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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驱鬼大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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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极大师,这边请。”
善极大师抚摸着刻意蓄的长须,面前男人彬彬有礼,恭敬而不谄媚,识体而无怠慢,他满意地点点头,走上车内。
“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备好了吗?”
“当然。若您不放心,可清点一番。”薛宣仁道。
“不用了。”善极大师道,“那些都可以扔了。”
薛宣仁惊讶:“扔了?”
“朱家公子早已经不在人世。那邪灵下手残忍,毫无人性,恐怕已吸食不少人气,普通的法器对付它不旦无用,还会给其反咬机会。”
“那该如何是好?”朱志远已经死了吗,这事不能让朱家知道,否则会影响这趟计划。薛宣仁暗忖。
“不用担心,我带着专门对付那孽障的法物。就算它久浸邪祟之地,炼就了一身邪力,也难敌我这宝物。至于朱家公子……”
善极大师忽然闭上双眼,手里飞速捻动一串灵珠。
薛宣仁挑了挑眉,安静等看这老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见善极大师将灵珠一收,猛地睁开眼:“朱家公子三魂走了两魂,七魄去了六魄,只剩一丝残余精魂,也在溃灭边缘,时机不等人,我们得速速前往那邪灵地盘。”
“善极大师,您可有办法让朱志远起死回生?”
“我会尽我全力,驱邪渡厄,救人水火,本就是该做的。”
是朱家给的钱够多吧。薛宣仁点点头:“我现在就开车。山路崎岖,大师您坐好了。”
风雪不停,入目皆是白茫,车子驶向深山中的建筑物。
*
“是我,是我告诉乔菱纱他们的。”
“乔菱纱?”雪溯道,“你发现她在哪了?告诉?告诉了什么?”
“是我泄密的,我偷听了你和邹老师的对话,知道你掌握了我们欺负你的证据,就把这事……告诉了乔菱纱。”
“……”
“对不起,雪溯,我不知道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真的真的对不起,我……”
“你是那个告密的人?”
“我……乔菱纱让我监视你,有什么举动都要向她汇报,我不敢隐瞒,我以为他们只会教训你一顿……”
“只……会?”
“我,不是,不是……我……对不起……”
“你听到我和邹老师的对话,所以你知道那些证据是我如何收集来的,你知道我怎么忍辱负重,也知道这是唯一能扳倒朱志远他们的办法。”
“我……”
“你明明也被他们欺负。”
“……”
“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想……”向你坦诚。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个?为什么?”
潮曳伸手碰他,雪溯后退一步,她又走近一步,他打开她的手,潮曳的心脏迅速抽了一下。
“我变成今天这副样子,人不人鬼不鬼,除了这里那也不能去,是因为谁?都是因为谁?”
“是我……我的错……我……坏……”
“林潮曳,如果你根本不打算帮我,为什么那天要打开门?”
“那是因为……”
——至少得让对方明白,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想看看你的样子。”
雪溯怔怔然望着她:“我的样子?”
“第一次看到你的脸,我就觉得你的人生大概非常悲惨,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有勇气活着的。乔菱纱他们欺负你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因为你悲惨痛苦的样子能让我安心,而且他们忙着欺负你,就不会来欺负我了。你越反抗、越挣扎,他们就越觉得有意思,这场噩梦就不会结束,我也就……是安全的。”
“我之所以帮你,是因为以前有很多人,被乔菱纱他们欺负后就转学、休学了,乔菱纱他们没了乐子,就会来找我麻烦。我只是想你继续忍耐下去。”
“对不起,雪溯,我是个变态,是个很恶心的人,当我得知你掌握了足以反击朱志远他们的证据时,我的第一反应是……是生气。”
“我,我也不知道,我生气你怎么那么聪明,你总是和其他人不一样,你的隐忍原来都是故意的,你一直在等着这一天,那些证据里有你被欺负得很惨的模样,换作是我,根本不敢记录下这种东西,可你都保存下来了。你真的很厉害,雪溯,你和我不一样,你本来就要成功了,就差一点儿了,如果不是我的话。”
“……”
“……我可以原谅。”
“……什么?”
