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鸟》浮槎归岸

39、再见长盼

　　虽然逸闲知道别念向来都是冷着一张脸的，可是这是别念第一次用冷到骨子里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就连他说这几个字时吐出来的气息，逸闲都觉得是带着寒气的。也许是最近和他走得太近，逸闲都忘记了他在别人口中可是一个不近人情的冷漠之人。

　　真是的，还以为自己是特别的。

　　“可是……”逸闲一时竟然有点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那边……”

　　“那边什么也没有。”别念的语气不容置疑。

　　看别念这态度，逸闲的眼神黯淡下去，收起望着别念的目光，心里也有些不悦。不说便不说，谁关心你的那些破事！逸闲在心里嘟哝道。真是想不到，眼前这个在仙界为人正直让人谈之色变的桀骜灵修，在背后居然是个能做出金屋藏娇之事的人。这本来应该是个让人振奋的八卦，可不知怎么，竟让逸闲觉得如鲠在喉。

　　逸闲兀自想着，身旁的别念却停下了脚步。

　　“到了。”

　　“嗯。”逸闲这才回过神来应道，发现竟是已经出了洞天。

　　可别念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还有什么事吗？”逸闲疑惑的看向别念。

　　“我……”别念眼中闪烁几下，双唇碰了碰就挤出来一个字，又盯着逸闲看了好一会儿才又道：“对不……”可惜，这个“起”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听到面前的留霜楼上传来一声少年的呼喊，逸闲本来还放在别念身上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引走了。

　　“逸闲兄！这里！这里！我在这里！”

　　逸闲转过头去，就看到仝长盼，倚在留霜楼的栏杆上朝这边欢快的摇着手臂，笑的好不明媚。

　　逸闲也忍不住卷起了嘴角跳着挥了挥手，“看到啦！看到啦！等我，我这就去！”

　　可是逸闲没有注意到，在自己笑的正爽朗的这一瞬，别念的眼神蓦的黯淡下去，他将那句对不起在心里说完了。

　　这时，仝长盼才看清了站在逸闲身旁的别念，挥着的手瞬间僵住了，就连笑也凝固在脸上。他是怕别念的，从第一次和逸闲一起捉蛐蛐时见到他就怕。他仝长盼对天发誓，自己绝对不是那种会抛下兄弟自己先跑的人，要怪就怪当时来的是别念。他自幼便跟着虎妖仝西月在山中生活，身边所陪皆是猛兽，因此对危险的气息很是敏锐。别念看向自己时的那眼神仿佛猛兽护食，其中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何况隔着那么远，仝长盼都能感受到他身上强劲的法力，被他捉住逃课还不得被剥了皮？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于是，仝长盼在心里对逸闲抱拳道：对不住了兄弟，我先走了，他是你师父当不会为难于你！可惜仝长盼那简单的大脑怎么也不会想到，某人之所以目露凶光，不是因为他俩逃课，而是因为他和逸闲走的太近了！

　　逸闲见到仝长盼不太对劲儿，便转头看刚才还站在身旁的别念。可是现在哪里还看得到那小子的影子？

　　呵！太差劲儿了吧，又不辞而别？难道从小就没人教教他走的时候要道别吗？就这德行还想当我师父？

　　算了算了，随他去吧！

　　逸闲跑着上楼，就觉眼前豁然开朗，留霜楼可当真称得上富丽堂皇。一个长数仗的方形台子立于正中，四个角分别坐着四位佳人，皆是轻纱遮面，怀抱琵琶。四方台子正中又立一圆形高台，一位女子正抚琴于上。女子虽被轻纱遮住了半张脸，但从那流光的明眸里便能看出这定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方台四周，是飘着花灯的池水。十二根两人合抱的红木柱子自水中拔地而起，大有顶天立地之势。这层楼独自占了三层层高，贵客们的坐位则是在上一层。逸闲又沿着楼梯快步走去，就见眼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其上覆盖的是雕花镂空的屋瓦，桌椅每隔几米便摆上一套，皆是上好的黄花梨料。兴许是嫌走廊平平过于无聊，在四角竟还用拱桥相连，平添趣味。单是看这水上走廊，逸闲只觉是正身在哪户大家的园林水廊之中。

