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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1985-九龙城寨危机 ...

  •   江雁在日本主持对日元的金融狙击时,香港九龙城寨这片被时光遗忘的角落,正酝酿着一场源自旧日仇恨的风暴。
      江雁原本邀请了父亲狄秋同去富士山散心,却被狄秋以“想在家静静”为由婉拒了。真正的原因,是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家人被仇家陈占灭门的惨剧,其忌日将近。每年的这个时候,狄秋都会将自己封闭起来,独自舔舐那永不愈合的伤口,对着亡妻和子女的牌位,一坐就是一整天。
      就在这样一个阴郁的下午,大老板和王九,带着几名手下,不请自来,径直闯入了狄秋的半山别墅。
      客厅里,气氛陡然变得凝重。大老板假意寒暄几句后,便图穷匕见,故作惊讶地问道:“秋哥,最近城寨里风声你听到没有?阿龙(龙卷风)他……收留了个大陆仔,叫陈洛军。”
      狄秋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没有说话。
      大老板继续添油加醋,语气带着刻意的惋惜和挑拨:“下面兄弟多事,查了查那小子的底。你猜怎么着?他竟然是……是那个陈占的种! 秋哥,阿龙他明知这是你的血海深仇,居然还把仇人之子当亲儿子一样护在城寨里!这……这算什么兄弟?这是往你心窝子里插刀啊!”
      “啪嚓!”
      狄秋手中那串盘了多年、油光锃亮的佛珠,应声而断,檀木珠子噼里啪啦地滚落一地。他猛地站起身,额角青筋暴起,双眼瞬间布满血丝,多年来用佛法压抑的戾气与仇恨,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
      “好,好,好,龙卷风!!!”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些字眼,带着滔天的怒火和一种被至亲背叛的痛楚,“好!好一个过命交情!带路!”他几乎失去了理智,一把抓起旁边架上的厚重手杖,便要跟着大老板和王九杀向九龙城寨。
      这无疑是引狼入室。九龙城寨向来是龙卷风的地盘,规矩森严,外部势力不得轻易踏入。但此刻被怒火吞噬的狄秋,已然顾不得这许多。
      九龙城寨内部,光线昏暗,通道错综复杂如迷宫,空气中永远弥漫着潮湿、腐败和各种食物混杂的气味。
      龙卷风正在自己那间兼做理发馆的狭小住所里,看着陈洛军和信一、十二少等几个年轻人在一旁说笑,眉头微蹙,心中正思索着该如何找个合适的时机,向狄秋坦白陈洛军的身世,化解这段恩怨。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不寻常的骚动。紧接着,房门被猛地踹开!狄秋手持实木手杖,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双眼赤红地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阴笑的大老板和跃跃欲试的王九。
      “龙卷风!你给我滚出来!”狄秋的怒吼声在逼仄的空间里回荡。
      龙卷风心中一惊,立刻明白事情败露。他站起身,挡在有些茫然的陈洛军面前:“秋哥!你听我解释!我本来就想找机会跟你谈……”
      “解释?解释你如何包庇我的杀妻灭子仇人?!”狄秋根本不听,挥起手杖,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劈而下!他年轻时便是靠一双拳头打天下,虽年岁已长,但盛怒之下的力道依旧惊人。
