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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黎明之前 ...
沈怀南看着程瑾义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胸腔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碾过。
可那目光太过坚定,那是命令,是不容置喙的“为了大局”。
他眼里的悲伤几乎要溢出来,但他还是闭了闭眼,准备服从。
电车难题一定只有两种解法吗?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他混沌的脑海。
不,当然不。
沈怀南对自己说,心里那股从未熄灭的叛逆之火猛地蹿高。
但他比谁都清楚,难题之所以被称为难题,是因为无论选择哪种“第三种解法”,都必然要付出常人无法承受的代价。
刹那间,沈怀南眼底的悲伤被一股近乎决绝的坚毅取代。
既然要选,那就选一条最彻底的路。
杀了他们。
不是指轨道上的人,而是指那辆失控的“电车”。
他深吸一口气,属于他独特的伴生能力无声地铺展开来。
那是一种极其精细的精神牵引,能微妙地影响生物的情绪与注意力。
此刻,他将自己的能力催发到极致,目标不是安抚,而是挑衅与吸引。
他将自己化为黑暗中最醒目的灯塔,将周围所有游荡的原本漫无目的或追着其他人的恶鬼的仇恨与食欲,全部引向自己!
电车难题的第三种解法——让电车停下。
而停下电车的方法,就是让自己成为比原定目标更醒目的“障碍物”,迫使列车脱轨或转向。
在他此刻的认知里,程瑾义就是那条既定轨道上的人,而这些汹涌而来的恶鬼,就是失控的死亡列车。
他脑海中的念头只剩下一个,如同魔咒般盘旋:杀死它们!在它们伤害程瑾义之前,全部杀死!
“怀南——!”程瑾义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瞳孔骤缩,厉声喝止,声音都变了调。
但已经晚了。
沈怀南周身爆发出强烈的精神波动,那些恶鬼如同闻到了顶级血腥味的鲨鱼,齐刷刷地调转方向,猩红的眼睛锁定了站在空地中央,毫无遮蔽的他。
它们发出贪婪的嘶吼,从四面八方扑来!
沈怀南眼神冰冷,毫无惧色。
他右手握紧了直刀,左手在虚空中一抓——另一柄由纯粹精神力凝聚而成、泛着幽蓝光泽的能量刃在他手中成型。
双刀在手,他如同旋风般冲入了鬼群!
雨夜中,刀光与幽蓝的精神刃光交织成死亡的网。
恶鬼的凌厉尖叫此起彼伏,黑色的污血与破碎的灵体碎片四处飞溅,不少直接溅到了沈怀南白皙的脸上。
他毫不在意,甚至没有抬手去擦,只是不断地挥刀、闪避、突刺,像一台精密而疯狂的杀戮机器。
程瑾义心脏狂跳,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大局”和“理性判断”。
他根本没有离开,反而紧跟着冲了上去,守在沈怀南的侧后方和背后,手中直刀精准而狠辣,专门清理那些试图从视野盲区偷袭的恶鬼。
他的动作因为急切而有些变形,在一次格挡反击时,脸上的金框眼镜被鬼爪扫到,重重摔落在地,镜片碎裂。
程瑾义毫不在意,干脆闭上眼睛,完全依靠其他感知和战斗本能。
他□□,额角渗出冷汗。
在这个现实世界,他们的伴生能力和身体恢复力都被极大压制,伤口的愈合速度异常缓慢,体力流失却很快。
他能感觉到手臂和肋下的伤口在隐隐作痛,流血虽缓却未止。
就在他刚刚劈开一只偷袭的恶鬼,力竭微顿的刹那,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一只体型格外庞大的恶鬼被一股巨力狠狠掼到了他脚边,抽搐两下便化为黑灰。
程瑾义猛地回头。
只见陈平安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正淡淡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平静地扫过程瑾义狼狈的样子,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不休息么?”
程瑾义刚要开口,另一个轻快得近乎诡异的声音插了进来:
“哇哦!都到齐了欸!真热闹!”