　　一上来，逸闲便见仝长盼站在一处桌椅旁，似是看到逸闲身后没有别念的身影，仝长盼这才长出一口气大着胆子喊了逸闲。

　　未等逸闲坐下，仝长盼便拿出酒杯给逸闲满上。顿时酒香四溢，直钻逸闲的鼻孔。逸闲也不客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可真是好酒！”

　　“那是必须的，这次必然要喝尽兴，不然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喝上酒了！不来点好的怎么行？”仝长盼扬杨手中的酒壶，直接悬空在嘴里灌了起来，“酒还是要大口喝才有味儿！”说着也扔给逸闲一壶。

　　逸闲索性丢了手里的酒杯，也拿起酒壶痛痛快快的灌了几口，酒水灼烧着逸闲的喉管，在胃中炸裂开来，顿时唇齿间的清香和身体的灼热混为一团，让人忘却了诸多烦恼。

　　“怎么好端端的就要闭关了？”

　　“嗨！”仝长盼长叹一声，“还不是被上次那个劳什子雅集搞得！母老虎左思右想，觉得我实在是太笨了！可是吧，她又认定了我这辈子就聪明不起来，于是，经过她不断地思考总结，认为唯有增强武力才能弥补我脑子的缺陷！”仝长盼耸耸肩，一副无辜的表情，“笨是我的错喽！”

　　逸闲觉得有点好笑，但是他这个拿了雅集第一的人在这里笑未免也有些太不合适了，何况自己参加雅集时已经是个修仙界的老混混了，对这些新人是颇为不公的，便喝了几口酒硬是把笑意压了下去。

　　“不说这个了！”逸闲忙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有这好地方的？”

　　“修仙界出了名的风月之地我仝大公子会不知道？”仝长盼说这句话时颇有些一掷千金的气势。

　　修仙界出名的风月之地，别念居然来过？逸闲在心里冷笑一声。

　　“仝大公子果然厉害！在下佩服佩服！”逸闲抱拳表情夸张的说。

　　仝长盼摆摆手，做一脸享受样，忽然瞥到台下，嘴角向上扬起，头也顾不上回，拍拍逸闲，示意逸闲往下看，“好戏开始啦！”

　　便见廊下台上弹琴的女子缓缓站起，面纱掉落，未落地的面纱同古琴一起化为灵蝶翩然飞舞。那女子果然面容绝美，媚眼随羞合，丹唇逐笑开。此人的一颦一笑都撩拨着众人的心弦。就见那些灵蝶飞至女子身后，竟化为几位彩衣飘飘的仙子随那女子一同起舞。

　　“这位奇女子便是这留霜楼的头牌霜昧，怎么样？美吧！”仝长盼满脸陶醉，“兄弟你来的真是时候！我最喜欢这幕美人生蝶了。”

　　“美！果然是位佳人。”逸闲也由衷赞叹起来。

　　试问这世间谁不爱美人呢？虽然逸闲一再拒绝小竹硬塞过来的美人，但并不代表他不爱看美人。但也仅仅是止于看罢了，逸闲是反感小竹那万花丛中过，片片要沾身的行为的。等等，如此美人，竟然没被小竹抢了去？逸闲顿觉不可思议。

　　“诶嘿嘿。”见逸闲似有所思，仝长盼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逸闲兄你可不要乱想啊！这霜昧姑娘可是只卖艺不卖身的。”

　　逸闲顿时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这么了解，看来还是长盼兄想的更多。”

　　仝长盼笑的更开了，“青春年少就是要喝最烈的酒，恋最美的人！”

