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宁》自在观学徒

31、一份送不出的礼物

　　“女儿，妈妈对不起你。”
　　电话那头传来董惠湘哽咽的声音。
　　叶济宁无力地闭上双眼，对着电话说：
　　“我知道了，妈妈，我还有事，我先挂了。”
　　“好，女儿，好好休息，别太累了。”
　　“知道了。”
　　电话挂断，叶济宁看向车窗外，刚才的那一丝喜悦早已散去，理智又回到她的脑海。
　　再穿越又能如何？不过是暂时逃避，她还是什么都解决不了。
　　甚至……和年纪还小的林青云又多一层牵绊吗？她知道，她一定会再次遇见林青云，那到时她该如何自处？
　　再回归后，她又该如何？她到底是宁姐还是叶学妹，那深藏于心底的，异于一切的感情又该何去何从。
　　叶济宁一直都是一个敏感拧巴的人。但她也很擅长自欺欺人，她想，宁姐也好，叶学妹也罢，她都能接受，她会做好符合这两个身份的事。
　　这些日子，脑中的警告越来越强，似乎在催促着叶济宁赶紧做好准备，不要像上次一样仓促。
　　叶济宁准备好了合适的手机和一些现金，既然这次提前有了警示，她也不想让自己像上次一样狼狈。
　　只是身份问题……她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看来还是只能做一个黑户。
　　怀揣着紧张却又有些期待的心情，叶济宁等待着那一天的来临。还是因为一颗糖吗？这次，林青云会以什么形式给自己呢？
　　林青云一定掌握了让她穿越的方法，甚至她也知道了她穿越的准确时间。
　　叶济宁当然也有所猜测，前两次都在她的生日当天，这一次应该也与之有关，但是现在是夏天，那就不可能是自己的生日，那么，是不是就是林青云的生日呢？
　　可是她不知道林青云的生日是哪天。
　　但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天林青云应该会给自己一颗糖，然后自己会回到那个存在着宁姐的世界。
　　要准备一个生日礼物呀。
　　什么样的生日礼物既适合她此时的身份又满足林青云的喜好呢？
　　叶济宁想了很久，然后有些泄气。
　　因为她发现，就像她从未看出林青云很早之前就认识自己一样，她不曾真正了解过林青云。
　　她不知道林青云喜欢什么，她似乎对什么都淡淡的。
　　而这么久以来，叶济宁始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想着自己的喜怒哀乐，期待着林青云的陪伴又不敢真正靠近林青云，以致于她竟只能想起林青云和风般的温柔，却不知道她温柔之下真正的内心。
　　叶济宁突然落下泪来，她感觉自己像个疯子。
　　有时候她那么自信，觉得林青云一定对她有好感，可是她不敢回应这份好感，她见过那样小的女孩，大学时自己没有对林青云产生感情，起码没有表达过，去了那样一个世界后自己就表现出来，那自己成什么了？
　　有时候她又觉得自己是那样卑劣，或许林青云就是想要靠近那个“宁姐”，一切都是叶济宁自己的幻想，仅此而已。那么她就更对不起曾经那样信任她的林青云。
　　可叶济宁又渴望有个避风港可以逃避压抑的现实，她一边渴望一边逃避，最后，她成为了她最讨厌的那种人，只知道索取，却从未回报。
　　叶济宁放弃了思考，或许这次穿越是一个好机会，她有着合适的身份，去更加深入地了解林青云。
　　这样想着，微信突然弹出一条信息。
　　15级林青云：明天中午有时间吗？要不要来雪中？
　　叶济宁心中微动，双手拇指缠绕良久，编辑了一个“好”，点击发送，然后切出了林青云的页面。
　　新的高三班主任群已经建好，群里领导正在发一些通知，同事们纷纷回答收到。
　　叶济宁紧紧皱起眉头，点开领导的头像，编辑了长长的一封请求不带高三的信息，犹豫良久，最终还是一一删去，她实在懦弱太久，而勇气也被本应该是最亲近的家人消耗殆尽。
　　叶济宁看着群里还在闪烁的消息，最终什么也没回复，而是扣下了手机。
　　这是多梦的一夜，叶光祖和姜天赐在客厅中看着她的那一幕在睡梦中异化，他们化身成小时候叶济宁从电视中看来的妖怪，张着血盆大口冲向叶济宁。