两人一齐转头,看向声音来源。
街角阴影处,不知何时站着两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身形高挑,穿着黑色长风衣的长发男人,脸上戴着一副遮住上半张脸的、带有诡异花纹的银质面具,露出的下半张脸线条优美,嘴角似乎噙着一丝玩味的笑。
他身侧稍后一步,站着一个同样穿着黑衣、但头戴垂落轻纱的斗笠的女人。
轻纱及肩,将她的容貌完全遮掩,只能隐约看出她有一头在昏暗中依然显眼的金色长发。
两人都气息隐晦,仿佛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陈平安皱了皱眉:“他们是?”
程瑾义眯起眼,声音低沉带着警惕:“夕下红公会会长,路久。另外一个……如果我没猜错,是‘地狱公主’。”
“答对咯~”路久轻笑两声,声音透过面具显得有些沉闷,却依旧带着那种漫不经心的调子。
程瑾义握着刀的手不自觉地更加用力,指节发白。
这次联合肃清行动,夕下红公会确实派了代表,但谁也没料到,这位神秘的会长和那位行踪不定的“地狱公主”竟会亲自下场。
这通常意味着,这里有远超普通“恶鬼”的东西,或者……他们另有目的。
路久似乎觉得这场面很有趣,他微微侧头,对身旁戴着斗笠的女人说,语气像是在讨论晚餐吃什么:“打吗?”
夏青山透过轻纱看了前方缠斗的沈怀南和围拢的鬼群,又看了看受伤的程瑾义和突然出现的陈平安,简洁地吐出两个字:“不。”
“为什么?”路久像是有些失望,用更轻佻的语气提议,“我把程岭打下来送给你好不好?”
夏青山斗笠下的眉头狠狠一皱,声音里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嫌弃:“你去哪里加餐了,能说出这么恶心的话?”
路久被她噎了一下,沉默两秒,幽幽反击:“你昨晚是窝在粪堆里睡着了?开塞露怎么涂嘴上了? ”
“我猜你屁股上现在有紫色印章吧?”夏青山冷冷地回敬,仿佛能透过面具看到路久此刻嘴角抽搐的样子。
她似乎觉得扳回一城,几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
被晾在一旁的陈平安看着这两个突然出现,然后开始进行诡异对话的家伙,额角青筋跳了跳。
他耐着性子听了几句,终于忍无可忍,出声打断,声音带着冷意:“你们,聊够了吗?”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抖,一颗随手从地上捡起的石子,带着破空之声,精准地射向路久和夏青山之间!
路久和夏青山几乎在石子飞出的同时,默契地同时向两侧侧身,动作流畅自然,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啪!”石子打在他们身后墙壁上,弹飞。
也就在这一刻,他们原本站立位置后方的阴影里,一只隐匿极好、正准备扑出的恶鬼被暴露了出来。
它猩红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茫然。
陈平安这一掷,并非攻击,而是示警和逼出潜藏威胁。
夏青山斗笠轻纱微扬,似乎朝陈平安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挑了挑眉,心中暗道:很厉害的眼力和判断。对时机和位置的把握精准得可怕。
只见她身影忽然一阵模糊,下一刻,已经如同鬼魅般瞬移到了程瑾义的身后。
她伸出戴着黑色薄手套的手,轻轻覆盖在程瑾义手臂一处较深的伤口上。
一股清凉中带着勃勃生机的温和力量涌入。
程瑾义惊愕地感觉到,那处原本愈合缓慢的伤口,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口、结痂。
虽然未能瞬间痊愈,但这种恢复速度,在现实世界被严重压制的环境下,已经堪称惊人!
程瑾义闭眼适应了几秒这股力量的冲刷和视力模糊带来的眩晕感,重新睁开眼时,状态已经好了很多。
他抓紧手中的直刀,对身后依旧笼罩在轻纱中的女人低声道:“谢谢。”
夏青山收回手,似乎并不在意他的道谢,反而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沈怀南呢?那狗皮膏药怎么没黏在你身边?”
她对沈怀南的称呼毫不客气。
程瑾义苦笑一下,简洁解释:“我受了伤,怀南把大部分鬼引走了。”
夏青山声音一顿:“他用了伴生?强行引怪?”
“嗯。”
“疯了吗?”夏青山的语气带上了明显的无语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真不怕被鹿苑那些疯子盯上?”
