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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   《蝉不知雪》

      这是一场注定没有结局的爱情。

      宁愿(受)X楚聿(攻)

      作话:1.短篇。

      2.现代社会科技背景,ABO世界观,但制度封建。整体封建程度之深,可以参考徐克版的梁祝。有情人无法终成眷属。

      3.待补。

      ——————

      1.

      宁愿的身份不正。

      这个身份是什么意思呢,就是他的出身不怎么正大光明。

      他算是个私生子,但他家里的情况又特殊,是完全依附于的楚家生存的附庸。搁那年那代,有钱权的世家都会精心养着身边这批人,说好听叫家臣,说难听点就是清代的包衣奴才。

      私生子的身份见不得光,偏偏运气好,被主家的大少爷看上了,成了贴心的玩伴。

      也过继给楚家,当上家养子,只是没改姓名,还是叫宁愿。

      楚聿当时挑,并不知道姓名,只是一眼就晃到宁愿脸蛋上了。小孩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虽然是私生子,但宁家抬出去也能唬一唬人,养小孩不至于虐待。宁愿脸上白嫩,纤长的眼睫毛扑起来像蝶扇,只是眼神不怎么在堂上,总晃散着四处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后来知道宁愿的名字,更喜欢,楚聿很喜欢宁愿的一切。

      但最后觉得宁愿的名字取的不大好,他的名字也不大好,两个人不同命不同运。

      只有一点缘,终身误。

      2.

      宁愿的名字和他性情倒是相投,一生执拗,宁愿极端,也不愿意犯错和认输。

      宁愿宁愿,就输在宁愿这两个字上。

      3.

      宁愿大抵是六岁的时候到的楚家,其实他对那段记忆很模糊,像褪了色的底片。童年记忆总是捕风捉影的晃着光,像成串的细珠帘挡住厅阁里的宋代建盏和硕大花瓶里猩红的百合,逆着光又顺着光,一颗一颗的螺珠随风慢晃,碾着光和时间。

      他六岁之前的记忆并不明了,不光明,只依稀记得离开生母,也记不得自己生母的脸。

      六岁后的一切倒明亮很多,总是跟着楚聿的。

      楚聿是这一辈楚家主脉的嫡子,是主母唯一的儿子,也是楚家将来,也是唯一的继承人。

      他的喜怒伤悲能牵动公馆里的一切,贵胄世子不过于此。

      楚公馆说是什么公馆,但整体承托于上世纪初修建的一处四合院宅邸,当时又追求新派潮流,从围墙外能看见海派砖楼的风格。主楼倒是西式风格,顶梁高,阔朗,穿堂风好时能直直捞起珠帘和壁橱纱。

      宁愿在这里过了自己十八岁生日。

      其实也说不上太阔朗,是那个时候的自己太小,矮萝卜头一个。触不到墙壁上的画,要仰头看花盆里的莳萝叶子,牵着楚聿的手上楼,才觉得楚公馆的主楼才大。

      他十三四岁的时候就没这种感觉了,他发育的较早,是正常男性,普通的beta。

      和晚熟的alpha相比,他早了一年比楚聿蹿上个头,也早一些比楚聿进入青春。

      那时候的岁月真感觉长,又觉得短,好像每天只在意阁楼天窗穿下来的日光。

      其他的什么都记不清楚。

      宁愿记不得他自己什么时候和楚聿发生关系的,总之是个不太清楚的时候,也不敢记得太清楚。反正是阁楼,因为秋雨封了窗,褐红的枫叶积在窗棱上,雨滴哒哒的轻声趴在透明玻璃窗上如涟漪成圈。

      外面刮风冷,阁楼里倒是很热,楚聿搂着他。

      宁愿身上还是校服,蓝白两块色,戴了副黑底厚方框眼镜,留厚刘海,脸上白嫩,唇红,显得学生气很足。他脸窄,方框眼睛衬得他脸更小,刘海留了缝,往旁边撇开,露出左眉上的痣。

      楚聿将同岁的男孩搂在怀里,手臂环住他的腰,头都要靠在宁愿肩颈上。

      宁愿坐在他□□,后靠着他胸膛,没开灯,只看见手底下画板上荧光涂料的颜色。宁愿有些嫌热,未成年的alpha的体温很高,就算隔了一件短袖和宁愿身上的两层衣料,体温也偎在宁愿整片后背。

      “楚聿,不要抱我了,很热。”

      “我想抱你。”

      高大的alpha变本加厉,粘得愈发紧,像一头恬不知耻的大型犬。手向下搂住宁愿的大腿,要把男孩抬起来,语气可怜巴巴的。

      宁愿皱起秀气的眉,扭身拽掉碍事的长袖外套,脚踹在楚聿的小腿上。

      “疼。”

      Alpha装模作样的喊,楚聿的语气总是这样,好像宁愿狠狠踹了他一脚。

      他抬起手,把住宁愿膝弯,将他膝盖往上提。宁愿整个人拱起腿折在胸前蜷缩起来,alpha又握住beta长瘦的脚掌,粗糙的指腹捏着他白嫩的脚心窝。

      宁愿不大喜欢穿袜子,佣人给他准备的都是长腿袜,裹在小腿上,袜子最上那一圈勒住腿肚肉要痒。他回来就要先脱袜子,外衣可以不换,楚聿不管。

      “疼。”

