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谋：指挥使的心尖宠》魔女之栗子饼

54、凤阙棋局

　　坤宁宫的暖阁与养心殿的肃杀截然不同。浓郁的檀香氤氲在空气中，织金地毯软陷无声，处处透着一种精心雕琢的雍容华贵。林微月垂首跟在引路宫女身后，每一步都踩在绵密无声的恐惧与警惕之上。

　　皇后并未在正殿召见，而是斜倚在临窗的贵妃榻上，身着常服，未戴凤冠，只簪一支简单的碧玉簪子，神色慵懒，正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一盆开得正盛的水仙。她看起来不过三十许人，眉眼温婉，与想象中执掌六宫、母仪天下的国母形象相去甚远。

　　“臣女林微月，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岁。”林微月依礼参拜，姿态恭顺。

　　“快起来，不必多礼。”皇后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早听闻林尚书家的千金蕙质兰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起来说话，赐座。”

　　宫女搬来绣墩，林微月谢恩后，侧身坐下，依旧垂着眼帘，做出恭谨怯懦之态。

　　“本宫听闻，你在淮安受了惊吓，萧大人更是伤重，如今可大安了？”皇后放下手中的玉拨，目光落在林微月身上，看似随意，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劳娘娘挂心，萧大人伤势已稳定，需静养些时日。臣女只是微末之功，不足挂齿，幸得陛下与娘娘洪福，方能平安归来。”林微月应对得体，将功劳归于上意。

　　皇后微微一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你过谦了。若非你识得那奇毒，又冒险取得关键证物，萧大人和淮安城，只怕危矣。这份功劳，陛下和本宫都记在心里。”她话锋一转，语气略带惋惜，“只是可惜了王贵妃，一时糊涂，竟铸下如此大错，累得家族蒙羞，也寒了陛下的心。”

　　林微月心中警铃大作。皇后主动提及贵妃，是试探？还是暗示？她谨慎答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陛下圣明，自有决断。臣女不敢妄议宫闱之事。”

　　皇后凝视她片刻，忽然轻叹一声：“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本宫今日唤你来，一是看看你，二是……有件旧物，想着或许该物归原主。”她示意身旁的嬷嬷。

　　那嬷嬷捧上一个紫檀木小匣，打开后，里面是一支成色普通的白玉簪，样式古朴，并无出奇之处。

　　“这是多年前，苏夫人……也就是你外祖母，入宫请安时，不慎遗落在本宫这里的。本想寻机会归还，奈何后来苏家……唉，世事无常。如今见到你，便想起了故人，这簪子，合该由你收着。”皇后语气温和，带着追忆。

　　林微月心脏猛地一缩！外祖母的簪子？皇后在此刻拿出这件东西，绝非叙旧那么简单！这是在提醒她苏家的旧事，暗示她与苏家、与过往的牵连！她双手微颤地接过木匣，指尖触及冰凉的玉簪，仿佛能感受到其下暗藏的汹涌波涛。

　　“臣女……代外祖母，谢娘娘恩典。”她声音哽咽，适时地流露出激动与感伤，将情绪拿捏得恰到好处。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又闲话家常般问了几句林微月的日常，才道：“你也受了惊吓，回去好生将养。陛下已下旨抚恤苏家，过往冤屈，自有昭雪之日。你如今与萧大人……经历生死，情谊非比寻常，日后更要谨言慎行，襄助萧大人，为陛下分忧。”

　　这番话，看似关怀，实则句句机锋。既点明皇帝对苏家的“抚恤”是恩典，暗示旧案可轻可重；又将她与萧煜捆绑，提醒她认清立场。

　　“臣女谨记娘娘教诲。”林微月再次叩首，心中寒意更盛。皇后对她与萧煜的关系了如指掌，并且乐见其成，甚至有意推动？这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目的？

　　从坤宁宫出来，林微月后背已是一片冷汗。皇后的每一句话都像裹着蜜糖的针，看似关怀，实则步步紧逼。她握紧手中的紫檀木匣，那支玉簪沉甸甸的，仿佛烫手山芋。

　　回到临时安置的府邸，此处乃皇帝赐下的一处安静院落，萧煜仍在昏睡。太医来看过，说是失血过多兼旧毒未清，需要长时间静养。林微月屏退左右，独自坐在床榻边，看着萧煜沉睡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心中纷乱如麻。

　　皇后的话在她脑中盘旋。“物归原主”、“过往冤屈，自有昭雪之日”、“襄助萧大人”……皇后是在暗示，她知道苏家冤案的真相，甚至可能手握关键证据？她拿出玉簪，是示好，也是警告——她能扶起苏家，也能再次将其打入尘埃。而将她和萧煜捆绑，是为了拉拢萧煜这股力量，还是为了……更方便地控制他们两人？

　　她轻轻打开木匣，取出那支玉簪，就着烛光仔细端详。玉质普通，雕工也寻常，并无特别之处。她尝试扭动簪头、检查簪身，均无异样。难道真的只是一件普通的遗物？

　　正当她准备放弃时，指尖无意中划过簪尾一处极其细微的磨损痕迹。她心中一动，取来一根最细的银针，小心翼翼地探入那磨损的缝隙中。轻轻一挑，簪尾竟有一小截是中空的，里面卷着一小片薄如蝉翼的绢帛！

　　林微月呼吸一窒，小心取出绢帛展开。上面用极细的墨笔写着几行小字，并非文字，而是一些奇怪的符号和图案，似是一种密语。其中有一个图案，她依稀认得，与《经纬笔记》中某种记载南疆古老部落祭祀的符号有几分相似！