程瑾义心中一紧,这点他当然知道,但刚才情况危急……
“怪我,没保护好他。”
夏青山似乎懒得再多说,她右手在虚空中一握,一柄造型狰狞,长度几乎比她人还高的巨型黑色镰刀凭空出现,被她轻松握在手中。
镰刃幽暗,仿佛能吸收周围的光线。
“我去支援,你们自己随便吧。”她丢下这句话,足尖一点,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沈怀南被鬼群包围的方向冲去。
就在她启动的瞬间,不远处似乎传来小规模能量碰撞的轻微爆炸声,余波荡开一阵疾风。
风拂过,夏青山斗笠边缘垂下的轻纱被风轻轻带起一角。
只是短短一瞬,露出了小半张脸——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双在昏暗中依然清澈明亮,仿佛蕴藏着星河的碧色眼眸。
一直注意着她的陈平安,在看到这双眼睛的刹那,身体猛地一震!
一个名字几乎脱口而出:“夏……苑希?”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
这双眼睛,和白天在心理咨询室见到的那位医师,太像了!
不,几乎一模一样!
那正要冲出去的身影,因为这个名字,极其明显地僵滞了一瞬!
下一秒,陈平安只看到一道黑影以他根本无法反应的速度闪过!
夏青山竟在盛怒之下,直接放弃了救援沈怀南,一个凌厉至极的回旋侧踢,狠狠踹在了陈平安的腹部!
“砰!”
陈平安只觉得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传来,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了!
他闷哼一声,完全招架不住,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后直飞出去!
眼看陈平安就要撞上后方坚硬的墙壁,另一道身影却更快。
路久不知何时出现在那个方向,轻巧地伸手一接,卸去力道,将陈平安稳稳放了下来。
陈平安捂着腹部,脸色发白,额角渗出冷汗,这一脚着实不轻。
只听路久在他身边,用带着笑意的,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我们‘公主’殿下,可不喜欢别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哦。尤其是……在‘外面’。这次是警告,下次可能就不是一脚这么简单了。”
……
另一处战场。
付秋桐正与一只格外难缠的,似乎拥有部分实体操控能力的长发女鬼激烈缠斗。
女鬼的发丝如同无数钢针和触手,时而坚硬如铁突刺,时而柔软如鞭缠绕,极其刁钻。
然而打着打着,付秋桐发现不对劲。周围的恶鬼数量不知为何,越聚越多,虽然大部分被其他区域的公会成员吸引或清理,但仍有不少朝她这边涌来,仿佛她身上有什么吸引它们的东西。
江晏也察觉到了异常,他迅速对身旁的郁苍南和张谭肆下令:“你们去清理周围增多的鬼,开辟安全区域。我去帮付秋桐。安全第一,不要冒进。”
郁苍南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手中那把备用直刀抛给江晏,然后对张谭肆一招手:“走!”两人立刻冲向侧面涌来的鬼群。
江晏握紧双刀,身形如电,切入付秋桐与女鬼的战团。
此刻的付秋桐情况很不妙。
现实世界不比“Nature”,她的伴生被压制到几乎无法调用,她的评级只有A级,力量、防御、恢复力都大打折扣。
纯粹的格斗技巧面对这种超自然实体,效果有限。
她的体力在高速闪避和格挡中迅速下降,呼吸开始紊乱,动作也出现了迟滞。
女鬼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疲态,攻击越发狂暴凌厉。
就在一个格挡后的瞬间空档,女鬼那头诡异的长发猛然暴长,如同黑色的毒蛇集群,瞬间缠住了付秋桐的脚踝,并分出一缕,化为尖刺,狠狠刺向她的腹部!
“呃——!”付秋桐腹部一痛,冰冷的阴寒感和撕裂感传来。
她咬紧牙关,挥刀斩断缠脚的发丝,同时竭力侧身,让那刺入腹部的发丝未能深入内脏,但伤口已然不浅,鲜血迅速染红衣襟。
恰在此时,江晏赶到,一把扶住身形摇晃的付秋桐,急问:“怎么样,还能撑住吗?!”
付秋桐站稳身子,深吸几口气,压下剧痛和晕眩,脸色苍白却眼神倔强:“没事……还能再撑一会。”
但江晏看得清楚,她伤得不轻,失血和阴气侵蚀都在加剧。
而那只女鬼,在伤到付秋桐后,气息似乎又暴涨一截,周围阴风惨惨。
不能再拖了。
“呆在这里,处理伤口,警戒周围。”江晏快速对付秋桐说完,将她轻轻推向相对安全的墙角。
紧接着,他做了一个让付秋桐和远处留意这边的郁苍南都心头一紧的动作,只见他右手握紧了那柄直刀,然后,用锋利的刀刃,毫不犹豫地在自己左手掌心狠狠一划!