      宁愿皱起眉,他才是被楚聿捏重了,脚筋抽抽着。

      他向后躲,又是躲在楚聿怀里,陷进去一般,后腰拧着偏,整个人向旁斜,脚掌踩在楚聿小腿上。

      Alpha手劲儿大,没轻没重,又坏,笑着道歉,又亲昵的怪罪宁愿的无情,指控他方才的罪责。宁愿哼声,脚掌压住alpha宽大的手,脚跟不轻不重的碾着他的手指。楚聿抬起他脚掌,轻轻的揉着,将画板撤开。

      宁愿被揉厌了,踢开楚聿的手,又坐在alpha的腿上,接受着拥吻。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开始接吻的,十五?十四?可能更早。

      宁愿坐在楚聿大腿上,alpha的肌肉雄硕,两个人都是短袖,手臂交错,肤色差异极大。宁愿白皙,他不大爱晒,说好听点就是斯文,女孩气一点的说话是文静,说难听点就是懒,不愿意动弹。

      楚聿就显得黑,骨架更大出一圈,宁愿手臂就细得多。

      宁愿抬起手搂住楚聿的颈脖,顺着他的吻,男生将他抵在床头。阁楼是他们两个的秘密基地,矮床,明窗,旁边床头柜放着童年时的沙画。亲吻时柔软的舌撬开唇,宁愿乖顺的张开嘴,让楚聿吻深,半眯的眼帘前看见楚聿眼裂的弧度和浓密的眼睫毛。

      楚聿亲嘴喜欢闭眼睛,很纯情,他的初恋是他。

      宁愿抚上楚聿的脸,闭上眼,将胸膛紧紧贴在宽阔厚实的胸膛上,男生的手压在他腰上,盘桓着向上摸索。

      他喜欢楚聿,庆幸的是楚聿也喜欢他。

      4.

      他其实六岁到楚家不太懂得突如其来的变化,没人有闲工夫给他一个六岁小孩解释,楚家也不喜欢小孩就做出一副奴颜卑躬的模样。教养他的赵妈让他一定要跟着少爷,讨好他,只要楚聿开心,宁愿和她什么都能有。

      宁愿刚到楚家的时候不太愿意跟楚聿,他认生,也怕生。

      每次都老老实实的站在楚聿身边,像个隐形的背景板,楚聿身边都是知根知底的世家子弟,不缺朋友,更不缺放学时的玩伴。

      但楚聿喜欢带他一起从学校回家。

      也从楚公馆到学校那一条路,走半截,光是溜圈子,买些小玩意儿给他玩。

      那时候的路真平坦,没人偷偷给他穿小鞋,也没人敢当面讥讽他。但背后多少听到一些骂他的,比如那些和他同一批选进来的小孩,嫉妒他,嫉妒他无缘无故就当上大少爷的眼前人,明明他又苯又木讷。

      宁愿慢慢知事,也是,身边多少闲言碎语,无一不是针对他。

      小孩年纪小归小,不还有一句话嘛,人小鬼大,有人说他木讷,又有人说他是最鬼机灵那个。

      宁愿觉得他是不傻,傻到看不懂谁的地位最高,也不猾,做不出那些圆滑事。

      他只是犟。

      自己心里认定的事情,他就做,他不想的事情,谁都别想逼他。

      宁愿在七岁的时候真正知道了楚聿身份的特殊性,是出去玩,就在楚公馆的院子里。但楚聿自己不小心跌湖里面去,当时旁边没人,就宁愿一个人跟着楚聿,看见他落水了赶紧去叫人。

      楚公馆太大,小孩腿短,一路跑过去上气不接下气的喊人。楚聿已经在湖里泡了好几分钟,他不会水,一个劲儿的扑腾,佣人从水里捞起来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宁愿整张脸都是白的,吓白的,楚家主母听到消息立马赶到,看见楚聿要死不活的模样,大发怒火,问宁愿。

      宁愿被女人脸上的表情吓住,好几个人揪着问他,阴影像笼,罩得天圆地方。

      他结结巴巴不知道说什么,只反复的说是楚聿自己滑下去的,拼命的为自己辩解。

      女人的手狠狠的在他脸上抽了一巴掌,扇得耳朵嗡嗡的响,耳膜本来就薄,小孩子的器官更柔软。宁愿呆呆的站在原地,左耳孔慢慢的流出一点暗红色的血,他那个时候不知道自己要聋了,只是觉得耳朵里很痛。

      没人看见他耳孔的血迹,只是拥着晕厥的楚聿,医护队早早赶来。

      宁愿站在原地像被抛弃的一根小草,连照顾他的陈妈都跟着走,脸上满是焦虑的担忧,一眼都不敢去看宁愿。楚聿进抢救室,救回来,但熬起了高烧,一烧烧了半夜没醒。楚家是很迷信的,佛道,出马仙,祝由术,占乱,都行。

      那夜到底是没阖眼,宁愿的指甲缝里是从左耳孔掏出的血痂碎片,请的大师招他去。

      问当时发生了什么,他还是说楚聿就是不小心自己滑下去的。

      又问了他的生辰八字,这些宁愿不清楚,乱着说。掐了法算了阵,又灌了宁愿两碗灰水,水里一股烧糊的灰味,宁愿嗅着想呕,余光瞥到楚聿亲母的那张可怖的脸,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咽下喉管里反呕的秽水。

      他脸颊上的巴掌印已经高高的肿起来,大师在楚聿房间门口画阵,楚母让他待在大师身边。

      他跟着大师跪在地上,脸上是数不尽的茫然和绝望。

      宁愿那刻在想,楚聿要是死了,他是不是也要跟着淹死了?