　　这绝不是普通的遗物！这是皇后传递给她的密信！用这种隐秘的方式，是为了避开皇帝的眼线？绢帛上的密语又是什么意思？与苏家旧案、与“月君”有何关联？

　　就在她凝神思索之际，床榻上的萧煜发出一声极轻的呻吟，悠悠转醒。

　　“水……”他声音沙哑干涩。

　　林微月连忙收起绢帛和玉簪，倒了一杯温水，小心扶起他，一点点喂他喝下。

　　“感觉如何？”她轻声问，掩饰着内心的波澜。

　　萧煜靠在她肩上，缓了片刻，才低声道：“无碍……方才，谁来过？”他虽虚弱，警觉性却未失，察觉到了她瞬间的紧绷。

　　林微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皇后召见以及玉簪之事简要说了一遍，隐去了绢帛密语的具体内容，只道：“皇后娘娘似乎……对苏家旧事颇为关心，还给了我这支簪子。”

　　萧煜听完，沉默良久，眼神锐利起来：“皇后……她这是在向你递出橄榄枝，也是在试探你的立场。这支簪子，是饵，也是枷锁。她希望你我，为她所用。”

　　“那我们……”林微月看向他。

　　萧煜握住她微凉的手，目光深沉而坚定：“陛下虽未深究，但疑心已起。皇后此举，看似拉拢，实则是将我们置于更危险的境地。眼下，一动不如一静。你且将簪子收好，莫要轻举妄动。一切，等我伤愈再说。”

　　他的手掌温暖有力，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林微月点了点头，将脸轻轻靠在他未受伤的肩头，汲取着这片刻的宁静。窗外夜色渐浓，风雨欲来的压抑感，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皇后的棋局已经布下，而他们，都成了这盘棋上无法置身事外的棋子。

　　是夜，林微月毫无睡意。她点燃灯烛，再次拿出那片绢帛，铺在桌上。萧煜服了药，已然睡熟，均匀的呼吸声更衬得夜寂静。

　　绢帛上的符号古怪难解，她反复回忆《经纬笔记》中的记载，试图找到线索。笔记中确实提到过南疆巫月部有自己的一套密文系统，用于记录秘辛，但与眼前这些符号似乎并不完全一致。

　　她尝试用笔记中记载的几种破译密语的方法进行推演，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划动。忽然，她想起皇后提及外祖母时，那句“不慎遗落”的说辞。遗落？坤宁宫规矩森严，外祖母怎会不慎遗落发簪？除非……是故意留下？或者，这发簪本身，就是传递信息的载体？

　　她再次拿起玉簪，仔细抚摸。簪体光滑，唯有簪尾那处机关略显突兀。她尝试将簪尾对着烛光，透过那极细的缝隙向内看去，隐约可见内壁似乎刻有极浅的划痕！

　　她心中狂跳，取来药水，用最细的毛笔蘸取，小心地涂抹在簪尾内壁，再用宣纸轻轻拓印。灯光下，宣纸上显现出几行更加细微、与绢帛上符号同源的密文！原来簪子是密钥，绢帛是密信，二者结合才能解读！

　　她强压激动，将绢帛符号与簪内密文对照，结合《经纬笔记》的零星记载，开始艰难地破译。时间一点点流逝，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终于，在天色将明未明之际，她大致解读出了绢帛上的信息。内容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帛上信息并非完整的叙述，而是几个关键词语和指向：“巫月圣物”、“皇子生辰”、“静安郡王”、“地宫”、“七月十五”。

　　“巫月圣物”无疑指向南疆秘宝；“皇子生辰”是哪位皇子？“静安郡王”再次出现；“地宫”是何处？而“七月十五”这个中元节日期，又意味着什么？

　　这像是某个计划的碎片，或者是一份提醒。皇后将这份密信给她，是想借她之手调查？还是警告她危险将至？或者，这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清晨，林微月将破译出的零碎信息告知了已能勉强坐起的萧煜。萧煜听完，脸色凝重至极。

　　“七月十五，中元节，地宫祭祀……”他沉吟道，“皇室每年中元节确会在皇陵地宫举行祭祖大典。皇子……若所指是已故的大皇子或是体弱多病的二皇子……静安郡王……巫月圣物……” 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皇后这是在暗示，有人欲借中元祭典，行不轨之事？可能与‘月君’残余势力有关，甚至牵扯皇嗣！”

　　他看向林微月，目光复杂：“她将此讯息给你，是将一把双刃剑塞到了你手里。查，可能卷入更大的阴谋，生死难料；不查，若真出事，你我知情不报，亦是死罪。”

　　林微月握紧双手：“我们没有选择。皇后已将我们拖下水。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不错。”萧煜颔首，眼中恢复锐利，“但绝不能贸然行动。此事需暗中查证，尤其是静安郡王和地宫的关联。在我伤愈能调动人手之前，你切不可轻举妄动，尤其要提防皇后后续动作。”

　　他顿了顿，看着她苍白的脸，放缓了语气：“放心，一切有我。”

　　正在此时，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岑舟压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大人，京城巡防营送来急报，昨夜……静安郡王生前居住的北郊别院，无故失火，烧毁了大半！”

　　萧煜与林微月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静安郡王别院失火？是巧合，还是有人要毁灭线索？皇后的警告，竟然应验得如此之快！

　　风雨，真的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