鲜血瞬间涌出,沿着刀槽流淌。
诡异的是,那鲜血并未滴落,反而像是被刀身吸收了一般,整柄直刀从刀柄到刀尖,骤然泛起一层妖异的暗红色光芒,刀身甚至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
江晏的眼神,在这一刹那,彻底变了。
那不是平时的冷静或淡漠,而是一种近乎非人的,剥离了情感的绝对专注与冰冷,眼底深处,似乎有极淡的金色纹路一闪而逝。
付秋桐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
只觉眼前一花,暗红色的刀光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交错闪过!
那只刚刚还凶威赫赫的长发女鬼,动作骤然僵住。
下一秒,它的头颅悄无声息地从脖颈上滑落,连同那些狂舞的发丝一起,迅速化为飞灰消散。
好快!
付秋桐瞳孔收缩,心中震撼。
这速度,这凌厉,已经完全超越了A级甚至普通S级在现实世界被压制后能表现出的水准!
远处,正在清理鬼群的郁苍南鼻翼微动,眉头狠狠皱起。
他在空气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属于更高位格存在的威压气息——那是“神性”的痕迹,哪怕只有一丝。
他知道,江晏又动用了禁术。
江晏实力评级从曾经的S级一路暴跌至现在的B级,根本原因并非简单的“能力流失”。
真正导致他力量衰弱的,是他在自身本源力量开始莫名消退后,为了维持战力,完成某些高难度委托,数次强行使用这种以燃烧生命力或某种本质为代价,短暂换取超越极限力量的禁忌手段。
每一次使用,都会让他的根基受损加剧,实力评级下滑。
最轻的结果是彻底沦为普通人,严重的话……直接死亡。
郁苍南一直极力阻止他再用,但显然,今晚的情况,让江晏又一次做出了选择。
……
夜已至深。
经过数小时的鏖战,城市各处的“恶鬼”潮终于被渐渐压制、清理。
付秋桐腹部的伤口在郁苍南赶回来施展的治愈术下,以比正常快得多的速度愈合,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已无大碍。
张谭肆看着付秋桐衣襟上的血迹,眼圈有点红,结结巴巴地问:“付、付秋桐……你疼不疼啊……”
付秋桐摇摇头,语气平静:“还行。”
郁苍南一边给付秋桐做最后的检查,一边没好气地嘲讽张谭肆:“肯定疼啊,那么大一个口子呢,你以为是蚊子包?”
“已经好了。”付秋桐拉下衣襟,示意伤口已愈合,不想再谈这个。
张谭肆还想说什么:“我……”
“砰——!!!”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动静都要巨大的爆炸声,突然从城市中心商业区的方向传来,即使隔着这么远,也能看到那边隐隐有火光和浓烟升起!
江晏猛地扭头望去,眼神锐利如刀。
根据之前的情报和能量感应,鬼潮主力并不在市中心,那里是人口相对疏散,防御较强的区域。
他迅速按住耳麦,连接公共频道:“各队报告情况!市中心什么情况?哪队在那附近?”
耳麦里传来一片嘈杂,很快有一个焦急的声音回复:“晏哥!是鹿苑公会的人!他们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引了一批鬼过去,然后在市中心制造了混乱和爆炸!我们正在试图疏散民众和控制鬼,但人手不足!”
紧接着,其他几个区域的求援信息也纷纷传来:
“城东区请求支援!鬼物突然二次聚集!”
“西侧防线压力大增!出现新的强力个体!”
“北边需要治疗!伤亡增加!”