      大师拿钱够敬业的,愣是画了半宿,期间医生进去看情况,打了点滴和药,烧退了。能醒,不会死,就是看楚聿自己恢复得怎么样。

      闹腾了近一天一夜,堪见得天明,楚公馆上下的人方才睡去。

      但宁愿没能合眼,楚母和丈夫商量着宁愿的去出,她不大喜欢宁愿,觉得他身上有晦气。明明两个小孩好好的,都在湖边玩,岸边石头也都是做好防滑的,怎么他儿子就能从栏杆的缝隙跌下去,怎么小鬼抓下去的不是宁愿。

      宁愿长大后,想起这事,才知道他早早和楚母结下了梁子。

      有时候就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舛运,能决定命。

      宁愿很快就要被送出楚家,但楚聿一醒来没看见宁愿,好奇的问,知道宁愿要被送走就闹。楚母顺着她唯一的儿子,不得已,只有连忙喊人把宁愿接回来。

      两个小孩见面,楚聿看见宁愿,兴冲冲的跳过去要抱住他。楚母被她儿子热情的态度都吓了一跳,想拉住楚聿,没拉住。

      宁愿脸上敷了层粉,他来之前坐在客厅用冰块捂了整整半个小时的脸,肿胀的手印消下去,只是留着红痕,不好看。楚母让下人给他涂遮瑕膏,让他自己好好想,该说什么话就说什么话。

      楚聿显然不喜欢楚母的阻拦,好声好气的将楚母哄出去,牵起宁愿的手。

      男孩淹了水,又发了半夜高烧,脸上憔悴,但精神头很好。眼珠黑白分明,同宁愿说话,他还记得当时聊的话。嘴上一边说,眼睛一边盯着没了蓬草浮萍菱草的湖岸,水萍点点,中浮花,他问宁愿好看吗。

      他就是想拔那朵小小的黄色菱花。

      手碰到花,哪知道草下是深水,半截身子折下去,又不会水。

      “你有没有被吓到?”

      “有。”

      宁愿看见活过来的楚聿,听到他这样问,问他有没有被他突然滑下水吓到。心中突然全是委屈,眼里噙上大颗大颗的泪珠,就这样跪在床边嚎啕大哭起来。

      晶莹的泪珠像熬了一天一夜的苦膏汤,抹花了脸上的妆。

      楚聿不知事,慌张的哄着宁愿,拉起他的手。他坐在床边,不明白宁愿怎么硬要跪着,他努力抓住宁愿比他小一点的手,楚聿爬上床,拽着宁愿和他一起躺上床。

      他笑嘻嘻的想逗宁愿开心,手摸到他脸,抹了一层粉和白膏子。宁愿喊痛,楚聿将被子拉起来,罩住他和宁愿,好像躲进他的世界里。

      楚聿悄悄的问,“你是不是被妈妈打了了?”

      宁愿没回答,却在心里想,你怎么知道的。

      楚聿当然知道,他看过他妈妈训下人,更凶的时候都有。楚聿的父母都是极优alpha,两个顶级家庭的结合,因为楚母家族稍弱势,则由她孕育子嗣。

      宁愿避而不谈,只是说。

      “楚聿,我左边耳朵听不见了。”

      “怎么听不见了?”

      “就是听不见了。”

      宁愿闷闷的说,左耳孔空音,闷闷的疼。

      楚母那一耳光扇得太狠,后续没有跟上治疗,落下半边耳朵重度听力残障。楚家找最好的医疗机构给他做了人工耳蜗,宁愿自己不想带,他宁愿戴助听器。

      他就是犟,犟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楚聿倒是因为这一巴掌对宁愿多有愧疚,他知道宁愿挨那一巴掌是因为他,如果他没有跌水,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楚聿曾在后来无数次想到,他还不如就淹死,让宁愿陪着他一起死,七岁的孩子可以和七岁的孩子牵手一起跑走。

      而不是在绝望的三十岁,一个仰头,一个扭头。

      没能死在一起。

      5.

