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年早逝而相遇》hylinone871

2、第 2 章

　　“死的早就会到这儿来？”魏无羡环抱双臂，法杖和水晶球不知被收到了何处，声音带着一丝冷冽。
　　苏沐秋和赵圣香交换了一个眼神，由赵圣香笑嘻嘻地代表发言，语气肯定：
　　“我们觉得是！”

　　三个来自不同世界、皆英年早逝的灵魂，在这间充满食物香气的雅间里，完成了他们在这个陌生天地的第一次会面。
　　窗外，是这个异世界喧嚣的市井之声；窗内，是三个内心充满迷茫、惊讶却又因这奇特的共同点而隐隐生出些许共鸣的“已死之人”。
　　他们的新“生”，似乎注定不会平静。

　　雅间内的气氛在魏无羡落地后，有片刻的凝滞。
　　三个经历迥异却同样“英年早逝”的少年互相打量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警惕、好奇和同病相怜的复杂情绪。
　　赵圣香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拿起桌上的茶壶，又取了两个干净的茶杯，熟练地斟满，推到苏沐秋和魏无羡面前。

　　“二位兄台，站着多累，坐下说话？”他笑容可掬，仿佛刚才讨论的不是生死大事，而是寻常的天气寒暄，“看二位风尘仆仆，想必也经历了一番波折。小弟赵圣香，东京人士，不幸早夭，初来乍到，还请多多指教。”
　　他这番自我介绍带着几分江湖气，又透着他特有的玩世不恭，与他一身华贵锦袍形成微妙反差。
　　东京？
　　苏沐秋和魏无羡对这个地名都有些陌生，但“早夭”二字却是实实在在的共鸣。

　　苏沐秋叹了口气，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过分华丽的公主裙裙摆，在赵圣香对面的梨花木椅上坐下。
　　“苏沐秋。”他言简意赅，实在没心情多做解释，尤其是顶着这样一身行头。

　　魏无羡则依旧倚靠在门边，半张白骨面孔上的魂火微微跳动，完好的那边嘴角扯出一个算不是笑的表情。
　　“魏无羡。”他声音沙哑，目光扫过赵圣香和苏沐秋，最后落在雅间唯一的窗户上，似乎在评估逃离的路线，又或者只是本能地警惕着外界。

　　就在这时，雅间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停在门外，似乎有些犹豫。
　　三人立刻警觉起来，魏无羡的手已经悄然按在了腰侧，那里似乎藏着什么；赵圣香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神锐利了几分；苏沐秋也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吱呀”一声，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一道纤细的身影试探性地向内张望。
　　那是一个穿着式样古典雅致长裙的少女，裙裳是柔和的月白色，衣襟和袖口绣着繁复而精美的缠枝花纹，与她沉静的气质相得益彰。
　　她看到屋内的三人，尤其是造型奇特的魏无羡和穿着公主裙的苏沐秋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但并无太多惊惧。

　　她向上走了两步，完全进入雅间，然后轻轻合上门，动作轻柔得像是一片羽毛落地。
　　“你们好。”她的声音如同幽谷清泉，温和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她目光依次扫过三人，轻声说道：“萨提亚的雍主殿下，息智莱左相的小公子，还有迈兰克和提德兰的圣者继承人阁下。我是绫罗。”

　　此言一出，三人皆是一怔。

　　苏沐秋猛地站了起来，动作之大差点带翻椅子：“你——？”他被这一连串陌生的头衔砸懵了，尤其是第一个，似乎指向的就是自己。
　　萨提亚？雍主？这都是什么？

　　魏无羡歪了歪脑袋，骷髅那边的眼眶魂火闪烁，完好的半边脸上露出探究的神色。
　　他过滤掉那些冗长的称谓，抓住了最核心的问题，直接问道：“……死的早吗？”这是他目前最关心的共同点。

　　绫罗闻言，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带着些许苦涩又了然的微笑：“是有点早。”
　　她承认得坦然，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

　　赵圣香却没有立刻追问自己的头衔，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少女话语中的信息量和对情况的熟悉度。
　　他依旧坐着，仰头看着这位气质沉静的少女，桃花眼中精光一闪，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与尊敬：“绫罗小姐姐，似乎知道的比我们多？”
　　他刻意用了“小姐姐”这样略显亲昵的称呼，试图拉近距离，套取更多信息。
　　身为大宋左相公子，他自幼耳濡目染，深知信息的重要性。

　　苏沐秋也反应过来，紧接着追问，语气急切：“你刚刚说雍主？那是什么？还有，你认识我们？”
　　他对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身份感到极度不安。

　　魏无羡定了定神，他更关心的是故人。
　　他上前一步，无视了自己半人半骨的容貌可能带来的惊悚效果，紧紧盯着绫罗的眼睛，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红衣的女大夫，医术很好，性子有点倔……还有她弟弟，个子高高，有点胆小，但很善良……”
　　他描述着温情和温宁，心中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
　　既然他们都能以这种诡异的方式“活”过来，那温情姐弟呢？也算死的早的啊!