一时间,求援之声此起彼伏,仿佛整个战场的压力骤然倍增,而且出现了计划外的混乱点。
江晏啧了一声,脸色阴沉。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朝最糟糕的状况之外发展。
市中心遇袭,各处分压,这不像巧合,更像是有预谋的牵制和搅局。
他看了一眼身旁脸色同样凝重的郁苍南,快速做出决断:“苍南,辛苦你了,用分枝吧。”
郁苍南深深看了江晏一眼,点了点头。
他很庆幸,在这种情况下,江晏没有选择自己硬撑或再次动用禁术,而是交给他来处理。
“你们俩,”江晏对付秋桐和张谭肆命令道,“守好这片区域,保护好郁苍南。他使用‘分枝’的时候,本体几乎不设防。”
“好!”付秋桐立刻应下,站到了郁苍南身前。
张谭肆也紧张地握紧刀,护在另一侧。
只见郁苍南闭上眼睛,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他A级的特殊类伴生分枝全力发动!
以他自身为中心,柔和的生命绿光荡漾开来。
紧接着,一道、两道、三道……足足七个与他一模一样,但略显虚幻的“分身”从他身上分离出来!
这些分身具备他部分治疗、辅助和战斗能力,如同拥有一定自主意识的枝条。
“去!”郁苍南低喝一声。
七个分身朝不同方向疾驰而去,奔赴各个急需支援的战区。
而他本人的本体,则脸色微微发白,盘膝坐下,进入一种深度冥想状态,以维持分身的消耗和联系。
……
江晏被紧急传送到市中心爆炸现场附近时,立刻察觉到了不对。
这里虽然有战斗痕迹和少量恶鬼,但绝没有达到需要紧急求援的规模。
更不对劲的是,空气中残留着一股熟悉的、令他厌恶的能量波动——鹿苑公会特有的“混乱标记”。
他目光一扫,立刻看到了战场中央的情景。
沈怀南半跪在地,用直刀勉强支撑着身体,他遍体鳞伤,身上的衣服破损多处,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伤口。
他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显然伤及肺腑。
但他依旧死死盯着前方,眼神倔强。
而在他对面不远处,站着几个人。
为首者,缓缓摘下了遮掩容貌的兜帽,露出一张俊秀得近乎无害,甚至带着点少年气的脸庞,脸上还挂着仿佛人畜无害的微笑。
“晏哥,好久不见啊。”
林荒南,鹿苑公会那位年轻却手段狠辣的会长,正笑着打招呼,语气亲昵得仿佛真是久别重逢的兄弟。
江晏眼神冰冷,一步跨出,挡在了沈怀南身前,手按在了刀柄上:“我跟你没那么熟。”
“林荒南。”他叫出对方的名字,声音里没有任何温度。
沈怀南看到江晏,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虚弱地问:“程瑾义……怎么样了?你见到他了吗?” 他此刻最牵挂的,依然是那个被他“抛下”的人。
林荒南脸上的笑容瞬间淡去,眼底掠过一丝不耐烦的阴鸷。
他手腕一抖,一柄造型奇特的长刃刃如同毒蛇吐信,毫无征兆地射向沈怀南!
“我和哥哥说话,你插什么嘴?!”他的声音依旧带笑,但内容却冰冷刺骨。
江晏反应极快,在短刃即将命中沈怀南的刹那,猛地挥刀格挡!
“铛!”火星四溅,短刃被磕飞。
“林荒南!”江晏的声音带上了怒意。
“哎呀哎呀,哥哥不要生气嘛。”林荒南又恢复了那副无辜的表情,摊了摊手,“开个玩笑而已。”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带着劲风从天而降,落在沈怀南身边,正是手持巨型镰刀的夏青山。
她看了一眼沈怀南的惨状,二话不说,蹲下身,手掌泛起柔和的治愈白光,覆盖在他最严重的几处伤口上。
“程瑾义怎么样了?”沈怀南虚弱地问着。
“你别一口一个程瑾义的,很烦好么!”夏青山因为疼痛和虚弱,脾气也上来了,呛声道,“他没死不就行了?!”
但他握着刀支撑身体的手,却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连带着整个上半身都在微微摇晃。
他用另一只手死死按住颤抖的手腕,牙关紧咬。
身体的痛苦和透支是其次,他此刻只想立刻马上见到程瑾义,确认他安然无恙。这种分离的焦虑和担忧,几乎要将他淹没。
林荒南看着江晏,似乎觉得和沈怀南,夏青山纠缠很无趣。
他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轻微的“咔吧”声,然后毫无征兆地,如同鬼魅般朝江晏冲来!
两人几乎在同时放弃了使用武器,选择了最直接、最暴力的空手搏击!