      童年说来短暂,桩桩件件要理出来,倒像是刺最多,杂骨最烦人的鲮鲫鱼。

      宁愿不知道怎么又想起那一巴掌,他闭上眼,抬起手抚在楚聿的左脸。

      楚聿的手掐住宁愿腋下,将人半提起来,宁愿半跪半坐,向后躲,反而越被追着亲咬。楚聿不知道他自己有多黏人,空气中是高浓度的信息素因子,可惜宁愿感知不知男高中生躁动无比的激素水平。他躲着楚聿黏糊的亲吻,手却抓在楚聿手臂上,衣服半撩起来,露出半截细腻的小腹和腰段。

      苍白劲瘦的脚掌踩在楚聿的大腿上,宁愿盯着他顶出来的OO,有点发怯。但是又不自主的本能依靠楚聿,他喜欢楚聿,楚聿是他人生的意义。

      从七岁时过来,身边的人包括他自己都决定一件事,楚聿可以决定他的生死。

      他只有依靠对他最好的楚聿。

      昏绰的阁楼,狭窄的床脚,青涩的亲吻揉进潮热的呼吸中,让他们的心跳与指缝相融的汗水一样和脉搏同频。

      宁愿不知后果,先尝甜后试苦,他畏畏缩缩,躲躲藏藏,不敢见天日。后来才知道,其他人一眼就看出他和楚聿亲昵的关系,只是不作声,因为不在乎。

      楚聿身边同阶层的朋友从来没有一个人正视他,他们都知道宁愿只是楚家养的一条狗,古时候陪床的丫鬟小厮。谁会把一个私生子放在眼里,平时说说话,全仰仗楚聿的光。

      宁愿自己也心知肚明,他和楚聿差的远,但学校告诉他人人平等。

      他一直以为跟在楚聿身边就可以得到一切,包括楚聿。

      但他很久才知道这个道理和事实,楚聿不属于他,甚至并不属于他自己。

      他真恨呐。

      6.

      楚聿大概是二十七岁的时候被家里强制订婚的。

      他高中就和宁愿在一起,出国留学继续黏了四年,归国继承家业。二十岁出头的时候没感受过催婚的力度,楚聿也不是爱混社交圈的人,圈里都戏称他神出鬼没,楚贵人,要大场面才舍得出面,平时想见一面都难。

      楚聿出面必须牵着身边那个跟班,左耳聋的残障,几乎所有认识他俩关系的人都诧异。

      家风严厉,最无情的楚家出了个深情种。

      十年如一日带着这么个人,恐怕是大老婆进门,也要抬配。

      楚聿确实是这么想的,他在这事上想的简单,想宁愿跟了他十几年,就六岁起,从小到大就这么过来了。他不可能会喜欢自己的订婚妻子,不会常住楚公馆,到时候肯定三天两头往宁愿那边跑。

      他想在楚公馆附近找一处近些的房子,方便出行,看婚期还远。看上的那套房子刚好可以推倒,新修一处和楚公馆一个样式的中式楼房,他和宁愿习惯楚公馆的格局和装潢。其实楚公馆够大,湖都有两个,前院到后院要打车,住两个人完全绰绰有余。

      但他打心底里不想让宁愿跟他正婚妻子见面,宁愿脾气其实挺大的,都是他养出来的。

      楚聿害怕宁愿扇他嘴巴子,宁愿醋劲儿挺大,又偏执的犟,他有时候都搞不懂宁愿在犟什么。又觉得宁愿犟得实在可爱,心气高,让楚聿莫名想到笼里神气傲然的鸟儿。他实在爱宁愿,那份爱是从一见面就诞生的,他就乐意惯着这样的宁愿。

      他们甚至在国外的教堂私自举办了一场婚礼,没有神父,没有父母,也没有任何宾客朋友,只有他们两个人。

      楚聿单膝跪地,在宁愿手上戴上一枚蓝宝石钻戒,椭圆面切割的宝石晃动璀璨火彩,拱门旁是碧蓝的海和沙滩,潮汐冲来的浪泛起来一圈圈的白沫。宁愿的眼里盛上的不只有海声,还有眼前这枚蓝宝石钻戒,楚聿的吻甜蜜,誓言要胜过天长。

      宁愿以为地久,他将那枚钻戒好好的保存在保险柜里,用一封信裹住,以为可以存到年老。等到楚聿和他七老八十,老得不能再老的时候,再打开看看他们曾经最相爱时的痕迹。

      但楚聿知道自己婚事不可违背,还是尽可能的拖延,到最后实在没办法。

      楚父出面给他训了顿,让他去跟冯家那位Omega少爷见一面,算是低调的订婚。那晚楚聿没跟宁愿说他去干什么,宁愿站在门口给他整理围巾,天早冷了下来。

      门后是深深重重的雪影,没住大路,只是一片黑噬下来的冷。

      楚聿笑着盯着宁愿偏瘦的手指,有条不紊的整理叠厚的羊绒围巾,他身上这件铁灰色的大衣版型极好,显得肩膀极宽。黑色羊皮手套拦住手,楚聿弯腰低下头,微微偏过脸颊。

      宁愿也笑了一下,踮起脚轻轻的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楚聿将宁愿哄回去,不愿他在门口吹两粒雪。

      门合上,门内是温暖的橙黄色灯光,这盏在宁愿六岁时就在头顶上的水晶灯还冠冕堂皇。

      宁愿是最后一个知道楚聿婚事的人,他以为过了二十六,就是二十七,和去年一样,也和前年也一样。

      和他与楚聿在一起的二十年一样,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又去了一年。

      甚至说不了老,楚聿正值壮年,粘人的alpha很爱他。

      但他不知道楚聿瞒着他和另外的Omega见面,瞒着他和另外的Omega订婚,瞒着他要和那个Omega结婚。那天只是楚聿打算先让宁愿搬出楚公馆,到时候接婚的车要在楚公馆发驶,上下都要装点,瞒不过宁愿。

