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债新偿》渡上寒

37、第37章 圆满

　　一个多月后。

　　炉子上的砂锅咕噜起来，锅盖边沿钻出一缕白气，带着藕的清香和肉骨的醇厚。厨房里的香味越来越浓，从门缝钻出去，惹得小猫在门口转悠，喵呼喵呼叫。

　　秦树风掀起锅盖，又拿了个小碗往里头夹了块藕，往旁边庄凝的嘴里塞：“是不是有点咸？”
　　庄凝也不怕烫，就这么咔擦咔擦咬下去，随后给出了肯定的评价：“不咸，好吃。”
　　秦树风这才把排骨藕汤盛起来，又用勺子往里头多盛些肉。
　　庄凝则把锅里的红烧鱼盛到白瓷盘里，拉开门往外走。门口的妙妙见主人出来，伸个懒腰，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片刻后，桌上摆了六个荤素搭配营养丰富的小菜，庄大义和他二人合坐在方桌前。
　　今日是庄大义出院后的第二天，周六，约好了一同吃午饭。原本，庄凝是想直接把庄大义接到东湖湾房子来的，这点秦树风也赞同。不过庄大义却坚决不乐意，一时间没看到合适的房子，最后折中的结果就是庄凝在附近又租了套平层，坚决打算请护工再照顾庄大义一个月，庄大义推脱不了只好作罢。

　　庄凝先动了筷子，边吃边说：“爸，喝点藕汤吧。这排骨还是秦树风清晨特意去买的呢。”
　　其实是两个人一起去买的，但这会子如此说的缘由也很明显。被提到名字的秦树风脊背略一紧绷，看似不经心地往庄凝那轻轻瞟了眼。

　　庄大义笑呵呵夹了排骨，夸赞道：“多亏了小秦。你以后要好好感谢人家。小秦，你也吃。”
　　生死之间走过一遭，有些事渐渐也就看淡了。原本庄大义还有点难堪，以为是儿子为了生计和自己不得不委身于人，但院中修养的那段时日，听着庄凝在他耳边说秦树风的好，又见秦树风常常来送水果花篮，芥蒂也就慢慢放下了。他也心如明镜，如果不是秦树风的经济帮助，自己和庄凝的生活哪能有今日。
　　只是突然冒出来个“儿婿”，还是要花点时间接受一下。

　　闻言，秦树风松了口气说：“谢谢叔叔。”
　　然后就看见一旁的庄凝朝他眨眨眼，又往他的碗里夹了块藕。不知为何，总感觉这场景有点熟悉。

　　*

　　傍晚，庄凝和秦树风去新开的游乐园玩。刚进门口，庄凝买了个冰糖葫芦，啃了两口后叹气，视线若有若无往身边瞥：“感觉有点酸啊，不是很好吃，十块钱一串也太贵了。”
　　秦树风淡淡评价道：“你不是说，不喜欢吃甜的了吗？”
　　庄凝努努嘴：“……”
　　“拿来。”秦树风心里叹了口气，还是接过剩下的冰糖葫芦。

　　走着走着，突然瞥见前面熟悉的身影，庄凝叫了声：“王姐？”
　　那女人回过身来，笑着说：“诶，小庄。你和朋友一起来的啊？”
　　“对，和……朋友一起。你怎么今天来啦？”说是这么说，庄凝没松开握着秦树风的手。
　　秦树风正在吃最后一个鲜艳欲滴的冰糖葫芦，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也不插话。

　　王丽华回答：“马上要开学了，带我女儿出来玩。最近这个游乐园不是刚开业嘛，我朋友圈好多人都在转发。”
　　庄凝回道：“是啊，我也看到了。”
　　王丽华又说：“上次看你发朋友圈，忘记问了，你现在在开甜品店吗？”
　　“是的。”庄凝边说边笑，“下次来店里报我名字，给你们免单服务。”
　　王丽华看看庄凝又看看秦树风，感慨一声：“好啊，年轻人就是有经济头脑。”
　　话音未落，穿着碎花裙的小怡跑过来，拉住妈妈的手腕，指着高处的旋转木马喊道：“妈，我想去玩那边的旋转木马，现在排队的人不多诶！我们快过去吧！”
　　又看见庄凝二人，眼神来回扫视，惊呼道：“哇，庄凝哥，你们也在这边啊！”