      龙卷风被迫抬手格挡,木杖与手臂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秋哥!冷静点!陈占已经死了!冤冤相报何时了?洛军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仇恨不应该延续到下一代!”他一边艰难地招架着狄秋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一边试图劝说。
      “无辜?我的老婆孩子难道不无辜?!”狄秋状若疯虎,招式愈发狠辣。大老板在一旁冷笑,看准机会,也突然出手,与狄秋联手夹击龙卷风。九龙城寨拆迁,他早就觊觎这城寨的地皮了,如果不是龙卷风还在守着,他早就得手了,此刻正是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一时间,这狭小的空间内拳脚相交,桌椅翻飞,场面混乱至极。龙卷风独斗两人,顿时落入下风,身上接连挨了几下,嘴角渗出血丝。
      “信一!带洛军走!快!”龙卷风拼死挡住狄秋一记重击,对吓呆了的几个年轻人吼道。
      信一反应极快,一把拉住还在发愣的陈洛军,和四仔、十二少等人撞开后面堆满杂物的隔板,钻进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暗道。这是城寨特有的、通往不同区域的秘密通道。
      “想跑?”王九狞笑一声,如同灵活的猿猴,立刻追了进去。暗道内更加昏暗,曲折蜿蜒。信一几人试图利用地形阻挡王九,但王九身手狠辣,他们根本不是对手,很快就被打得东倒西歪,陈洛军也挨了几拳,险象环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城寨入口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哨声和呼喝声。
      原来是油麻地警区反黑组高级沙展陈阿狗,正巧在城寨附近督导拆迁前的摸底工作。私底下,江雁早已向他和大卫许诺,待城寨拆迁顺利完成,冠卫集团旗下的房地产公司,会以极优惠的价格,低价“转卖”他们每人几套住房和铺面,外加丰厚礼品。这份“未来大礼”让陈阿狗对城寨事务格外上心。
      当他接到线人急报,说城寨内发生大规模殴斗,连“大地主”狄秋(他大金主的亲爹)都深陷其中时,陈阿狗吓得魂飞魄散。
      其他人死活他或许可以不管,但金主的爸爸绝不能出事!他一边用对讲机急呼上司大卫高级督察,请求调动附近警力支援,一边自己带着几个心腹手下,火速冲进了城寨。
      “住手!全部住手!警察!”陈阿狗拔出手枪,鸣枪示警!清脆的枪声在密闭的空间内格外震耳。
      混战的人群为之一滞。警察的出现,暂时控制住了场面。
      然而,狄秋已经杀红了眼,依旧不依不饶地想冲向暗道方向,被几名警员死死拦住。
      龙卷风终于得到喘息之机,他抹去嘴角的血迹,对陈阿狗急声道:“陈沙展,拦住他!不能再打了!”他又转向狄秋,声音嘶哑却带着最后的清醒:“秋哥!你看看现在是什么年代了?!杀人是要偿命的!你刚和小雁团聚,过上好日子,难道想为了报仇,再弄个家破人亡,让大家伤心吗?!你冷静想想,我龙卷风跟你是什么交情?大老板他们跟你又是什么关系?他们今天为什么这么‘好心’带你来找我?你别被人当枪使了啊!”
      这番话,如同冰水浇头,让狂怒中的狄秋恢复了一丝理智。他喘着粗气,死死瞪着龙卷风,又看了看一旁眼神闪烁的大老板,握着木杖的手微微颤抖。
      陈阿狗见状,立刻上前,半劝半强制地硬拉着狄秋:“秋叔!走走走!先离开这里!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他示意手下护着狄秋,强行将其带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大老板见计划失败,警察又在场,气得脸色铁青,回头就对着刚从暗道里出来的王九劈头盖脸一顿狂骂猛扇:“没用的东西!早让你直接把那小子干掉就没事了!现在好了,条子来了!功亏一篑!”