林荒南的拳头带着破空尖啸,直捣江晏面门。
江晏冷静侧身闪避,同时一记迅捷的直拳反击,正中林荒南的腹部!
“嘭!”闷响传来。
然而,林荒南挨了这一拳,身体只是微微一晃,脸上竟没有丝毫痛楚的表情,反而咧嘴一笑。他顺势一个凌厉的手刀,劈向江晏的脖颈!
江晏格挡,反击,两人在狭窄的街道上打得有来有回,速度快得几乎留下残影。
拳脚相交的闷响不绝于耳,周围的墙壁,地面不时被逸散的气劲刮出裂痕。
林荒南在一次交错中,猛地擒住江晏的手臂,将他拉近,几乎是贴着脸,用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语气低语:“好久没见,怎么都不关心关心我了,哥哥?”
江晏眼神一寒,用力甩开他的钳制,同时一记凶猛的飞膝顶向对方胸腹:“你配么?”
林荒南后撤半步,险险避开,眼神暗了暗。
他似乎失去了耐心,忽然俯身,单掌猛地拍向地面!
“轰!”地面龟裂,碎石尘土被巨大的力量激起,如同烟雾弹般迷漫开来,瞬间遮蔽了江晏的视线!
林荒南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冷笑,身影融入烟尘,如同潜伏的毒蛇,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就在他蓄力完毕,即将出手的刹那——
江晏感觉后背猛地撞上了一个结实而温热的胸膛!
有人从后面接住了他,同时,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扯着他急速向后退去!
林荒南志在必得的一击落空,狠狠打在了空处,将地面轰出一个浅坑。
他极其不爽地“啧”了一声,顶了顶腮帮子,眼神阴郁地看向搅局者:“你他妈的谁啊?!”
陈平安扶着江晏站稳,自己挡在了前面,面对林荒南的质问,他只是平静地反问:“猜猜看?”
林荒南正要发怒攻击,却敏锐地注意到,陈平安和江晏的腰间,不知何时被一根不起眼的黑色绳索系在了一起。
而绳索的另一端,延伸向侧后方。
只见夏青山不知何时已经治疗完沈怀南,手持那柄巨大的镰刀,如同死神般冲到了最前面,镰刃划破空气,带着凄厉的尖啸,直斩林荒南!
林荒南不得不放弃陈平安,转身应付夏青山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两人顿时战作一团,镰刀的乌光和某种幽暗的能量不断碰撞。
江晏趁机缓了口气,抹去唇边不知何时渗出的血迹,皱眉看向陈平安:“怎么找到这里的?这附近有干扰感知的结界。”
陈平安的嘴角抿成一条紧绷的线,目光扫过战场,低声道:“这里有神的气息,很淡,但很杂,不止一处。我是跟着最明显的那一缕找过来的。” 他顿了顿,补充,“但到了这里,气息反而混杂起来,每个人的身上似乎都沾了一点,我没办法确认具体来源。”
江晏看了他一眼,眼神深邃,没有追问他是如何感知到神的气息的,只是神色平淡地“嗯”了一声。
……
前方,夏青山与林荒南的战斗进入白热化。
夏青山似乎厌倦了这种纠缠,她眼神一厉,那双碧色的眼眸,骤然转为深邃的、仿佛有血海翻涌的暗红色!
同时,她手中那柄巨大的黑色镰刀,从镰刃到刀柄,开始弥漫出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色光芒,一股令人心悸的、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死亡与肃杀气息冲天而起!
“死神临池!”
这是S级的顶级攻击类伴生能力!即使在现实世界被压制,其威能也绝非寻常!夏青山“地狱公主”的凶名,绝非虚传!
江晏脸色一变,立刻意识到这一击的范围和破坏力:“离开这里!所有人,散开!”
他看了一眼夏青山决绝的背影,又看了看身旁受伤的沈怀南和状态不佳的陈平安,以及远处正在赶来的救援等人。
他一咬牙,再次用匕首在掌心划过,鲜血涌出。
“赐福之地!” 他低吼出声,发动了自己另一个A级辅助类伴生。
这个能力效果特殊,能根据施术者或受术者心中强烈的意念,将指定目标传送到其最想见到的人的附近,但消耗巨大,且目标必须在一定范围内。
血光与奇异的银光混合,瞬间笼罩了战场上的所有己方成员。
刹那间,被银红光芒笼罩的人,全部从原地消失!