　　庄凝笑着打招呼，说了几句闲话后分别，目送着母女俩远去。年幼的女孩蹦蹦跳跳地在前面奔跑，年长的母亲神色轻松，目光紧紧不离开女儿的背影。

　　一回神，才发现身边的秦树风不知何时凑到耳旁：“庄小朋友，你想玩什么？”
　　耳廓突然被温热的气流扫过，顿时生出痒意。庄凝猛然偏头，耳边泛起薄红，心想如今秦树风如今怎么时不时“性情大变”，还是说本来就是隐藏闷骚性格呢喂！

　　目光在周遭扫视一圈，庄凝反问：“秦大朋友，老师问问你，那你想玩什么呀？”
　　“……”秦树风微微挑眉，像是没想到被庄凝反撩，片刻后回复，“那就去坐摩天轮吧。”

　　和跳楼机之类的刺激项目相比，坐摩天轮的人并不多，很快便轮到两人。
　　暮色缓缓沉降，游乐园的彩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摩天轮的轿厢轻晃着攀升，两人坐在格子内向外看，只见外面星星点点，灯火无数。

　　“庄凝。”听见呼唤，庄凝下意识回头，却见秦树风不知从哪拿出一个天鹅绒盒子，“啪嗒”一声打开露出里面的钻戒。
　　秦树风托着那枚戒指，没有热烈求爱也没有激动发誓，话在喉咙里滚了滚，最后低声请求：“我给你戴上。”

　　庄凝愣住，随即轻轻笑出声：“我以为你会买对戒。”
　　秦树风说：“还有一枚在家里，等你回家给我戴上。”
　　说完，庄凝的手指就被套上了钻戒，尺寸刚好不大不小。

　　摩天轮缓缓上升，秦树风乌亮的眼睛紧紧盯着庄凝：“你曾说过，在摩天轮顶端接吻的恋人永远都不会分开。那么，我可以吻你吗？”

　　此话一出，庄凝思绪万千，想起两年前追求期间的那一次约会，那时秦树风是怎么说的？好像说这都是无稽之谈，姻缘庙里每年那么多情侣系上红线，也不见得终成正果。
　　往事今朝，庄凝甚至心底有了个隐约猜测，秦树风不会一直惦念着两年前的游乐园之约，觉得他们分开是因为那日没有接吻吧。所以今天，才会特意提出要带他来游乐园玩，美名其曰“散心”。

　　无神论者秦树风居然也会在乎这种无稽之谈吗？

　　秦树风久久等待着，等到他以为没有答案准备打圆场时，只见庄凝低头用力眨了下眼睛，再抬头时眼底湿润，笑着说：“当然。”

　　就在此时，摩天轮越来越高，眼看就要抵达九十度。
　　秦树风低头凑近庄凝，两人额头相触。庄凝闭上眼，感受到那种肌肤相触的温度。片刻后，唇上传来湿热的感觉。

　　秦树风在庄凝的唇上落下一个羽毛般轻柔的吻——这个吻很轻，却包含着无穷的爱意与缠绵，仿佛多年的委屈和遗憾都融化在其中。

　　就在这时，远处烟花破空而起，“砰”的一声炸开，流光四溢。
　　一吻毕，秦树风正要分开时，庄凝却突然欺身而上，紧紧搂住秦树风的肩膀，再次加深了这个吻，仿佛要将两人揉进身体内不分彼此。