      王九低着头,任由打骂,眼神却阴鸷得像毒蛇。
      当晚,回到据点,王九发现大老板在与龙卷风的打斗中旧伤复发,身体异常虚弱。他派了个心腹小弟前去“试探”,确认情况后,亲自动手,结果了大老板的性命,并将罪行完美地栽赃给了那个替死鬼小弟。
      至此,王九顺利接手了大老板的全部地盘和势力。江湖,便是如此残酷,不是你杀我,便是我杀你。
      回到现在,混乱的城寨现场,龙卷风看着被警察暂时控制住的信一、陈洛军等人,又看了看虎视眈眈、虽被带走但怨气未消的狄秋,以及潜在暗处的王九,心念电转。
      外面太危险,警局的临时羁押室,反而是眼下最能保护这几个年轻人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陈阿狗面前,神色“凝重”地说道:“陈沙展,我要报案。江雁江小姐之前有一批价值连城的古董,暂时存放在我这里。刚刚那么混乱,我简单清点了一下,少了几件最珍贵的。我怀疑……”他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信一和陈洛军他们,“可能是这几个不懂事的后生仔,趁乱拿走了。”
      “啊?!”信一难以置信地用手指着自己,眼睛瞪得溜圆,“龙叔!我们……”他刚要辩解,却被龙卷风一个极其严厉、带着深意的眼神瞪了回去,瞬间噤声,委屈地低下了头。
      龙卷风这是要用一桩“莫须有”的盗窃案,将信一、陈洛军等人“合理”地送进警局保护起来。盗窃案,事后一句“误会”便能撤销,但此刻,警察局的看守所是最安全的避难所。
      陈阿狗是何等精明之人,立刻明白了龙卷风的用意,顺水推舟:“哦?有这种事?涉及金额巨大?那得带回去好好调查!都带走!”
      龙卷风立刻设法联系江雁。电话几经周折,终于接通了正在东南亚某个私人海岛享受短暂假期的江雁和莫北。
      听闻香港发生的剧变,尤其是父亲狄秋的状态,江雁心中一沉。她深知这是父亲多年的心魔,立刻下令:“准备飞机,马上回香港!”
      私人飞机降落在启德机场时,已是深夜。江雁没有片刻停歇,直奔半山别墅。途中,她已通过卫星电话了解了家里情况——狄秋将自己反锁在房内,近两天不吃不喝,保姆和陈姨,甚至连龙卷风上门,都被他暴躁地轰了出去。
      江雁到家时,一碗温热的鸡丝粥和几样清淡小菜已经准备好。她独自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两人份的餐具,来到狄秋的书房外,轻轻敲门。
      里面毫无回应。
      江雁也不急,就站在门外,隔十几分钟便敲一次,柔声唤着“爸爸”。比耐心,她从未输过。
      终于,房门被猛地拉开,狄秋脸色灰败,眼窝深陷,胡子拉碴,没好气地吼道:“你也是来劝我大度,叫我原谅的吗?!”
      江雁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一酸,脸上却带着平静的微笑,端着托盘走进房间:“爸,您想多了。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仇不是我的,我没资格劝您什么。我急匆匆从热带海岛赶回来,是因为您是我的爸爸。我不想看着您为了怄气,糟蹋自己的身体。”
      她把托盘放在小几上,“我晚饭还没吃呢,饿坏了,我们先一起吃点东西好不好?我都饿了。”
      狄秋扭过头:“我哪里有心情!你饿了你就自己吃!”
      江雁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类似林黛玉那种我见犹怜的哀婉:“您不吃,女儿我怎么吃得下?父亲不用膳,女儿岂敢先动筷?您看看,您为了心疼逝去的亲人,就忍心看不见我这个还活生生站在您面前的女儿了吗?难道……我在您心里,就一点都不重要吗?”
      这番话,戳中了狄秋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他看着女儿略显疲惫却写满关切的脸,终究是硬不下心肠,重重地叹了口气,走到小几旁坐下:“……吃吧。”
      父女二人沉默地开始用餐。粥的温度恰到好处,暖胃,也似乎在慢慢融化狄秋心头的坚冰。
      见父亲情绪稍缓,江雁才放下勺子,认真地看着他:“爸,我虽然做慈善,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但并不意味着我就是个不分是非的圣母烂好人。那个陈洛军,还是王洛军的,是死是活,在我心里,远远没有您狄秋的人身安全和心理健康重要。”她语气坚定,“您就算真的恨极了他,想要他……又何必要自己动手,脏了自己的手,还落下把柄,甚至跟几十年的老兄弟龙叔闹到这般地步?”