　　于是逸闲昧着自己的良心和仝长盼一同举起酒壶为青春年少干了几杯。

　　似是喝的有些多了，仝长盼脸颊绯红，原本大大的眼睛略显迷离，舌头打着结语无伦次起来：“我仝长盼！看你是兄弟，偷偷告诉你。嘻嘻。等会还有个能单独见霜昧的机会。”说着又嘻嘻笑了起来倒好像是已经见到了霜昧一般。

　　突然仝长盼收住笑容，爬到逸闲耳朵边，看这样子应该是要说不得了的悄悄话，可惜这声音却完全不像那么回事。

　　“你知道我为什么约你来吗？”这一嗓子震得逸闲脑袋嗡嗡作响，周围几人不约而同看向了这边。逸闲只得拦着仝长盼给周围连连点头，说了一连串的不好意思。

　　“你小声点。”逸闲在嘴前比了个嘘的手势。

　　“哦，对对对。得小声点。”仝长盼也将食指放在唇前嘘了嘘，又咧着嘴笑了起来，“我告诉你啊，咱俩联手一定能拿到这个见霜昧的机会。到时候嘿嘿嘿……”

　　这人既然不能喝酒就别拿这么烈的酒啊，这笑的怎么听怎么猥琐。

　　似乎看出了逸闲所想，仝长盼伸出手指在逸闲面前晃了几晃，一连说了几个不，“你肯定以为我要那什么。但我告诉你，我仝长盼才不是这样肤浅的人。不过，”仝长盼看向逸闲，一脸我都懂的表情，“我知道，你想！哈哈哈。”

　　“……”逸闲一头黑线。

　　“饕餮秘境。”仝长盼摆脱逸闲的搀扶，坐直身体，晃了晃脑袋，眼神一瞬间明亮了不少，“等会这舞结束，斗法就开始了。赢到最后的那个便能从霜昧手中拿到饕餮秘境的通行牌。有趣的是，所有进去的人出来后什么也不记得，只记得在里面的愉悦之感。不过此牌只有一张，你若得了想办法告知我秘境内的情形便可。”

　　这小子居然还有瞬间清醒的能力！？感情刚才那都是逗他玩呢。可是说完这句话后，仝长盼又软倒在桌子上，嘴里嘟嘟哝哝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

　　原来这家伙是真醉，清醒只是回光返照。

　　看来这饕餮秘境才是仝长盼叫他来这里的真正目的。逸闲晃晃已然与桌子融为一体的仝长盼问道：“你要去这饕餮秘境干嘛？”

　　“干嘛？”仝长盼将脸在桌子上翻了个面对向逸闲，又傻笑起来，“当然是去玩啊！你是没见到出来人那高兴的样子，哈哈哈。不过咱俩谁去都一样，我就是好奇里面究竟是什么。”

　　“……”

　　亏逸闲刚才还紧张了一把，以为他这是遇到什么要紧事了。如此看来，这饕餮秘境不过是个故弄玄虚的娱乐场所罢了。世人爱玩乐，除了那些嘴里整天念叨着澄心遣欲的修士之外，大部分修仙之人亦是如此。因此凡间那些会玩的修士便将这玩乐一事发展到了秘境之中，好尽享凡人不得享受的修士之乐。逸闲以前倒是听说过什么温柔乡秘境，专门为那些欲求不满的浪荡修士而开；还有什么爽歪歪秘境，里面满地小怪，一碰就死，好让那些修为低下的修士也能感受到以一敌百的快感。就是不知这饕餮秘境究竟是什么，怎么就能吸引了这么多的修士前来比试。

　　逸闲思索期间，那霜昧已然跳完了舞蹈，此时正站在台前朝四面行礼。那些仙子此时又化为灵蝶，飞至霜昧唇前，再次变成轻纱遮住霜昧面庞。

　　一开口，逸闲便觉得此人当真是面如花，声如鸟。

　　“诸位仙友，三声锣响之后，比试正式开始。” 悦耳的声音久久徘徊在留霜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