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医生存法则》犇犇跑掉了

206、唐棣啊唐棣，如果当时……

　　覃信披头散发，面容狰狞扭曲，心口处一个贯穿身体的箭洞，汩汩地往外冒着缕缕黑气，仿若刚从地狱攀爬而出的恶灵。

　　“你们明明已破了我的幻境，还不肯放过我……”进入幻境不多时间，覃信看着形体开始消散，周身弥漫的黑气，与这正在崩塌的幻境中的滚滚黑雾相互交织、同步翻涌四散。

　　当毒蛇咬到自己时，进入血液中的毒素剂量过大，体内的抗体不足以抵挡这些毒素的扩散时，则会出现中毒症状。看来，即便是覃信自己制造的迷雾幻境，他在受了重伤的情况下也会深受其害，甚至因为能量纠缠，他还会带着猫妖力量和这幻境一起覆灭。

　　“为什么要放过你，你有想过放过我们？”李青拍手笑了：“你现在是自作自受，活该！”

　　“自作自受的不是只有我一个……”覃信死死地盯着白知沙，眼眸中满是恨意，“你宁愿耗尽精力也要将我拖进来，是想拉着我一起死？”

　　“正是。”白知沙擦掉嘴角的血，攥紧双拳，一拳又一拳狠狠砸向覃信，每一次挥拳，都在将覃信往死亡的深渊猛力推送一步，“你害死这么多人，不死不足以赎罪。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夺走她的性命！”

　　覃信被揍得身形凌乱倒在地上，他完全不成人样，却仍强撑着一口气，似笑非笑一脸挑衅，“分明是你……白知沙…是你亲手断送了她的生机。”

　　白知沙擦了擦耳鼻中流出的血，踉跄着一直挥拳，将满心的悲愤悔恨都倾注拳中，“胡说八道！”

　　覃信已是气若游丝：“我……我都快死了……又何必……骗你？除非……除非你根本……不敢直面……自己才是害死她的……罪魁祸首……”

　　白知沙的拳头陡然悬于半空，他的眼睛缓缓淌出些许黑色的瘀血，声音颤抖，“覃信……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别听他的。他居心叵测，都到这步田地了，即便要死，也见不得旁人好过。”李青一脚踹向覃信：“知沙叔叔，千万别听他的，莫要中了他的奸计。”

　　“小青。”白知沙伸手阻拦李青：“让他说。”

　　“白知沙……你既娶不了她，就理应彻底斩断她的情思。你扬言终身不娶，隐居避世，却又不肯做得决绝，时不时抛头露面、出手相助，还总是暗中帮衬她。你是不是以为……这般痴情模样……感天动地？”覃信一时间精神好转，嗤笑了一声，“你当真不知道，你越这般行事，她便愈发厌憎你。”

　　白知沙瞬间恍惚，仿若遭了一记重创，“她……她厌憎我？”

　　当局者迷，只要一提到唐棣，白知沙就降智一般，李青赶忙提醒，“知沙叔叔，覃信这是故意颠倒黑白，蓄意挑拨你与唐领主的关系。他的话，你反着听就是了。”

　　“白知沙，你这伪君子……”覃信扯着嘴角，露出一抹阴阴邪邪的笑意，“唐棣对你的恨意……深入骨髓。她与我初见，便钟情于我，而后我们结为夫妻，彼此立下誓言，要长相厮守、共度余生……为了我覃家有后，她明明身子不好，也要为我生下一个又一个……孩子。呵呵…可惜……那些孩子……折一个，又生一个，又折一个，又生一个……每一个孩子，都是她对我情深似海的明证……”

　　李青心痛难忍，一脚踢在覃信身上，“住口！她所做的这一切，全是为了花族，对你这毒菌子没有半分情谊，少自作多情！”

　　“那你倒说说，若她对我无情无义……为何孩子接连出事，她却不听旁人的话，始终将我留在身边……不另择他人？”覃信笑得愈发张狂，“她根本就离不开我……眼见她表妹到花族后整日来缠着我，觉得我心思没有在她一个人身上，她……痛苦难当，最终唯有一死，方能求得解脱。”

　　“荒谬绝伦！覃信，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当真以为领主不知你品性卑劣、行径龌龊？”李青被气笑了，死死盯着覃信那扭曲变形的面容，“领主纵容你，不过是因为你这张脸，与知沙叔叔有几分相似罢了，她不过是借此寻得一丝慰藉。”

　　唐棣一直纵容覃信的缘由，被李青此刻一语道破，沉默了现场的三个人。李青心下一惊，慌忙看向白知沙，“知沙叔叔，领主绝非那等只看容貌，不顾大局之人，实在是她过得太苦，若没有这一星半点的甜，她根本熬不过独撑花族的漫长岁月。”