      “别提他!”狄秋猛地打断,胸口剧烈起伏。
      江雁却不理会,继续道:“您听过他一句完整的解释吗?很多时候,错误和仇恨,都是因为话没说开,误会越积越深。你们是内人,是几十年的兄弟,何必因为一些外人(指大老板和陈洛军),影响了你们自己的感情?”她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什么,起身去调整了一下空调温度,“天气热,就算开了冷气,也别开太低,大夏天的,忽冷忽热容易感冒。”
      她不再多言,看着狄秋慢慢将粥喝完,便收拾了碗筷,轻轻带上门离开了。
      书房内,又只剩下狄秋一人。他走到书桌前,拿起上面并排放着的几张照片——端庄的原配妻子,一双可爱的儿女,还有温婉的江雁母亲江霞。他用粗糙的手指一遍遍抚摸着照片上早已定格的笑容,老泪纵横。一夜无眠,他想了很多,关于仇恨,关于兄弟,关于女儿,关于未来……
      第二天开始,狄秋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终于开始正常进食,也不再提杀陈洛军的事。只是,他依然拒绝见龙卷风。
      江雁观察了几天,见父亲情绪趋于稳定,便不再直接联系龙卷风,而是直接电话找上了陈阿狗。
      “陈沙展,关于龙叔报案说我寄存古董的事,我想可能是他记错了。我近期并没有寄存任何古董在他那里。”江雁语气平淡,“既然我这个‘失主’都确认没有失窃,那这起盗窃案,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陈阿狗心领神会:“明白,江小姐。我们这就销案,放人。”
      信一、陈洛军等人很快被释放。
      经此一役,龙卷风与狄秋的关系表面已然破裂。加之九龙城寨拆迁在即,龙卷风也心灰意冷。他拿出多年积蓄,又妥善安排了关系好的街坊邻居去对接江雁提供的、条件优厚的搬迁方案,自己则打算带着信一、四仔等几个亲近的年轻人,离开城寨,找个地方开个小理发店,安安稳稳度过余生。
      离开前,他带着几个小伙子去了城寨里那家他们常去的、油腻破旧却充满回忆的叉烧饭店。
      龙卷风把自己碗里几乎所有的叉烧,都夹到了陈洛军的碗里。
      “龙叔!”信一在一旁看着,馋虫大动,伸出筷子就想抢一块,被龙卷风一筷子精准地打在手背上,痛得他哇哇大叫。
      龙卷风看也不看他,对低着头、眼眶微红的陈洛军说:“洛军,龙叔……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多吃点肉,吃饱了饭,才有力气走路。剩下的路,你得自己好好走了。”他的声音带着沧桑与不舍,“香港机会很多,现在内地发展得也很快,机会一样大。如果你觉得这里不安全,回内地去,也好。”
      陈洛军喉咙哽咽,大口扒着饭,混合着泪水,差点噎到。他用力摇头。
      龙卷风吃饱,放下碗筷,拍了拍他的肩膀,悄悄将一个厚厚的信封塞进他手里。
      “龙叔,我不能要……”陈洛军推拒。
      “拿着!”龙卷风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丝故作轻松,“放心,大钱龙叔还得留着养老,哦,还得偶尔给信一这小子收拾烂摊子呢!”
