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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青溪镇义诊 ...

  •   阮临川将最后一件白大褂仔细叠好,放入行李箱时,手机第三次震动起来。屏幕上“王院长”三个字闪烁不停,他按下接听键。
      “临川,定下来了。”院长洪亮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急诊科的夏逸兴和你一起去青溪镇。”
      “夏逸兴?”阮临川的手指在拉链上微微一顿,“我以为这次会是神经外科单独行动。”
      “那边医疗资源太匮乏,需要多科协作。”王院长的语气不容置疑,“夏医生有丰富的急救经验,对你有帮助。明天早上七点,医院门口集合。”
      次日清晨,医院门口停着一辆沾满泥点的越野车。夏逸兴斜倚在车门上,破洞牛仔裤与他随意支着的长腿相得益彰。十步开外,阮临川正低头整理袖扣,衬衫领口挺括如新。
      “早啊,阮医生。”夏逸兴抬手扔来一罐冰咖啡,“看来王院长已经提前和你打过招呼了?听说我们要共度两周蜜月?”
      阮临川稳稳接住咖啡,淡淡地扫了对方一眼。
      “医疗支援不是郊游。”他拉开后车门,将行李箱放进去,“我建议你换掉牛仔裤,山区卫生条件不比城里。”
      夏逸兴耸耸肩,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上车吧,完美先生。三百公里山路够你挑毛病的。”
      车子驶出城区时下起了雨。阮临川发现夏逸兴开车的方式和他为人如出一辙——急转弯时非但不减速,反而带着几分刻意的张扬;遇到坑洼直接碾过,溅起一片泥水。
      他的后背第三次撞上座椅时,终于忍不住开口:“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活着到达目的地。”
      夏逸兴从后视镜里瞥他一眼:“放松点,我在藏区开过救护车,比这烂的路多了。”说着猛打方向盘避开一块落石,“话说回来,神经外科的精英怎么愿意来这种穷乡僻壤?”
      “职业责任。”阮临川答得干脆,目光掠过窗外越来越陡峭的山势。
      车子猛地一个甩尾,轮胎在湿滑路面擦出尖锐的声响。夏逸兴依旧没松油门,车身像匹脱缰野马般微微侧滑。
      “换我来。”阮临川修长的手指搭上方向盘。几乎是在交接的瞬间,躁动的引擎声就温顺下来,车身重新找回了平稳的节奏。
      夏逸兴懒散地倚在副驾驶座上,偏过头打量身旁的男人:“阮医生这双手,握方向盘和执手术刀一样稳。”
      “系好安全带。”阮临川没看他,“如果你不想在急转弯时飞出去。”
      夏逸兴低笑一声,慢悠悠地扯过安全带扣上:“原来阮医生也会关心人?”
      “职业习惯。”阮临川淡淡道,“急诊科不教基本安全规范?”
      车子平稳地驶过一段陡坡,雨势渐大,山间雾气弥漫,能见度越来越低。
      夏逸兴支着下巴,目光描摹着阮临川的侧脸——眉骨微高,鼻梁挺直,下颌线条干净利落。
      “你平时都这么绷着?”夏逸兴忽然问。
      阮临川没应声,只是抬手调整了一下后视镜,镜面微转,映出他冷峻的眉眼。
      夏逸兴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道:“你是为了程淮才接这个任务的吧?”
      沉默在车厢里蔓延,只有雨点砸在车顶的闷响。
      “李一冉说,程淮情绪不稳定,每周三下午都会独自去天成区康宁医院。”
      “我不会和你做交易。”
      “不需要交易。”夏逸兴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就当是,给你们提供点线索。”
      “那你呢?”阮临川终于侧目,“来青溪镇,就为了套我话?”
      “我说了,来救人。”夏逸兴收起笑意,“只不过在我们这行,救活了是本职,救不活……”
      “就要偿命。”阮临川的声音比车窗外的暴雨更冷。
      五小时后,当导航显示距离青溪镇仅剩三十公里时,引擎舱突然传来一声金属疲劳的呻吟,车身在剧烈的震颤中彻底咽了气。
      “操。”夏逸兴低声咒骂,推开车门时雨水立刻浇了他满脸。阮临川紧随其后,发现右前轮完全陷进泥坑,底盘正卡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动弹不得。
      “真他妈完美。”夏逸兴狠狠踹了一脚变形的轮毂,泥水溅了他一裤腿,“最后一班去镇上的车,两小时前就发了。”
      阮临川看了看表,下午两点二十。
      “步行需要多久?”
      “带着行李?至少六个小时。”夏逸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好消息是,我刚才看到路标,往前三公里有个村子,也许能找到人帮忙。”
      泥泞的山路像张贪婪的嘴,每一步都死死咬住他们的脚。阮临川的高级定制皮鞋灌满泥水,每走一步都发出恼人的“咕叽”声。
      夏逸兴的旧球鞋同样陷在泥泞里,却被他踩出了轻快的节拍,衬着随口哼唱的乡野小调,竟有种浑然天成的自在。
      “你倒是很享受?”阮临川终于忍不住开口。
      夏逸兴回头,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滴落,却遮不住眼中的笑意:“在急诊科待久了,你会明白——”他忽然顿住,指向远处一缕炊烟,“看,我们有救了。”
      村子比想象中更破败。十几间木屋散落在山坡上,唯一的水泥建筑是挂着“卫生室”牌子的平房。一个穿泛黄白大褂的年轻女人正在门口晾晒草药,看到他们时明显愣了一下。
      “你们是市里来的医生?”她的普通话带着浓重口音。
      “我们的车在半路抛锚了。”阮临川上前一步,“我是附一医神经外科阮临川,这位是急诊科夏逸兴。”
      女人的眼睛亮了起来:“我是秦月,村卫生室医生。”她急忙在围裙上擦擦手,“快进来,我给你们倒茶。镇上的车明天才会来,你们今晚得住这儿了。”
      卫生室内部比外观更简陋。诊疗室只有十平米,药柜里的药品寥寥无几,一张铺着塑料布的桌子充当手术台。角落里的小煤炉上煮着中药,苦涩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条件有限。”秦月不好意思地说,“最远的病人要走四小时山路来看病,重伤员只能等镇上的救护车,但经常要等一整天。”
      夏逸兴已经蹲在药柜前翻看起来:“抗生素只剩三种,连基本的麻醉剂都没有?”