　　终于分开后，庄凝附在他的耳边说悄悄话，有点不满的样子：“其实我也订了对戒。你怎么不告诉我你买好了？”
　　秦树风反驳：“你也没告诉我。”

　　“那怎么办？我可不想退掉。”
　　“轮流带。”
　　“行啊，奇数月戴你的，偶数月戴我的。”
　　“嗯。”

　　摩天轮再次缓缓落地。
　　庄凝紧牵着秦树风的手，两人在游乐园中缓缓散步，他们的影子在身后交叠着拉得很长很长。

　　此时，一阵微风袭来，天空中竟飘起彩色气球，不知是哪位买家不经意间松了手。
　　庄凝驻足观望，把头靠在秦树风的肩上。秦树风也顺着他的视线向天空看去，只见热气球在风里轻轻打了个晃动，颤巍巍往上升，颇有一番追求海阔天空的决心。

　　就让所有的往事随风飘去，就让孤单的灵魂彼此相伴。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不知不觉，《旧债新偿》就这么更完啦，也不知道大家看完之后感受如何，欢迎辣评。本文是人生中第一本断断续续写完的中短篇，心情比较复杂，本人又很喜欢碎碎念，难免多叨两句。
还记得，朋友看完文之后，问了两个问题，第一个是“这个故事真的圆满了吗？”我就问她，我说为什么你觉得这个故事是不圆满的呢，是因为庄凝的性格发生变化了吗？她告诉我说是的。我想，我不知道怎么用言语来形容，从这个角度来说，《旧债新偿》并不是一个好故事，一个圆满的故事。
但是，就像立意里所写的“在苦难中成长”一样，从一开始我想写的就不是一个世俗意义上圆满的故事，这也并不是一篇甜文。在最初的构思中，目标是写个10w字左右的练笔文，落魄少爷偶遇回国前男友的破镜重圆酸涩文，包养与被包养的关系颠倒，后来想法又不止于此。我想写出个体的内心痛苦与拉扯，最终外在表现于成长和性格转变。破镜重圆，破掉的镜子再次补回，终究还是难免有缺憾，这是很正常的事。
所以，本文最关键的转折点就在于，庄凝醉酒把亲父亲撞成了植物人。至此，他的人生转变终于开始，又叠加其他原因陷入各种困境。他忏悔，他反思。他会觉得说，原来的那个自己多么不学无术多么不堪，是他自己内心的痛苦挣扎后悔让他去改变，不是别的。
很多东西是相对的。正是因为有了丑，所以才有了美；正因为有了恶，才有了善；正因为有了不幸福，所以才有了幸福。和秦复合后，庄的两个愿望（解决债务危机和父亲醒来）都实现了，终于可以过上普通人安稳的生活——尽管回不到从前，但已然是他的幸福和圆满，一切都会慢慢变好。
朋友还说，她觉得秦过得太好了（大概是说没有追爱火葬场的意思）。这个的话呢，emmm因为一开始定的是酸涩基调所以没往这方面想过，客观来说庄凝落魄跟他好像也没太大关系。（当然，他本人那个硬嘴，该批评的还是得批评）关于秦这个角色，由于原生家庭的一些缘故，他的内核很拧巴，比较自大，其实也有点偏执长情。他对前期庄的心态是很矛盾的，一方面厌恶那种纨绔做派，另一方面又被对方身上的特质所吸引，还有美貌咳咳咳。到了后期，现实生活展示在他面前的变成了一个新的庄凝，他又开始纠结反思……对于他本人的心理描写，其实也带有一定“自我欺骗”的成分。
当然啦，我的能力十分有限，写出来也只是三流狗血文，这篇文笔很青涩，而且转折有点突兀，看看过就行，我还需要不断地努力。另，这个狗血程度应该还好吧：D
以及，完结撒花，后面还有小番外，萌萌哒[撒花]
ps:打个广告，下篇开类似题材的破镜重圆狗血文《蓝色蔷薇》，不过这篇可能会更加狗血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