只留下了江晏自己,以及正在施展“死神临池”的夏青山,还有她对面的林荒南。
也就在所有人被传送走的下一瞬间,夏青山的蓄力完成。
镰刀挥下。
没有声音。
只有一片纯粹的死寂的黑暗,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以镰刃为中心极速扩散!
所过之处,光线被吞噬,声音被湮灭,连空气都仿佛凝固。
黑暗触及的建筑物表面,迅速失去色彩,变得灰败,仿佛瞬间经历了数十年的风化侵蚀,真正的“寸草不生”,剥夺生机!
林荒南脸色终于变了,不再是那种玩世不恭的轻松。
他“啧”了一声,身形在黑暗触及前的一刹那,变得模糊虚幻,如同融入背景的阴影,在扩散的死亡领域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暗持续了数秒,缓缓收缩,最终全部回归到夏青山手中的镰刀上。
镰刀上的血光黯淡下去,恢复成普通的幽黑色。
夏青山将变得异常沉重的镰刀刀柄重重顿在地上,支撑着身体。
她显然也消耗巨大,胸口微微起伏。
“嗒…嗒…嗒…” 高跟鞋踩在龟裂地面上的声音,在死寂的街道上规律地响起。
她拖着镰刀向前走了几步,刀尖在石板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前方,那片被“死神临池”掠过,如今一片死寂灰败的区域中心,一团扭曲的阴影缓缓蠕动。
“咳咳……” 阴影中传来咳嗽声,林荒南的身影逐渐从中“析出”,重新变得凝实。
他脸色有些苍白,嘴角挂着一缕血丝,显然在刚才那一击中并非完全无损。
他抹去嘴角的血迹,看着走来的夏青山,居然又笑了起来,只是笑容有些扭曲:“我承认,你确实有些实力。但对我来说,你还是太弱了。” 他的目光越过夏青山,看向后方严阵以待的江晏,眼神炽热,“很可惜,只有江晏,才配做我的对手。”
他歪了歪头,像在思考什么,又像在自言自语:“夏青山?是这么叫你吧?‘地狱公主’……有意思的代号。”
夏青山斗笠轻纱微动,没有回应,只是握紧了镰刀。
林荒南的笑容忽然变得诡异,下一秒,他的身影毫无征兆地消失在原地!
不是高速移动,更像是短距离的空间闪烁!
“夏青山!躲开!” 江晏厉声预警,同时身形疾冲,想要拦截。
但林荒南出现的位置极其刁钻,正好在夏青山的侧后方死角,而且出现的同时,一股阴冷粘稠、带着精神禁锢意味的力量已经笼罩而下!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夏青山的身影,也如同泡影般,凭空消失了!
林荒南志在必得的一抓落空,他疑惑地看了看自己抓空的手,又歪了歪头,似乎很不解。
随即,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看向不远处的江晏,语气带着点委屈和质问:“哥哥?你在帮她么?”
……
夏青山的身影踉跄着凭空出现,正在不受控制地向后急退,似乎是被传送时的力量余波带着。
眼看她要撞上身后的断墙,一双手臂从旁边伸出,稳稳地将她接住,抱了下来。
是付秋桐。
她和张谭肆,郁苍南以及刚刚被传送过来的陈平安等人,竟然都聚集在这里。
江晏也在几个踉跄后,被陈平安扶住。
“夏会长?你没事吧?” 付秋桐将惊魂未定的夏青山轻轻放在地上,快速检查了一下她并无明显外伤,只是消耗过度。
夏青山站稳,看着眼前这一大群人,斗笠轻纱后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看热闹?还是组团观光?”