      他也想让宁愿先看看那边新装的楼房,住一阵,看看符不符合心意,不好就换。

      宁愿不知道怎么就要搬,看楚聿也是要搬走的架势,把好多东西都搬上车,误以为楚聿是要带他离开楚公馆。他内心难免涌起一阵雀跃,他其实一直都不喜欢楚公馆,一些建筑太老太旧太阴,杂草花树又多,佣人没多少,少了那么一份至关重要的活人气。

      总之宁愿不大喜欢楚公馆,但也不好开口,楚聿毕竟是继承楚家的长子,是楚公馆真正的主人。

      车来来往往,管家突然悄悄给楚聿报了消息,说冯少爷登门拜访。看样子不像是专门来一趟坐一坐,增近感情的,来的意外,一点提前招呼没打,反而是来瞧宁愿的。

      宁愿这种身份,在上流圈子里不算稀罕,家养子,约莫在身边养出些感情的床伴。

      楚聿也知道事不对头,将宁愿哄上楼。

      “你去楼上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拿走的,省得再来第二趟,乖,去吧。”

      宁愿点点头,上楼,在房间转了一圈,正巧转到窗边,看见走过来的客人。模样陌生,一身白,窗逆着光砭眼,那人忽地抬头向上,宁愿莫名其妙的和他对视一眼。

      再好奇的跟着望,进厅堂了,楚聿在楼下呢。

      那Omega出身冯家,单名一个白字。名字是简简单单,人也是冷冷清清,脸上傲如雪,又压着一股阴戾。明明是大白的敞亮天,身上非还披了件毛袄边的衣,看样子极怕冷,和楚聿不搭调。

      楚聿身高,长相俊朗,整体气质是偏温和爽朗的人,和冯白这样的Omega像一块黑一块白硬要缝在一起。

      宁愿下楼,手里拿着遗落的玻璃瓶,里面装的是小学时折的千纸鹤。初中时就丢了,没想到要搬家,过了十一二年,竟然在桌缝里滚出来重见天日。他站在楼梯上,看见楚聿身边冷傲的Omega,那人身量也高,一米八的个头不太像个Omega。

      冯白顺着楚聿的目光转过头,嘴角未动一下,只是道。

      “你好,我是冯白,楚聿的未婚妻。”

      7.

      冯白此行来确实是示威的。

      他今年三十,这个年纪放在未婚Omega中算得上超龄,毕竟Omega要么早早成婚,要么早早离婚带子或女。他出身冯家,上头还有兄长,婚事本不急他。但时间迟迟,还是追到他三十岁而立之年,兄长早已成家,连孩子业已六岁。

      冯白这个大龄Omega虽说能力卓越,但未婚一事,实在是长辈心中的一道刺。

      他未婚的理由和楚聿相差无几,都是有个家养子的青梅竹马,虽然其他人不认他们是青梅竹马。冯白是有过alpha的,他的alpha是后院园丁的儿子,小他两岁,他小时候拿对方当弟弟宠,长大了就憋不住心思,和园丁alpha在一起。

      冯白觉得园丁很好,话少,下垂眼,笑起来眯起来像月牙,比他还要高半头。

      他身量在Omega中已经算高,但园丁alpha还要比他高那么多,冯白很喜欢他和alpha弟弟的身高差。园丁alpha青涩,像个从未经事的青年,模样只算中正,但冯白喜欢,他觉得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太大的理由。

      但园丁的儿子一辈子也只是园丁,顶多提给冯白当当司机,这辈子也就到了头。

      随便找个beta,或者同阶层的Omega在一起结婚生子,一生也算圆满美好。但alpha同样和宁愿一样天真,他以为在一起就是在一起,以为一辈子都可以在一起。

      冯家三番五次提醒过冯白,但冯白性子极傲,理想主义,仗着在冯家的地位,一意孤行到底。他想他在商界也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为了婚姻自由,要和冯家对抗到底。

      结局是他输得极惨烈。

      冯白是亲眼看见他们活生生把园丁打死的,一个人呐,活生生的有呼吸有温度有心跳的人,竟然就这样被打死了。

      当时冯白被三四个人压在地上,看着铁棍一下一下往alpha身上砸,嘴角粘腻猩红的鲜血垂下来像蚂蚁将要行的路。地上到处落了血,崩了牙,弥漫着一股□□失禁和人体抽搐的腥臭味。冯白看着他们将alpha的头拖过来,提到他面前,眼睁睁的让冯白看,看他死态的脸。僵硬,血从额头一直挂下去撕裂左脸和右脸,唇因为牙都打掉瘪下,手指甲离了数片,缝里是抓在墙角扣进去的墙灰,像他一生最后的结局成渺小的齑粉。

      冯白差点精神崩溃,抱着身体已经冰冷的alpha痛哭流涕,可比尸体更冰冷的是事实。

      就算冯家干出这样的事,他也没有办法,他掀不起一点浪花。

      冯白彻彻底底的斗输了,最后的结果是一张尸检报告,全身粉碎性骨折,大面积挫伤,内出血。但alpha没哭一下,他不想在冯白面前懦弱,他知道冯白最好强。冯白是争强好胜的Omega,他要自己成家,要自己做出一番事业。

      但纸上是一罐静悄悄的,敲碎了的骨灰。

      话少的alpha再也没办法说话了。

      冯白再没了精气神,无论何时都是一张大病未愈的苍白的脸,患上难治的神经科疾病。

      8.

