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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生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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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无人的夜里,李长青自下了车便一路狂奔到周帆家门口。
这一路上,他依旧没收到周帆的任何消息。即便额头上的疼痛已经消散,但李长青依旧心绪不宁。
强压住心里的焦灼不安,李长青边用力地拍着门,边唤着周帆的名字。
唤了多久,他已经记不清了,因为对此刻李长青来说,多一秒都是煎熬。
好在,就当李长青想另寻他法时,周越打开了门。
周越试探地,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他是听出了李长青的声音,然而,在见到李长青的那刻,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与此同时,李长青也注意到周越那红通通的眼眶。
一进门,李长青没有过多解释,便将周越往自己腰间一搂。
“哥哥呢?”他边问边带着周越往周帆房间走去。
周越还来不及回答,李长青已经走进周帆房间。
房间里,点着一台小夜灯,散着淡淡的冷光。床上,周帆卷着被子侧躺着,李长青目光一移,旁边的柜子上,有半杯凉水和一些药片。
周帆果真是生病了,李长青心里一紧,转头去看周越,却见周越不知何时已经落下泪来。
“别怕,别怕。”李长青悄声说着,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他招呼着周越,“去把体温计拿来。”
周越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见李长青吩咐,不敢有丝毫耽误便去翻找。
李长青拿到体温计后甩了甩,便轻轻坐在周帆床边。
眼下周帆像是在熟睡,可睡得又不安稳。他半边脸埋着枕头上,还有半边脸微微蹙着眉,一副难耐的神情。
李长青从未见过这样的周帆,一时间有些心虚和无措,但碍于一旁目光炯炯的周越和周帆的病情,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去翻动周帆的身体。
和想象中的不同,周帆的身体格外柔软,入睡后也依旧温顺。李长青握着周帆的肩膀,手里像握着一块任人摆弄的软布。
反而是他自己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李长青哆哆嗦嗦地替周帆量了体温。
体温计冰凉的触感让周帆神情微微有了变化。刚松了口气的李长青心立刻又吊了起来。
好在周帆再无其他反应。
等待的过程中,李长青静静地坐在床边。
周帆额头上的伤不算严重,没有任何红肿。李长青想伸手探一探,却又忍住了,只是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
看着看着,在这悄无声息的环境里,他猝不及防地思绪翻涌。
自从得知周帆生病的那一刻,他的脑袋便一片空白,一切全依靠直觉行动。
直到此刻,意识到自己竟然真的出现在这里,李长青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简直像梦一样。
时间一点一点流失,大概过了十分钟,心情复杂地李长青便取下温度计,在灯光下一瞧:38.7
扭头和周越交换了个眼神,为了避免打扰到周帆,二人一同走出房间。
“38.7度,不算高烧,”李长青尽量用轻缓的语气安慰着周越,“哥哥刚刚是吃完药对吧?现在他已经休息了,应该很快就会好,你也快去睡觉吧。”
周越没说话,只是眼神流露出不舍。
“听话,明天还要上学,”李长青弯着腰,摸了摸周越的脑袋,“你今天也很累了,我知道你担心你哥哥,但是现在这里有我呢,我向你保证,明天你一觉睡醒哥哥就好了。”
“真的?”
“真的。”李长青点了点头。
凌晨近一点,安抚好了周越,李长青又去浴室翻找毛巾,去冰箱翻找冰袋。
将毛巾裹在冰袋外,李长青轻轻地敷在周帆额头上。
对于周帆的病,李长青心里其实也不太有底。
他自己是很少发烧,对这方面的处理经验是少之又少,只能凭借着仅有的记忆和网上搜寻来的方法照顾着周帆。
今夜,李长青就这么看守着周帆,形影不离。
房间里,为了通风门窗都大敞着。但不知周帆是因为冷了还是害怕,身体一直死死卷着他的被子。
李长青担心他这样捂着体温又要升高,便时不时地帮他松一松。
或许是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扰了周帆,昏沉中,周帆身子动了动,应该是想躲。与此同时,他嘴里还呢喃着什么。
李长青连忙凑近,却听周帆嗫嚅了一个人名:“……祁亭玉,不……”
听到这个陌生人名的那一刻,倏地,李长青全身都僵硬了。
周帆是睡糊涂了,在被惊醒时,迷迷糊糊间,他看见了身旁的模糊身影。
他混淆了时间,忘记了祁亭玉和他要交通费离开的事。他只记得祁亭玉执意送他回到家,便以为祁亭玉还没有离开,否则谁能解释身边的人是谁呢?