      大家都被这话逗笑了,信一再次指着自己鼻子,夸张地叫屈:“又是我?!”离别的愁绪,被这熟悉的调侃冲淡了些许。
      当龙卷风带着信一、四仔、十二少等人,背着简单的行囊,默默走向城寨出口时,却发现许多老街坊早已等在那里,默默为他们送行。龙卷风心中感动,摆着手,声音有些沙哑:“回去吧,都回去吧,以后好好过日子……”
      刚拐过一个堆满垃圾的巷口,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倚在墙边,似乎在等候多时。
      是莫北。
      “Hi,龙叔,好久不见。”莫北站直身体,言简意赅,“雁雁让我来给你们送乔迁礼。”
      他递过一串钥匙和几张文件。“不多不少。你的‘龙记发廊’,信一的‘星空卡拉OK’,四仔的‘安康诊所’,十二少的‘顺风修车行’,还有给燕芬准备的‘芬记鱼丸铺’。”他报出的地址,都在九龙区的油麻地至旺角一带,那里在当时,都是属于平民百姓聚集、人流密集、充满烟火气的区域,适合他们起步。“仪器、装修都弄好了,可以直接开业。”
      接着,他又拿出几份租赁合同:“附近还有几套小物业,用远低于市面的价格租给你们住,方便互相照应。”江雁深知直接送房产他们绝不会接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提供谋生的基础和便利的居住环境,是最好的帮助。
      龙卷风看着那串沉甸甸的钥匙,沉默片刻,没有推辞,代大家接了过来。他明白,这对江雁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秋哥他……最近还好吗?”龙卷风最终还是问了出来,语气复杂。
      莫北耸耸肩:“还是老样子。不过雁雁为了哄老爷子开心,费了不少心思。特意从内地请了个据说祖上是宫里御猫房出来的小师傅,聘了好几只猫,有洋气的波斯猫,也有机灵的本土三花。现在老爷子整天在家逗猫,快成专业猫奴了,家里整天‘喵喵喵’。”
      他继续道:“另外,雁雁提前用冠卫集团旗下的一些写字楼和商铺,把老爷子手里所有九龙城寨的地皮都置换过来了。你们现在租的铺面和房子,产权都在他的名下,以后记得按时交租。”他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对了,在你们那片区,新开了家很大的中式茶楼,叫‘老友记’,装修得很气派,但价格非常亲民,街坊们都知道。老爷子现在天天泡在那儿。”
      龙卷风听懂了。这是江雁在给他们创造台阶,制造“偶遇”的机会。至于未来能否真的冰释前嫌,只能交给时间和缘分了。
      日子在忙碌中流逝。龙卷风的“龙记发廊”因为他的手艺好、价格公道,加上他本人虽年纪渐长,却依旧有着成熟男人的韵味和气度,吸引了不少街坊师奶光顾,生意红火,还找了两个小学徒帮忙。
      四仔的“安康诊所”,尽管他外表看起来有些非主流,但医术扎实,待人耐心,加上江雁提供的医疗设备都是顶尖的,慢慢也积累了口碑,成了街坊们信赖的小诊所。
      信一的卡拉OK、十二少的修车行、燕芬的鱼丸铺,也都各自在油麻地扎下了根,虽然忙碌,却也充实。
      龙卷风起初忙于安顿和生意,确实没空去“老友记”。
      双方因此都冷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生意渐渐稳定下来,龙卷风才开始偶尔在午后,去“老友记”坐坐,听听评书,喝杯普洱。
      这一天,茶楼里人声鼎沸,座无虚席。龙卷风刚找了个角落的空位坐下,就看见狄秋也在伙计的引领下,朝着同一张桌子走来——这是店里最后一张空桌了。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一下。狄秋脸上瞬间掠过一丝复杂,有怨气,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尴尬。龙卷风更是有些手足无措。
      最终,狄秋还是默默坐到了龙卷风的对面。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只是默默地斟茶,听着台下说书人声情并茂地讲着《隋唐演义》。
      不知过了多久,狄秋看着龙卷风鬓角愈发明显的白发,想起年轻时一起闯荡的岁月,心中那根坚硬的刺,似乎松动了一些。
      他终究是心软了,轻轻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语气带着些别扭,却没有了之前的火药味:
      “这间‘老友记’……阿雁那丫头,非要塞给我的。”他没有看龙卷风,像是在自言自语,“以后……有空过来喝茶食点心,我给你……五折。”
      没有说道歉,也没有提原谅。但这一句“五折”,和一个默许的座位,已然是历经风波后,两个老人之间所能做出的,最艰难也最珍贵的和解。
      龙卷风握着茶杯的手微微紧了紧,鼻头有些发酸,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窗外,是油麻地喧闹的市井街巷;窗内,是氤氲的茶香和不再激烈的过往。生活,带着伤痕与温情,继续向前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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