      冯白在得知他的订婚对象是楚聿后,并不意外,虽然冯家和楚家向来不搭茬。但现在这世道新贵频出,老世家难免提防,两家也算知根知底,联姻,加强联系,最好不过。

      他对楚聿有些耳闻,曾听过他和那个小跟班的八卦故事,但也只是道听途说。

      到他修养好身体,见了一面,才知道楚聿对他那个beta到底有多好。

      这难免让冯白恨,凭什么楚聿能和他的爱人相安无事,他偏偏要孤身一人。

      这不公平。

      冯白不喜欢宁愿,他恨宁愿的幸福,他想让宁愿死。

      双输好过单赢,楚聿,作为他将来的丈夫,也必须跟他孤独终身到老。

      9.

      那天见了一面,宁愿听见冯白开口,一句话没说,连个眼神也没丢到楚聿身上,就匆匆转身跑上楼。

      楚聿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急切的想要追上去解释,但偏偏冯白拉住了楚聿。楚聿碍于他是冯家少爷,也不知他事,碍于两家联姻颜面,他一个Omega登门拜访,还是要给些面子,不得已在客厅陪了一阵。

      这一阵也就半小时,不多,宁愿的心却凉了。

      以往也不是没有这种时候,楚聿身份高,长相俊朗,极优alpha,从小到大的追求者趋之若鹜。不是没有吃过飞醋,宁愿占有欲强,不想想和任何人平分楚聿。

      楚聿也顺着他,要是发生误会,立马就哄,绝不会拖延。

      宁愿坐在床垫,手搭在冰凉的床沿上,看着灿烂的白光,好像要融了窗。手里下意识的紧,手指抓得发疼,宁愿这时候才注意到手上还捏着放在找到的玻璃瓶,里面的千纸鹤像泡在透明的水里,千万年不变,还存着幼时最稚嫩的字迹和愿望。

      宁愿怔怔的盯着那只瓶子,推开窗,猛地将装着童年千纸鹤的玻璃瓶砸进草丛里。

      玻璃易碎,碰上硌人的石子,不经碰,一下就跌得粉碎。

      等到楚聿上来,他站在紧闭的房门口,做好的心理准备。但推门进去看见宁愿满是泪的脸,心还是慌了,上前搂住宁愿,将人抱在怀里,手指拨开宁愿厚长的刘海,摘掉他脸上已经哭得起雾的黑框眼镜。

      “愿愿,不哭好不好,”楚聿轻轻吻着宁愿湿漉漉的脸颊,唇瓣上的纹也跟着沾上水,“我跟他只是结婚,家里催得实在紧,没办法,我们都没有办法。”

      “我不喜欢他的,我只喜欢你。”

      “……楚聿,那你为什么不要告诉我,要等到你的未婚妻来告诉我!你就是想瞒着我,要我最后一个人才知道!!”

      宁愿恨恨的瞪了楚聿一眼,眼底通红,他哭得太狠。

      楚聿不停的哄着宁愿,他说早在外面看好了房子,一周三四天都会陪他住一起,不会委屈宁愿。宁愿听见楚聿的话,什么都安排好,他的婚事,他的人生,早就安排好了。宁愿的心忽然颤了一下,不知不觉的淌着血,挤缩着发凉,他仰起头问。

      “你都准备好了,那你要我做什么,做伴娘还是伴郎?”

      “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没有人告诉我,”宁愿揪起眉,左眉上的痣迎来席卷的波涛,皱深深,他脸上的表情苦楚又惘然。宁愿忽然觉得他之前想的都是假的,楚聿的爱,和他的爱不一样。

      楚聿为人处世的方式也根本和他不一样,阶级,地位,撕裂出万丈的深渊。可偏偏他又瞎,一双眼睛一直不敢往地下看,只宁愿向虚无缥缈的空中望着渺云。

      爱是镜中花,水中月,蒙了纱,也捂住了宁愿的眼。

      现在的冯白亲手撕开了一层波如蝉翼的纱,逼宁愿亲眼承认,看见真实世界。

      “楚聿,我从来没想过你是这样的人,我以为你爱我……”

      宁愿深深的剜了一眼楚聿,大颗的泪珠像珍珠一样滚下来,挂在腮边,直直的落在下巴尖上。

      楚聿难免皱起眉,委屈道。

      “我爱你,愿愿,我只爱你。你要理解我,我没办法,妈妈逼得太凶了,冯家和楚家联姻对彼此都好。只是联姻而已,我和他没有感情,你不要多想,我不会变心的。”

      “我只爱你,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你了。”

      宁愿怜悯的看了一眼楚聿,他没再说话,只是觉得假。他想事偏执,谁都拽不回来,宁愿伸手推开楚聿。楚聿还继续试图为冯白说好话,希望宁愿能接受冯白的出现,希望宁愿能接受一切,包括他未来要和冯白有孩子的事实。

