

　　“小青。”白知沙看着李青的眼睛，眼带笑意，“我把灵力传给你，助你唤出白弓。”

　　要知道，在这幻境之中运用灵力，功效大打折扣，仅仅只能发挥出平日里的十分之一。而且若不是白弓主人以自身灵力召唤，需耗费正常情况下十倍的灵力。白知沙这样帮助李青唤弓，意味着本就因多次施展溯时之法而元气大伤的他，此后将会与白妍菱、白晓土一样，功力尽失，沦为凡人。

　　对于一个有所追求的修行之人而言，功力全废，不管是从身体机能，还是心理承受层面来说，都无异于被抽去了脊梁骨，彻底垮掉，便是废人了。

　　李青心中不忍，迟迟没有回话。

　　白知沙再无半分犹豫，启动周身灵力，尽数贯注到李青的手掌之中。

　　李青深吸一口气，凝心聚力，调动体内灵力召唤白弓。

　　一道盈润的白光闪过，白弓现于掌心。

　　李青伸手轻轻一挥，台下一张餐桌上的紫苏叶嗖一声飞到手中。李青扬起紫苏叶划破左手无名指指尖，殷红的血冒出，她将鲜血滴落在紫苏叶上。随着灵力的注入，那紫苏叶缓缓变形，不多时，一支紫红绿三色相间、闪烁着奇异光芒的箭已然成型。

　　“成了！”

　　李青抬手挽弓，瞄准天空中孢子菌粉散播的源头之处，那正是毒蘑菇覃信隐匿操控的方位所在。她屏气敛息，手指猛地一松，利箭裹挟着呼啸风声，如闪电般疾射而出。

　　“轰！”一声巨响，仿若惊雷炸裂。

　　在那黑雾被撕裂开的一道口子处，白知沙手臂陡然伸展，一把将覃信硬生生地拖进了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