　　绫罗对上魏无羡急切的目光，轻轻抿了抿唇。
　　她似乎早有准备，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两个小巧的针包。
　　一个是用寻常布料缝制，看起来像是女红用的缝纫针线包；另一个则明显不同，以某种深色皮革制成，插着一排排长短不一、闪着寒光的细针。

　　“兰提尼克的温情医生吗？”绫罗将那个皮革针包展示给魏无羡看，“我今天出来，就是去取我订做的缝纫针线包,和顺便帮她取回修缮好的针灸包。”
　　她的话语证实了温情的存在，而且似乎在这个世界也有着一席之地。

　　魏无羡眼中瞬间爆发出明亮的光彩，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温宁呢？她弟弟温宁在哪里？”他迫不及待地追问，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然而，绫罗的嘴角那抹浅淡的微笑消失了，她避开了魏无羡灼热的视线，微微垂下眼睑，声音低沉下去：“没有。”

　　“没有？”魏无羡半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茫然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仿佛无法理解其含义，“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温情在，温宁却……”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鬼将军温宁，怎么会没有……

　　绫罗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但她没有直接回答魏无羡的问题，而是转向依旧处于困惑中的苏沐秋，试图转移话题，解释道：“雍主，是萨提亚王国对上国大齐称臣后，大齐皇帝因为与殿下您的母后秋歌殿下兄妹情深，而为您特进的封爵。这也是出于舅舅对坤泽外甥的格外爱护的缘故。”
　　她试图用解释来缓解苏沐秋的焦虑。

　　“坤泽？”苏沐秋更加茫然了，这个词他从未听过。
　　但赵圣香却露出了奇异的表情，他上下打量着苏沐秋，尤其是那身公主裙，恍然大悟般低声道：“原来你是大齐皇帝的外甥？还是坤泽之身？怪不得外面有王宫侍卫守着，是保护也是……某种意义上的看守吧？”
　　他出身官宦之家，对这类政治联姻、身份规制隐约有所了解，坤泽似乎是一种很特殊且稀少的存在。

　　苏沐秋几步走到窗户旁，小心翼翼地向下望去。
　　果然，楼下街角，那名之前追捕他的侍卫长似乎早已料到他在此处，正抬头望向这个窗口，见到苏沐秋探出头，不仅没有恼怒，反而右手抚胸，向他行了一个标准而恭敬的礼节。

　　苏沐秋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头，倒退回自己的座位，脸色变幻不定：“等等，坤泽？我是坤泽？”
　　他联想到自己这身被迫穿上的女装，一个模糊的、令人不快的猜想浮上心头。
　　难道在这个世界，坤泽就意味着……？怪不得我穿裙子……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沉重的钟声。
　　“当——当——当——”一声接着一声，洪亮而悠远，穿透了酒楼的喧嚣，回荡在整个城市的上空。

　　绫罗侧耳倾听，轻声提醒道：“校园晚钟响了，各位该去格雅利学院报到了。”

　　魏无羡还沉浸在温宁失踪的打击中，闻言眯起眼，语气带着一丝挑衅和烦躁：“不去会怎样？”他此刻心情极差，对什么学院报到提不起丝毫兴趣。

　　绫罗似乎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脸上重新挂上那抹淡淡的、却让人摸不透底细的微笑：“不怎样，只是明天清晨，您大概会在迈兰克和提德兰的全体师生面前，收到一份来自圣庙的、音量足以掀翻屋顶的吼叫信罢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戏谑，“顺便说一句，我是各位的学姐，也是格雅利学院一年级的级长，绫罗。上一个生命轮回里也是这个名字，你们可以这样称呼我。”

　　她话音刚落，雅间的门再次被敲响，这次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不等里面回应，门被推开，刚才楼下那位神色严肃、身着锃亮盔甲的王宫侍卫长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