      楚聿抓住宁愿的手腕,两个人争得很激烈,差点要打起来。

      宁愿拿下左耳助听器猛地砸在楚聿脸上,楚聿硬生生接住,眉骨上砸着块红。昂贵的助听器落在地上四分五裂,宁愿的手甩在面颊上,手指甲差点划了几道疤。楚聿脸上也不好看起来,他不理解宁愿此时的脾气,好话的都说尽了,他也认错道歉,为什么宁愿还是不肯原谅他。

      明明这种事情大家都该知道,他愿意为宁愿铸梦,但梦醒了,就要必须面对,绝不能逃避。

      宁愿确实没有逃避,只是逼自己痛苦的承认。

      这像是突然有一天养了自己二十年的妈妈牵了个看上去就很厉害很高傲的小孩回来,告诉宁愿,他不是妈妈的孩子,这个才是妈妈的亲生孩子,他想继续待在妈妈身边,就必须要容忍对方真正的母子关系。

      这比喻虽然有些怪,但对宁愿来说确实如此。

      毕竟人不可能离开妈妈,人需要母爱,他也不可能离开楚聿。

      如果离开楚聿,那么他人生前二十七年将没有价值,后半生就没有归宿。楚家从小对家养子的洗脑观念很重,就算宁愿再得楚聿喜爱,也不能幸免。

      楚聿搂住宁愿的腰,将人带下楼,亲自送到新修的别墅里。

      这处距离楚公馆不远,仅仅只有两公里。

      但他们都想得太简单了。

      从始至终以为都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事,宁愿在煎熬,楚聿在懊恼,没人想到今日突然像一道白色流雪出现的冯白,像冬雪不该出现在夏。

      冯白要逼死宁愿,他不会让任何人好过,但宁愿倒不恨冯白,他恨楚聿,他恨楚家。

      他知道因在那里,果在那里。

      因是楚家,因是楚聿,因也是他,但只有腐烂的果掉在他怀里。

      10.

      宁愿自杀那天正好是楚聿结婚那天。

      当时搬到新别墅后,双方家里催得很急,毕竟两个人年纪渐长。一个过三十,一个要到三十,约定一个月后就是婚期。那一个月冯白时常来看宁愿,楚聿没有向其他人瞒住宁愿的住址,他甚至在心里悄悄的想冯白去看两次宁愿。

      看几眼,说不定就接受了。

      冯白一般是两手空空来看宁愿的,宁愿躲不了他,他虽然大学和楚聿是同一个专业同一个班级。但是楚聿能继承家业,他没有,宁家一直对他不闻不问。

      宁愿也不愿意主动去和宁家交流,只是在楚家的公司简单工作了几天,给楚聿当秘书,但碍于两人身份,最终还是辞了职。宁愿学历高,向其他企业投了简历,只是工作繁忙,闹得楚聿不快。

      为了楚聿满意,只能辞职,在楚公馆赋闲,最多只是给其他小孩做做家教,打发时间。

      宁愿避不掉冯白,只能无奈和冯白对坐,桌上是热茶。

      冯白倒一副自来熟的态度,像他才是这处别墅的主人,手撑在脸旁,问他们的感情故事。冯白几乎什么都打听,宁愿不喜欢这种被刺探隐私的对话,他冷着脸,僵硬的抓住自己的袖口反复的想楚聿。

      但冯白问宁愿一个beta会有生育能力吗。

      “你知道吗,很多alpha都喜欢Omega,这是基因决定的。”

      “宁愿,你可惜只是个beta,不然你们早就有孩子了吧。”

      宁愿抬起眼,眼珠透着狰狞的阴鸷,僵硬的勾起嘴角,“这种事,不劳烦冯先生费心,那是我和楚聿的事,和冯先生没有关系。”

      “你确定和我没有关系吗?”

      冯白突兀的笑了下,消瘦脸颊凸起的颧骨如恶鬼,“宁愿,我喜欢你的名字,但是我不会喜欢你。”

      “你最好不要怀孕,不然你的孩子要叫我妈妈。”

      冯白一口茶没喝,仿佛只是好友来坐一坐,走得干脆,没带走一片云彩。

      宁愿目送他离开,那道白色的身影融在光后,灿烂的白光抹在窗框上让室内朦胧到失真,宁愿忽然觉得这一切不真实。窗外的草坪上开着大片大片的荼蘼花,纯白的重瓣碎碎落地,轻了花枝,重了翠叶,光折在万物边缘,似梦似幻似雷似电似泡影。

      他想楚聿了,他很想那个先问他害不害怕,疼不疼的楚聿。

      宁愿打电话给楚聿,想让他接电话,但楚聿远在海外出差。楚家重视这场婚事,虽然知道楚聿的态度,但他们还是想接着这次机会,能断了他们的感情。

      楚母一直觉得宁愿是缠在楚聿身边的小鬼,不知道有什么诡能,能让她儿子一往情深。

      宁愿那一个月没人来别墅找他,除了时不时讽刺他两句的冯白,冯白的话很直,带着厌恶的刺,要扎他,也是在扎向他自己。宁愿给楚聿打了很多通电话,很多通电话没接通,唯一一次是冯白的声音。

      “宁愿,你能不能不要再打过来了?”

