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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朵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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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青月愣了一下,然后接过练习册,声音细细的:“这题呀,你看这里……”
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于理低着头,其实根本没在听讲解,只是看着徐青月握着笔的纤细手指,还有她说话时轻轻颤动的睫毛。
秦笛躲在教学楼柱子后面,偷偷用手机拍了张照片。那是她第一次觉得,原来暗恋可以这么笨拙,又这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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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到此为止。秦笛深吸一口气,继续画画。
第四格:教室里,男生拿着练习册走向女生,耳尖通红。对话框里写着:“同学,这题……你能教教我吗?”
第五格:女生接过练习册,低头解题,阳光在她发梢跳跃。男生站在一旁,眼睛却看着她的侧脸,根本没注意题目。
第六格:教学楼的柱子后面,另一个女孩偷偷举起手机,拍下了这一幕。她的嘴角噙着笑,眼神里有一种“我就知道会这样”的了然。
秦笛画到这里,停下笔。她调出颜色面板,给画面铺上温暖的橙黄色——那是记忆里的黄昏色调,带着青春特有的朦胧和温度。
她看了看时间,凌晨一点。该睡了,明天还有早课。
但在关掉软件前,秦笛还是没忍住,把刚画完的序章上传到了漫画平台。她没指望有人看——这只是个新账号,没有粉丝,没有推荐。
设置好定时发布,秦笛关了电脑。窗外雨停了,夜空露出一角,几颗星星疏疏地亮着。
她躺在床上,闭眼前最后一个念头是:不知道钟情现在在做什么。
而在北京,某个服装设计学院的宿舍里,钟情刚结束一幅设计图的修改。她伸了个懒腰,习惯性地点开手机上的漫画APP——这是她最近养成的习惯,画画累了就看会儿漫画放松。
首页推送栏里,一部叫《春花》的新作跳了出来。画风很眼熟,干净利落的线条,恰到好处的留白,还有那种独特的、细腻的人物神态捕捉……
钟情的手指悬在屏幕上,呼吸一滞。
她点开漫画。序章只有六格,故事很简单,但那个躲在柱子后面偷拍的女孩,那个眼神——
“秦笛。”钟情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像念一个咒语。
她没有点赞,没有收藏,只是默默把这部漫画加入了“特别关注”。然后她退出APP,关掉手机,在黑暗里睁着眼睛躺了很久。
窗外,北京的夜空没有星星。但钟情觉得,她好像看见了四年前依华一中教学楼上,那个总爱趴在栏杆上看天的女孩。
夜还很长。而有些故事,才刚刚开始发芽。
——
横店影视城的清晨五点,天还是蟹壳青。
沈心已经化好了“尸体妆”——脸色惨白中透着青灰,嘴角用暗红色油彩描出干涸的血迹。她裹着剧组发的军绿色棉大衣,坐在折叠小板凳上等开工。面前是一次性塑料碗,里面是还冒着热气的白粥,她小口小口地喝着,热气在冷空气里凝成白雾。
这是她跑龙套的第三个月。
自从“王导事件”后,那个古装剧组的戏份自然黄了。白野本想动用家里的关系给她找新机会,沈心拒绝了。
“我想自己来。”她当时说,“从最底下开始。”
白野看着她,最终点了点头:“行。但我有条件——所有剧组信息、见组时间、对接人,必须同步给我。还有,超过晚上八点的夜戏,我要在场。”
于是这三个月,沈心成了横店无数龙套中的一员。她演过被一箭射死的士兵——在尘土里趴了整整一下午,等导演喊“卡”时,鼻孔里都是沙子;演过青楼里没有台词的背景丫鬟——穿着单薄的纱衣在初春的寒风里瑟瑟发抖,还要做出娇笑的模样;演过乱葬岗的女鬼——凌晨三点被化妆师往脸上涂厚重的白粉,假发里钻进了真的蜘蛛。
今天这场是战争戏。她扮演一具死在城墙下的尸体,任务很简单:躺平,不动,哪怕有马蹄从身边踏过也不能眨眼。
“各部门准备——开始!”
导演一声令下,马蹄声、喊杀声、兵器碰撞声骤然响起。沈心闭着眼,能感觉到地面的震动,有马蹄真的从她身侧不到半米处掠过,带起的风吹动了她的头发。她屏住呼吸,连睫毛都不敢颤动。
“卡!那条过了!尸体演得不错,死得很真实!”副导演在喇叭里喊。
沈心这才慢慢睁开眼睛。场务跑过来扶她:“姑娘没事吧?刚才那马有点近。”
“没事。”沈心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动作间,她瞥见不远处主演的休息区——那个最近爆火的小生正躺在豪华躺椅上,三个助理围着,一个递水,一个扇风,一个举着小风扇对着他吹。
沈心收回视线,去领今天的酬劳:一百二十元,现金。
她把钱仔细折好放进钱包最里层。这个月跑龙套的收入是两千三百元,不够她以前一件衣服的钱,但每一张钞票都滚烫——那是她自己的。
手机震动,是白野发来的消息:“今天怎么样?”
沈心拍了张自己还没卸妆的“尸体”照发过去:“死得很安详。”
白野秒回:“晚上想吃什么?我经纪人证笔试过了,面试下周。”
沈心笑了,手指打字:“恭喜白大经纪人。想吃红烧肉。”
“得嘞。七点老地方见。”
老地方是影视城外一家小餐馆,老板娘是四川人,做的红烧肉肥而不腻,沈心和白野每周至少去一次。那成了沈心在横店的“安全屋”——无论今天演得多累,受了多少气,只要晚上能坐在那张靠窗的桌子前,看着白野把最大块的肉夹到她碗里,她就觉得还能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