“我可以原谅你,林潮曳。”
“……”
“因为我喜欢你。”他道,“虽然我不能理解你的所作所为,但我可以原谅你。毕竟你,你愿意被我转化,和我永远留在这里……”
“我不愿意啊!”潮曳大喊道,“你还不明白吗雪溯?你喜欢上的是假的我,是幻想中的我!我怎么会想和你永远待在这种鬼地方!我才不想变成你的鬼奴隶!我只想……离你这种可怕的家伙越远越好。”
气温。
急速降低。
直到屋内变得和屋外一样寒冷,潮曳抖如糠筛,说不出一句话来。
周围响起鬼哭狼嚎,无数的怨灵贴在她耳边苦叫,那声音太过悚人,像被千刀万剐折磨一样痛苦,潮曳捂住耳朵,蜷缩紧身躯,却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鬼的叫声钻进她耳朵里,又钻进她脑子里,再钻进她的内脏,要把她的身躯从内至外煮开一样;他们好像在喊她的名字,好像在辱骂她,又好像在向她求救;有的声音像沸腾的水壶一样尖利,有的像垂死的羔羊般凄惨,有的忽大忽小,上一刻歇斯底里地尖叫,下一秒哀怨地求饶——忽然间,叫声停了下来,她恍惚以为自己得救,却听见:
“告密者”
“去死吧”
“去死”
“死掉”
“虚伪”
“恶心”
“作呕”
“恨你”
“烂人”
“朋友?”
“没差别”
“去死”
这实在太难受了,救救我,救救我。
潮曳想让他们别再发出这种声音,但她无能为力,她伏倒在地,祈求地仰望着他。
别这样。
杀死我也好,不要这么痛苦。
“滚出这里。”
和那时候不同,赤身裸.体,一无所有,被完全看透的人是她了。
“永远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否则,”淡蓝色眼瞳少年道,“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
*
潮曳狂奔了出去。
大门敞开着,外头仍然下着大雪,她贪婪地呼吸空气,阳光照耀在身上,那些鬼叫声消失了,她简直想哭出来。
潮曳往山下跑去,山路陡峭,雪堆积得厚厚实实,脚下一崴,摔进了冰冷雪地,急匆匆爬起来再跑,一刻也不敢停。
——我可以原谅你,林潮曳。
——我喜欢你的善良,感谢你的帮助,同时也喜欢你这个人。这一切并不矛盾。
——因为我喜欢你。
——我讨厌那种躲在阴暗角落,随手毁掉他人人生的家伙。
……
想想其他事。
手工,回去就继续做手工。人偶,木雕。藏尸于我乐队。回去听他们的音乐。
忘掉,忘掉那些声音。
都怪你妈妈。
为什么要把我生得这么坏。
如果她像他想象中的林潮曳一样就好了。
为什么不给她长长漂亮的手指,为什么不给她好看的脸,为什么不给她一颗善良的心。
为什么,妈妈?
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要怎么去爱喜欢的人。
……
好冷。
什么都看不见。
潮曳感觉到眼睛肿肿的,不停有眼泪流出来,怎么都止不住。
周围变得只剩模糊的影子,看不见路,潮曳不知道这是雪盲症导致的,她用手反复揉搓眼睛,不停眨眼,眼前却越来越模糊。
脚下有东西,绊了她一跤。
这已经是潮曳不知道第几次摔跤了,她的身上已经青青紫紫,到处都很痛。
那是几具尸体,摔得稀巴烂。潮曳想到雪溯说的坠落的缆车,或许她走到事故现场了。
但那场事故已经过去了很久。怨灵还是幻觉?尸体僵硬得像死去数年,血却还在流淌。
尸体旁放着一个登山背包,里头有护目镜、雪地靴、防寒衣物,还有一部手机。
潮曳戴上护目镜,穿上了靴子和衣服。
她拿起手机 ,思考可以拨谁的电话,想了很久,最后只是在手机的便签上打了“谢谢”,放回了尸体旁边。
有了护目镜,潮曳觉得眼睛好了一些,逐渐可以看到周围的景象了,原来她才走出“名屿”没几百米。
如果可以拦下一辆车就好了,可是这么大的雪,什么人会来这种地方……
仿佛是为应验潮曳内心的想法,远处闪过车灯,潮曳朝汽车大力招手,对方却完全没注意到她,然后,她看见车上走下来了薛宣仁,和一个道士模样的老头。
潮曳慌忙躲藏进一旁草堆。
“就是这里。”
“果然阴气森重,那邪灵就躲在这地方,杀人无数,丧尽天良,待我今日将它就地正法,彻底了结!”
“如此再好不过,善极大师。”
“嗯,走吧。”
薛宣仁和老头走进了城堡。
潮曳躲身在草丛之后,有什么东西从口袋掉了出来,她低头望去,是蓝色眼睛的人偶小雪。
它正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