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6、兰烬秘语 ...
-
萧府书房内，烛火摇曳。林微月将御花园中所见所闻，包括皇后关于“无根水”、“秘制花露”的暗示，以及安郡王妃与皇后心腹女官的私语，详尽地告知了萧煜。
萧煜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静默良久。月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线条，眸中寒意凝聚。
“皇后这是在教你如何‘读’那盆墨兰。”他缓缓转身，目光锐利如刀，“无根水，或指雨水、露水，但更可能暗喻‘来路不明’之水。秘制花露……或许就是触发墨兰显现密信的关键。”
他走到书案前，指尖点着案面：“安郡王妃与那女官的对话，更是关键。‘静待兰泣露之时’——这说明，他们确实在等待一个特定的时机，用某种方式，让墨兰‘泣露’，从而达成某个目的。这目的，或许就是让隐藏的信息显现。”
林微月心领神会：“所以，皇后赏我这盆墨兰，并非仅仅示好或试探，更可能……是将一份至关重要的密信，以这种方式交到了我手上。她料定我能解开此谜，也或许……是逼我必须解开。”
“不错。”萧煜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她身处深宫，有些事不便亲自出手，需借你我之力。但这借刀之举，险恶非常。‘兰泣露’之时，或许就是图穷匕见之刻。我们必须抢在那之前，解开墨兰之秘，掌握主动。”
他走到林微月面前，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而有力：“但此事风险极大。皇后心思难测，这墨兰是钥匙，也可能是催命符。你……可要一试？”
林微月迎上他担忧却信任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当然要试。谜题已摆在眼前，岂有退缩之理？何况，这或许是与皇后周旋，甚至揭开‘月君’残余势力的关键。” 她目光坚定，“我需要一间静室，一些器皿，还有……那本《经纬笔记》。”
子夜时分，萧府内院一间僻静的厢房内，烛火通明。那盆皇后所赐的墨兰被置于铺着白绢的方桌上。林微月洗净双手，神情专注。萧煜屏退左右，亲自在门外守卫，屋内只留白芷在旁协助。
林微月先仔细检查了兰盆、土壤，并无异常。她又小心地触摸每一片兰叶，尤其是叶背脉络。根据笔记记载，某些隐秘信息可用特制药水书写于植物叶片背面，平时无形，遇热、遇水或遇特定熏蒸方可显现。
她取来干净的毛笔，蘸取少量温水，轻轻润湿一片叶背，对着烛光仔细察看，并无变化。又取来一小块冰，置于叶背，静待片刻，依旧无异样。
“小姐，是不是需要……那‘秘制花露’？”白芷小声提醒。
林微月沉吟。皇后提及“秘制花露”，绝非无的放矢。但这花露何处去寻？她目光再次落在那盆墨兰上。皇后说此花需用特定之水与花露养护……莫非……
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她示意白芷取来一个干净的铜盆和一个小巧的蒸馏器具。她小心翼翼地剪下墨兰一片较小的叶片，放入蒸馏瓶中，下以文火缓缓加热。
“小姐，这是……”白芷不解。
“皇后说，此花需秘制花露养护。或许，这花露并非外物，本就蕴含于这墨兰自身之中？通过蒸馏，或可萃取而出。”林微月紧盯着蒸馏瓶，轻声解释。这是她从《经纬笔记》中一则关于提炼花精的记载得到的启发。
时间一点点过去，屋内弥漫起一股奇异的冷香，比墨兰平日香气更浓郁、更幽深。终于，蒸馏管末端，缓缓凝聚出数滴清澈无比、却散发着刺骨寒意的液体，滴入接取的玉碗中。
“成了！”林微月眼中闪过喜色。这液体，与皇后描述的“秘制花露”特征极为相似！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她用银针蘸取极少量这冰冷的“花露”，屏住呼吸，轻轻涂抹在另一片宽大墨兰叶的背面。