      “上个月洪水冲毁了公路,药品运不进来。”秦月递给他们两杯茶,茶叶碎得几乎看不出形状。
      阮临川接过茶杯,指腹摸到杯沿一道裂缝。这一刻,王院长那句“那里需要你们”突然有了真实的份量。
      天色渐暗时,一阵凌乱的拍门声撕裂了山村的寂静。年久失修的木门被猛地撞开,一个浑身裹着泥浆的少年踉跄跌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秦医生!我哥从崖上摔下来了,头上全是血,怎么叫都没反应!”
      秦月立刻抓起急救包:“多远?”
      “鹰嘴崖,抄近道也得一个钟头!”
      夏逸兴果断道:“带路。”他看向阮临川,“阮医生,这个会诊接不接?”
      阮临川单手扣上急救箱:“走。”
      山路比想象中更为险峻。雨势渐歇,但岩壁上的水珠仍不时滴落在小径上。带路的少年举着火把,在近乎垂直的陡坡上依然如履平地。
      而身后两位城里来的医生却举步维艰。阮临川素来一丝不苟的仪态此刻也难掩狼狈,白衬衫早糊在了背上。比起踉踉跄跄的夏逸兴,他的步伐还算稳健,但脚下的泥泞仍让他不得不放慢速度。
      “当心青苔。”阮临川低声提醒。
      夏逸兴一个趔趄:“操。”他喘得厉害,“这鬼地方比连轴转的急诊夜班还折磨人。”
      阮临川没说话,只是将手递过去。
      “谢了,”夏逸兴一把攥住那只手,“阮医生这握刀的手,倒比我想象的有劲儿。”
      “职业需要。”阮临川反手扣住对方的手腕。
      “到了!”少年指向一处突出的岩石平台。借着火光,他们看到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仰躺在血泊中,右额角有个狰狞的伤口,已经陷入昏迷。
      夏逸兴箭步上前,两指精准扣住颈动脉:“脉搏微弱但规律,呼吸浅快。”他利落地翻开伤者眼皮,“右侧瞳孔散大5mm,对光反射消失。”
      阮临川屈膝跪地探查伤口:“颅骨凹陷性骨折,可能有硬膜外血肿。”他抬头看向秦月,“最近的CT在哪?”
      秦月苦笑:“镇上卫生站只有X光机,做CT要去县城,车程三小时。”
      “那就盲操。”夏逸兴已经打开急救箱,“先清创止血,再考虑颅压问题。”
      阮临川按住他的手:“没有影像辅助,开颅风险太大。”
      “不减压他会死于脑疝。”夏逸兴直视阮临川的眼睛,“记得上周那个硬膜外血肿的年轻人吗?当时你说……”
      “我来钻孔。”阮临川打断他,“你负责维持生命体征。”
      没有电钻,阮临川只能用最原始的手摇钻。夏逸兴跪在泥泞中,输液袋高举过头顶,另一只手始终搭在伤者颈动脉上。
      “颅内压还在升。”阮临川声音紧绷,“需要甘露醇。”
      “最后一袋了。”夏逸兴用牙齿撕开包装,递给秦月,“慢滴,注意心率。”
      当钻头终于穿透颅骨时,暗红色的血混合着脑脊液喷涌而出。阮临川迅速插入引流管,随着压力的释放,伤者原本急促的呼吸立刻平缓了些。
      “瞳孔?”他的声音依然紧绷,手上的动作却稳如磐石。
      夏逸兴再次检查:“右侧缩小到4mm,好现象。”
      手术持续到后半夜。当最后一卷绷带固定完毕时,伤者的弟弟不知从何处找来几块结实的木板。三人合力制作了简易担架,在渐亮的天色中,轮流抬着伤者向山下走去。
      回到卫生站时,晨光刚刚漫过山脊。秦月匆忙清理出一张检查床安置伤者,转身就要去准备早饭。夏逸兴精疲力竭地瘫坐在门槛上,湿透的T恤紧贴着后背,隐约可见肩胛骨上的疤痕。
      阮临川挨着他坐下,递过一块干净手帕:“后背的伤,还渗血么?”
      夏逸兴扭头瞪他:“阮医生那一掌可真够狠的,我这旧伤差点被你拍成新伤。”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接过手帕,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
      “是你……自不量力在先。”
      “所以就用你的黄金右手给我来这么一下?”夏逸兴龇牙咧嘴地活动着肩膀,却忍不住笑出声,“我这人最擅长的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过说真的,我没想到你会同意在那种条件下冒险开颅。”
      “有些时候,职业准则需要向生命让步。”
      “哈!”夏逸兴突然凑近,“看来这两周不会太无聊。”
      当秦月端着热腾腾的米粥回来时,发现两位医生头颈相抵地倚着门框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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