　　叶济宁害怕的奔向母亲的方向，却在进入卧室的一瞬间，被同样异化的董惠湘抓住了衣角。
　　就在叶济宁即将被前后包围时，卧室却突然变成了南阳一中的教室。五十多个看不清脸的穿着校服的稻草人呆楞的坐在她的面前。
　　梦中的叶济宁似乎很熟悉眼前的情景，她像平常一样板书上今天的题目，再转身，却看到刚才还看不清脸的稻草人们突然都有了一张红色的嘴，他们大喊着“你教得真烂！你不配当老师！误人子弟！”
　　画面再次闪烁，刚才的一切都消失了，叶济宁走在一片一望无际的冰原之上，天地之大，只有上空灼眼的太阳。
　　走着走着，眼前的路突然变成了悬崖，叶济宁就这样一脚踏空，失重感浸湿了她的心脏，她猛然睁开了眼。
　　……
　　叶济宁从来没做过这么反映她内心的梦。
　　叶济宁望着头上的天花板，想着眼前一团乱麻的生活和自己犹豫不决的内心，想继续睡，却没有了睡意。
　　一夜无眠。
　　所以，当叶济宁顶着黑眼圈来到林青云的面前时，林青云忍不住抬眉问道：
　　“昨晚去爱丽丝仙境梦游了？”
　　叶济宁看着悠闲的坐在沙发上的人喝着咖啡的人，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句：
　　“实则是被熊猫肘击了。”
　　说完，叶济宁看着眼前和她完全不同，反而有些神采奕奕的人。
　　“学姐，你觉得我适合当老师吗？”
　　“我似乎回答过你这个问题。”
　　“我刚工作时，就总是担心我能力不足，没办法带好孩子们，如今都工作这么久了，依然会这样想，可见我没有什么长进。
　　当时，也不过是老师和父母都和我说，选师范吧，小女孩最适合学师范了，安安稳稳的多好，我一直以来的形象都是一个听话的乖乖女，也没有什么自己的想法，就听他们的话选了师范。可我似乎真的不适合，前几天接到领导的通知让我继续带高三，这几天我都没睡好。”
　　林青云静静地听着叶济宁的倾诉，顿了一下说：
　　“我不是老师，但你说的这些我能理解。我想，其实一直以来你并不是真的对自己不自信，而是，这不是你想要的。”
　　叶济宁有些惊讶，是这样吗？或许是吧。
　　“你知道我的工作的，在大厂这么久，其实我已经适应了那里的生活，但我却觉得这样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来了南城，所以有了雪中。
　　而你，宁宁，乐乐不止一次的在家里提起你，说你的课很有意思，说你很关心学生，可见你其实做得很好，但你从中得到的不是开心，而是压力和焦虑，所以我想，这不是你想要的。”
　　叶济宁没有说话，林青云起身，从旁边的书架上拿出一本书，递给了叶济宁。
　　叶济宁接过一看有些发愣，封皮上一个女人站在一架飞机旁边，她的手搭在飞机上，潇洒地看向镜头。
　　再一看，里面似乎夹着什么东西，叶济宁翻到那一页，入眼的遍是那熟悉的奶糖，叶济宁猛地一震，抬头看向林青云。
　　“今天是你的生日？”
　　林青云笑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指了指叶济宁手中的书，示意叶济宁去看。
　　叶济宁顺着林青云的手低下头，看到刚刚奶糖待过的一行字被划上了一条红线。
　　“我永远分不清灵感与冲动的界限，我想答案只存在于结局中。”
　　就在这时，林青云的声音和脑中的警告声同步传来：
　　“宁宁，你从来都不是什么乖乖女，相反，你渴望着叛逆。吃下糖吧，有人需要你。”
　　“请立刻回归！
　　“请立刻回归！！
　　“请立刻回归！！！”
　　叶济宁有些发蒙，似乎没有理解眼前人的意思，林青云见状拿过叶济宁手里的糖，剥开糖纸，慢慢伸手将糖送进了叶济宁的嘴边。
　　她递过来的手很有分寸，叶济宁轻轻张口，只触碰到了甜腻的糖味。
　　瞬间，那熟悉的眩晕感便如潮水般涌来，在失去意识之前，最后留存在叶济宁脑中的，是林青云含笑的眼睛和停留在她眼前的那微微蜷缩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