起初，叶片并无变化。林微月的心缓缓下沉。难道方法错了？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奇迹发生了！那被花露涂抹过的叶背区域，在烛光映照下，竟逐渐浮现出淡金色的、细如发丝的痕迹！那痕迹蜿蜒扭曲，逐渐组成一个个奇特的符号和少量文字！
“是南疆巫月部的密文！”林微月低呼出声，心脏狂跳。她立刻取出《经纬笔记》，翻到记录相关密文的部分，与白芷一同对照辨认。
翻译出的信息断断续续，却足以令人心惊：“……北境军报……腊月……粮草……改道……黑风峡……里应外合……癸位……祭典之时……信号……”
信息虽不完整，但拼凑出的图景却骇人听闻！有人欲篡改北境军报，腊月前后，将一批重要粮草诱至险地黑风峡，与外敌里应外合，加以劫掠或摧毁！而行动的信号，竟与中元祭典癸位有关！
这分明是一个通敌卖国、危害边疆的重大阴谋！而“癸位”、“祭典”等词，直接将线索指向了宫中，甚至可能与之前的“月君”余党有关！
林微月压下心中惊涛，迅速将翻译出的信息誊抄于纸上。刚放下笔，房门便被轻轻推开，萧煜快步走入，脸色凝重异常。
“微月，刚收到北境八百里加急军报！”他声音低沉急促，“押运越冬粮草的队伍，在距黑风峡百里处遭遇不明身份骑兵突袭，损失惨重！押运官拼死送出消息，称袭击者训练有素，似早有预谋！军报……被人动了手脚，比预定时间晚到了整整两日！”
黑风峡！时间吻合！墨兰密信的内容，竟已开始应验！
林微月将刚刚译出的密信纸条猛地递到萧煜面前，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你看这个！”
萧煜快速扫过，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瞬间迸发出骇人的杀气：“果然如此！好一个里应外合！竟敢动北境的粮草！” 他猛地一拳砸在案上，震得烛火摇曳，“军报延迟两日……是了，是为了给他们动手争取时间，并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看向林微月，目光锐利如鹰：“这密信，来源可靠吗？”
“源自墨兰，皇后所赐。”林微月言简意赅，“信息虽残，但指向明确。北境军报被截，便是佐证。”
萧煜脸色铁青：“皇后……她送出这消息，是示警？还是……借刀杀人，让我们去对付她的政敌，或者……灭口？” 他瞬间想到枢密院的赵启明，此人正好负责部分军报传递和粮草调度文书！难道是他？
“无论皇后目的为何，北境危局刻不容缓！”林微月急道，“必须立刻禀明陛下，派兵援救，清查内奸！”
“来不及了。”萧煜摇头，声音冰冷，“军报延迟两日，此刻求援，大军开拔至少需十日，粮草队伍恐怕早已……当务之急，是立刻派人星夜兼程，通知北境守军变更接应地点和路线，并暗中调查内鬼，拿到证据！”
他沉吟片刻，眼中决然之色一闪：“我立刻修书，用暗线送往北境。但京中内鬼，必须尽快揪出！赵启明嫌疑最大，但他官至五品，没有确凿证据，动他必打草惊蛇。”
“或许……可以从那盆墨兰和‘兰泣露’的时机入手。”林微月冷静分析，“皇后选择在此时将密信‘送’到我手中，意味着‘祭典信号’或许将近。若能盯紧赵启明，看他近期与何人接触，尤其是否与宫中、或与特定时间点的祭典有关联，或能找到破绽。”
“有理。”萧煜点头，“我会加派人手，十二个时辰盯死赵启明府邸和枢密院值房。你……”他看向林微月，目光复杂，有担忧，更有信任，“皇后那边，仍需虚与委蛇，或许还能套出更多信息。但切记，安全第一。”
“我明白。”林微月迎上他的目光，重重颔首。
窗外，夜色浓重如墨，北境的烽火似乎已映红了天际。一场关乎边境安危、朝堂稳定的暗战，已悄然拉开序幕。而那盆幽然吐芳的墨兰，究竟是破局的关键，还是更深的陷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