江晏气息有些紊乱,解释道:“并没有。周围零散的小怪还有不少,我让他们守在这里,保护苍南本体,同时清理周边。”
他看了一眼盘膝闭目,脸色苍白的郁苍南,“‘分枝’消耗很大,他需要绝对安全的环境。”
夏青山不再多说,只是摘下斗笠,靠在墙边喘息调息。
刚才连续高强度的战斗和最后被紧急传送,让她也有些吃不消。
……
另一边,那片死寂的街区。
林荒南独自站在废墟中央,看着夏青山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江晏等人消失的方向,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在空荡死寂的街道上回荡,显得有些诡异。
他手腕一翻,那柄奇形长刃再次出现。
他随手一挥,长刃化作数道幽光,将周围残余的,几只躲过一劫的恶鬼轻易绞成灰烬。
他抬起头,望向东方天际。
那里,深沉的墨蓝色正在一点点褪去,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悄然浮现。
黎明,将至。
“哥哥,这次算平手。”林荒南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仿佛江晏还在那里,轻声说道,脸上依旧带着那种让人不舒服的微笑,“下次,我们再好好比一场吧。”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复杂的、近乎叹息的语气:
“江晏,你是个胆小鬼。”
不敢直面真正想要的东西,不敢抛弃无谓的负担,不敢……与他彻底了断。
说完,他的身影如同融入晨雾的阴影,缓缓变淡,最终彻底消失在渐亮的天光中。
……
肃清之夜,终于结束了。
城市各处,伤痕累累但幸存下来的公会成员们,开始打扫战场,救治伤员,处理后续。
沈怀南死死地盯着前方那个正在和怀岭公会下属交代事情的挺拔身影,眼泪毫无征兆地决堤而出。
他不管不顾,用尽最后力气,飞速地跑了过去,然后一头狠狠扎进程瑾义的怀里,把脸深深埋进对方的脖颈。
他的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连带着声音都带着泣音。
程瑾义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
他抬起手,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落在沈怀南的背上,一下一下,温柔地顺着。
“怀南,不要哭。”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沈怀南闻言,不但没停,反而哭得更凶,他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一米九四的个子,此刻却像个受气包:“谁让你自作主张的!谁让你一个人留下的!我又不是保不下你!你以为你很伟大吗?!”
他语无伦次地发泄着后怕和愤怒。
程瑾义任由他说去,等他稍微平静,才无奈地叹了口气,用了一个极其简单却有效的理由:“好了,别闹了。我饿了,真的饿了。”
他顿了顿,声音放缓,“我想吃饭。”
沈怀南的哭骂戛然而止。他瞪着程瑾义看了几秒,然后用力把脸上的眼泪和鼻涕全蹭在程瑾义昂贵的西装外套上,这才站直身子,别别扭扭地说:“……那我回家给你做。想吃什么?”
“都可以。”程瑾义看着他哭花的脸,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
江晏静静地站着,望着东方天际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亮的金色曙光。
城市从黑夜中苏醒,昨夜的疯狂与血腥,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他长长地、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将一夜的疲惫和紧绷都随这口气吐出。
郁苍南走到他身边,沉默地并肩而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和深深的担忧:“还好么?”
江晏知道他在问什么,也知道他在气什么。
他扯了扯嘴角:“生气了?”
“是。” 郁苍南毫不避讳,转过头直视他,“在生气你永远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那种禁术,再用一次会有什么后果,你比我清楚。”
江晏没有反驳,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
晨光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站着,看着黑夜彻底退去,黎明不可阻挡地降临。
在不远处,陈平安也看着这一幕。
晨光中的江晏,背影挺拔,周身仿佛裹着一层太阳赐予的金色光晕,那光影的轮廓,竟与他记忆深处某个模糊而神圣的影像隐隐重叠。
鬼使神差地,他轻声唤出了那个名字:
“江晏。”
声音很轻,几乎被晨风吹散。
但江晏听到了。
他下意识地回眸,金色的晨光落在他眼底,那一瞬间,陈平安仿佛在他眼中看到了某种深不见底的、超越了时间的平静与悲悯。
“嗯?” 江晏应道,带着询问。
陈平安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恍惚和失态。
他视线有些心虚地飘向远方,不敢与江晏那双在晨光中显得过于透彻的眼睛对视,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没事。”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辛苦了。”
江晏静静看了他两秒,没有追问,只是同样将目光重新投向冉冉升起的朝阳,淡淡地“嗯”了一声。
感觉这几周写得太拖拉了,想着赶紧写完去下个副本,然后这周手机没交给老师,怒写1w+终于把该挖的都挖出来了,哈哈哈!我就是最棒的!
看文愉快!
对了,我昨天被家访了!![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
拜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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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黎明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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