意识到身边人是祁亭玉,浑浑噩噩中,周帆更想挣扎着起身。
额间的冰袋掉落,一瞬间惊醒了李长青。顾不上胸口酸胀翻涌,他急匆匆地去搀扶周帆。
可周帆还是在挣扎,即便浑身上下像被人抽干了力气,他还是伸手试图去推李长青。
“周帆——”李长青顺势拉住周帆的手,将人往自己身上带。
各种各样的情绪混乱地交织在一起,李长青既痛苦又委屈,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痛苦何来、委屈何来。
眼下,他只是想扶稳周帆。
而就在李长青开口的那一刹那,周帆却忽然停止了挣扎。
“……长青?”他有气无力试探着。
“是李长青,不是什么祁亭玉。”提起那个名字,李长青几近咬牙切齿。
那个人,在周帆生病时不见身影的那个人,却出现在周帆嘴里。
李长青也分辨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为周帆惋惜还是为自己打抱不平。
明明他才是守了周帆一夜的人。
在李长青回应后,周帆彻底没了动作和声音,他被李长青揽在怀里,靠着李长青的肩头。
李长青心里还有些怨念,想着想着,又下意识去探周帆的神色。
可就在低头的一瞬间,他却与怀里的人视线相撞。
在小夜灯的一点薄光的施舍下,李长青对上周帆一双既朦胧又清明的眼。
无声无息的房间里,时间像是被凝固。李长青害怕了,他害怕周帆是在看他,又害怕不是在看他。
不过,就在李长青即将磕巴地解释时,周帆又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周帆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他遥远的、模糊的初中时代。
他梦见每个寒冷的清晨傍晚,他踩着亲戚送的单车从村里出发,伴着晨曦余晖,从家里和学校来来往往。
他梦见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争先恐后奔向食堂的那一刻。
他梦见无数次当他靠近正在激烈交谈的同学身边时,那刹那的寂静。
画面交替,在痛苦与挣扎中,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向他走来。
那人和他一起修好单车掉落的链条,即便手被机油染得脏兮兮的,他也还在笑。
那人从来都是将他的午餐分他一半,说是不能浪费。
那人还喜欢揽着他的肩膀,去学校的每一个角落,去见他的每一个朋友。
周帆曾靠着他渡过无数个夜,曾将他与自己的喜怒哀乐融合在一起。
他也有过最遥远不可触及的幻想,也有过最痛苦无奈的自我劝解。
可翻来覆去,这似乎都是记忆深处的事物了,就像他的学生生涯一样,一去不复返。
周帆又梦见二人时隔多年重逢时,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在这近十年时,二人不再有任何交集。不断有人走进二人的生活,一点一点将他们改变。
沈修文和男友相识相爱,而周帆则被突然闯进他的生活的李长青拉了一把。
周帆知道自己再也找不回那段最纯粹的日子,也曾因此困在记忆的漩涡。
他想着,他永远也回不到某个炙热夏天的某个午后,沈修文拉着他去树下乘凉的时刻了。
但现在,倚靠着李长青,周帆却忽然想明白了。
这些真实存在的、短暂而美好的记忆,只属于记忆里那个稚嫩纯粹的周帆,就像童话故事向来由小孩子翻阅一样。
而现在的他,即将打开另一本充满悲欢离合的书。
但不变的是,快乐依旧不减当年,慌乱依旧不减当年,羞怯依旧不减当年,纠结依旧不减当年。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时,周帆睁开了眼。
感受到身边另一个人的存在,周帆顺势抬头一看——是双手环抱、靠着墙壁微微歪着脑袋的李长青。
也许是熬不住疲惫,此时的李长青双眼紧闭,呼吸平稳,正熟睡着。
原来不是梦……周帆错愕地怔愣了片刻。
为什么李长青会出现在这里?又是怎么出现在在这里的?周帆来不及细想,便急匆匆地想起身。
而担起照顾周帆责任的李长青,直到察觉到身边人轻微的动作,这才猛地睁开眼。
“好些了吗?”他神情还有些茫然,话却下意识脱口而出。
“好多了。”周帆忍着头晕撑起身子,“你……”对着李长青,他有千句话要说、有万句话要问,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最终,他只是轻叹了口气,往床榻上一拍:“困了就再休息一下吧,我也准备起来了。”
“不行。”李长青反手将周帆一按,又将人按回床上。
他感受得到来自周帆身体的疲倦与酸痛,“你身体还没好,要好好休息。”
周帆看着他,神情有些不可置信。
“我已经帮你和经理请好了假,还有,周越也有我看着呢,你就放心吧。”
“那现在几点?越越还没起床?”
李长青看了看手机,“七点出头了。”
躺在床上周帆沉默了片刻,旋即无奈又窘迫地笑了。他朝李长青挥了挥手,意思是要李长青帮他拿手机。
“学校七点半的早读……我顺便也帮他请个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