　　眼见白知沙脸色越发阴沉难看，五官黑血涌出，李青懊悔不已，用力拍了自己嘴巴，“我是想说，领主只是想找个与知沙叔叔样貌相仿之人生育子嗣，不然她实在是下不去口。她所作所为，皆是为了花族，对覃信，压根没有半分真情实意。自始至终，她的心里只有……只有你……”

　　李青嗫嚅着没了声响，她低垂着头，不敢直视白知沙的眼眸。话说到这个地步，逻辑丝丝入扣，显而易见，唐棣从未放下过白知沙，甚至寻了替身覃信。这一千年，不管唐棣和白知沙有无相伴相守，二人对彼此的深情，分明是双向奔赴。

　　“即便领主心中未曾有您。”李青咬着牙，又踹了覃信一脚，“你为什么要害她性命？”

　　“我害她？”覃信眼神迷离恍惚，已经分不清是说与旁人听，还是喃喃自语，“她为那些孩子伤透了心，早就是油尽的枯灯。可如果不是她存了去父留子的心思，我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一个一个……离我而去……”

　　“那些孩子……我有怀疑过不对劲……只是不敢相信一个父亲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手，就没有多想……看来领主和我一样，都高估了人性。”李青心中惊怒，悔恨充斥了全身，指着覃信哆嗦着唇，“虎毒还不食子，你这……歹毒恶徒……”

　　想起唐棣因为孩子离开的痛苦，李青的心都快碎了。

　　覃信仿若没有听到李青的话，自顾自地说着，“她熬尽了心血，满心所求皆成泡影，赴死之心，早已有之，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将白弓交付给李小青后，她心事已了，即便不是由我动手，她也定会自行了断。既然如此，倒不如用她的死……成全我。”

　　覃信的目光陡然转向李青：“李小青，你为何要接过那张弓，你可知那是她最后的牵挂。除了白知沙，你也是逼她跳下悬崖的帮凶。”

　　“PUA是吧，本山主学过心理学，会受你这样精神操控？”李青快步上前，扶住身形不稳的白知沙，“知沙叔叔，千万别被这毒蘑菇洗脑。他是将死之人，自己活不了，便想拖我们下水，让我们也不得安生，当真是坏到了极点。”

　　“今日，有这诸多人为我陪葬，我也算值了……”覃信的身体轰然溃散，化作滚滚黑烟，消失于天地之间。

　　幻境彻底坍塌，无尽的黑烟四下奔涌。

　　烟波城上空，黑云散开，月亮和八星露出了脸。

　　白知沙双腿一软，直直向后倒去，他面色如土，死气沉沉，全无一丝生机。李青心里明白，他为了拖覃信入这幻境，已然耗尽了浑身心力，先前不过是靠着一股意念强撑，如今，意志力已散，自然是撑不下去了。李青泪如雨下，哽咽着呼喊，“知沙叔叔……”

　　白知沙双眼无神凝视着苍穹：“小青，你可知道，我为何提议给青余取那般名字？”

　　李青微微一愣：“这名字竟是知沙叔叔所取？我还以为是白家嫌弃我，知道我叫小青，便给他取了青余。”

　　“小青，是我对你心存芥蒂。”白知沙笑了：“当日，你劝阿棣离开我，另寻中意郎君，这番话，我一直耿耿于怀。”

　　“知沙叔叔……”李青的思绪飘回了一千年前，那熊熊燃烧的篝火，还有篝火旁的三道身影，她哭得泣不成声，“你……你早就知道她……是我……”

　　“三叔！”白青余猛地清醒过来，他手掌拍在白知沙的后背之上，将自身灵力注入进去，试图帮他稳住生机。

　　“老三！”白道尘的双手紧紧地握着白知沙的手，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了他内心的万分悲戚，声音带着哽咽，“老三，你撑住！”

　　“大哥……”白知沙气若游丝，他的脸艰难地转向白道尘，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还有一事相求……”他的眼眸中透着不甘和执着：“婚事已进行……一半……不可……停下……涨了邪魔威风……灭了……自己志气……”

　　白道尘眼中闪过一抹痛色，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连连点头，满脸愧疚，“当年，你和唐棣的事，是大哥对不住你。你放心，你说什么，大哥都答应你。”

　　“青余……过来……”

　　白青余看着父亲，白道尘含泪点头，“你三叔已经……无力回天，依着他吧。”

　　白青余收了手俯身靠近白知沙，他红了眼眶，“三叔……”

　　白知沙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白青余和李青的手放到了一起，眼眸中满是期许，“婚礼……继续……”

　　“好……”李青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声音带着哭腔，“知沙叔叔……”

　　白青余目光低垂，凝视着与李青交握的手，一时间神色复杂难明，片刻的沉默之后，他终是点了下头。

　　白知沙的眼神渐渐涣散，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仿若在憧憬着什么，“倘若……倘若可以重来一次……我与阿棣放下所有牵绊……是否便能……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