      “就算你再怎么争,楚聿也不可能选你,像个毛头小子一样为爱和家庭对抗。这太可笑了,楚聿不傻,他做不到这种地步,给你们两个彼此留点颜面好吗,不要闹得太难看。妈已经找过你了吧,三千万,够你生活了。”

      “宁愿,走吧,别争。”

      这是冯白给宁愿最后的警告,他自诩恶人,心不存善念。

      11.

      冯白的话让宁愿想了很多,他知道alpha和Omega互相的吸引力,也知道楚聿和冯白的信息素匹配度很高。

      换句话说,那份百分之八十九的信息素匹配率是楚家和冯家决定真正联姻的定音锤,信息素匹配度高,子嗣的优生率就高。

      宁愿知道beta和alpha的爱很难,他嗅不到楚聿的信息素味道,他无法进行信息素匹配。他无法生育,他无法被标记,他无法面对alpha和Omega真正的婚姻,他无法想象楚聿如果迈入家庭拥有孩子的场景。

      冯白话里暗讽的意味更让宁愿难受,楚聿一直都知道他要结婚,全世界都知道他要结婚。

      如果不是冯白,那么他可能一辈子都要被楚聿瞒在鼓里,一辈子都不知道要爱一辈子的alpha是其他人的丈夫,是另外一个家庭的爸爸。

      教育告诉过他人人平等,书上写爱情如金子般珍贵,婚姻誓言上说一辈子只爱一个人。

      宁愿以为人人平等,以为真爱如金,以为婚姻之内只有一个人。

      没有人,拿他的爱情当真心。

      没有人,会认为他可以和楚聿在一起,他只是楚家的家养子,楚聿的跟班和床伴,是该滚就滚的人。没有人会觉得他有心,没有人会觉得他该难过,他们甚至庆幸宁愿的好运。

      但宁愿太执,他宁愿开到荼蘼花事了。

      12.

      自杀的刀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水果刀,搅进腹里一开始没什么感觉,紧接着就是一阵血涌的剧痛。皮开,血先涌,肌肉组织断裂,每一根神经颤抖的发出化学电信号。

      宁愿躺在床上,楚聿曾经说他一周内会来住五天,都用来陪他。

      听见的时候,宁愿感觉楚聿在侮辱他。

      但事实是楚聿一天没来。

      更让宁愿感到绝望的是他半月前因为身体不适,去医院检查,拿着妊娠状况单甩到他面前的是冯白。他作为一个beta居然真的怀孕了,但他的孩子要叫冯白妈妈,冯白说这个孩子不会被楚母认可,他一辈子要打上私生子的后缀。

      未出生就要被冠上污名的孩子让宁愿下定自杀的决心。

      窗大开着,空气流通,吹开层层叠叠的纱窗像扬起远航的风帆。

      宁愿泡在血汪洋的海里,腹部被划开一道巨大的伤口,像一口盆吐着血。刀不太锐利,卷了肉边,肚上快没了知觉,疼痛让宁愿几乎握不紧刀。血液漫过刀柄,他险些滑脱手,幸好他手上带着那枚从保险柜里取出来的蓝宝石钻戒,华丽的钻戒在宁愿修长骨瘦的手指上也险些要脱手,他最近暴瘦,连原来的戒指都不符尺寸。

      戒指上的蓝宝石在颤抖中闪烁着无机质的火彩,宁愿近乎无法再做出任何一步动作,只能无力的躺在纯白的又被血沁透的床上颤抖。

      粉色滑腻的内脏肌理一涌一涌的像浪卷起来的沫在沙滩上潮湿的呼吸,让宁愿忽然想到楚聿的求婚时耳边听到的海声和潮浪,那声音随着托戒上的钻石光线越来越庞大,宁愿的视线模糊,他突然很想哭。

      他突然开始不害怕死亡,他想和七岁没被淹死的楚聿一起跌进湖里,他想被水捂死比被刀捅死好,因为他现在很渴。

      天花板是熟悉的灯,桌是他和楚聿坐了二十年的木桌,从阁楼上遥远的搬运过来。

      说起来的遥远只有两公里,宁愿听得见婚车驶过的声音,也听得见迎亲的鞭炮声。

      那喧嚣声很近又很远,近到宁愿可以听到,远到远离开一院要开败的荼蘼花。

      花枝晃晃,点点飞白落草随水去。

      宁愿想到自己还未出世的孩子,眼角的泪滑下去,他想让孩子看一眼楚聿。他挣扎的抬起手,伸手抓进腹腔里,清秀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眉头拧得很紧,血全涌在了宁愿的手里,他的手在滑腻的腹腔里胡乱的抓。

      凭着感觉穿过圈圈层层的肠结,稚嫩的胎动小小的鼓动,脐带连接beta贫瘠的生殖腔。

      正足月的婴孩脸颊发育的凹陷像水生动物的裂腮,从远古时代爬过来,复演动物的进化过程,带着滑腻腻的宫胎羊水和滑腻腻的猩红鲜血。像亲手挖下的眼珠,滚着难以言喻的血腥味,像到了只杀胎的屠宰场,滑腻腻的刺激鼻腔。

      很可惜,宁愿没有抓破生殖腔,他的孩子和他一同没有呼吸,随着失血,体温变得冰冷。

      意识渐渐模糊,他想他死得真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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