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鬼也会放过你》独角企鹅

22、爱与罪罚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
　　“朱志远他们的所作所为统统被我录了下来，在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有决定性证据，就算朱家本事再大……这次也逃不过。”
　　“我把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证据，都拿给了邹老师。她是我唯一信得过的大人，她不可能欺骗我。如果真是她干的……她也不会在那之后莫名其妙出车祸。”

　　“邹老师……出了车祸？”潮曳开口。她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嗯。当时她昏迷不醒，她家人在一年后放弃了她。”
　　“……”
　　“邹老师相信我说的，说要为我讨回公道。她还向我道歉，就和你一样。林潮曳，她和你一样都是那么善良的人……”
　　可却没有好下场。

　　“如果不是那个人……如果不是那个告密者……原本一切都……”雪溯看了一眼呆愣的潮曳，以为是自己情绪太激动，便放轻声音，“我不知道那个家伙是谁，但肯定是六班的人，不管怎么说，他肯定也生了病，病死，或者生不如死地苟活着，左右余生都将活在痛苦中。唯一可惜的是我没能亲手杀死他。”

　　“……”
　　“怎么了？你在发抖。”
　　“……”
　　“林潮曳？”
　　“你恨……那个告密者吗？”
　　“当然了。”
　　“比、比朱志远、谢博彦、容霏霏他们……还要恨吗？”

　　“我讨厌那种躲在阴暗角落，随手毁掉他人人生的家伙。他还间接害死了邹老师。”蓝眼少年道，“那是我最痛恨的人。”

　　*

　　“女神。”
　　“潮汐女神。”
　　“潮曳姐姐！”

　　沐灵玖在她眼前挥着手：“你怎么啦？”
　　“没、没什么。”
　　“你发了好久的呆。难道……嘿嘿，在想溯哥哥吗？”
　　“没、没有，也算是在想，等等，我也不知道……”

　　沐灵玖露出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

　　潮曳难以集中注意力，手上弄了半天，都没把一个零件拼接上去。
　　“灵玖，我想……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思考一下新的手工灵感，可以吗？”
　　“是我妨碍到你了吗？对不起我马上就走！”
　　“不是的，你很好，和你一起做手工很开心。只是……”潮曳看了眼桌上的人偶小雪，“我想给雪溯准备一个惊喜。你帮我看着他，让他今天别找到我，可以吗？”
　　“包在我身上！”沐灵玖激动得像个证婚人。

　　房间内剩下潮曳一人后，她悄悄走出门，观察了四周，见没有其他鬼的踪迹，便沿着路上的记号，一路来到一个房间。

　　房间内，乔菱纱已经在那等着她。

　　和连日来生活在公主房，有浴室洗澡，有美食享用，衣着整洁、干干净净的潮曳相比，乔菱纱的造型简直比拾荒老太还要糟。

　　她那漂亮的卷发成团成团打结在一起，发顶甚至秃了一块，是高度压力之下身体自发产生的斑秃，她的脸脏兮兮的，皮肤因太冷而开裂，双手更是惨不忍睹，指甲不见、掌心和手背布满了伤口，或许中了鬼的陷阱。她身上的衣服没有一处完好，那些名贵时尚的奢侈品在数日惶惶的东躲西藏下变成了破破烂烂的乞丐服。潮曳觉得她好可怜。

　　“你过得很滋润嘛。”乔菱纱开口，“如何，你和雪溯做了吗？”
　　“没、没有。”
　　“没有？那你这几天都在干嘛？雪溯对你又矮又胖的身材提不起一点兴趣？不应该啊，你还是处女，这算是你的优势。脱光了衣服也不能让他想做吗？”
　　“……”

　　如果现在大叫，把雪溯吸引过来，可以让乔菱纱立刻死掉吗？

　　“喏，相机的备份卡。”喜猪婆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潮曳像被放了气一样垮下来，一言不发。

　　“不管怎么说，雪溯他没有杀了你，说明多少对你动了心。千万别误会，小潮曳，男人动心是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他是不可能真的爱上你、爱上真的你，又不是斯德哥尔摩症，哪有受害者会爱上加害者的？笑死。”乔菱纱笑了一下，突然伸出手，“有带吃的吗？”
　　“带了……一点。”
　　“压缩饼干啊。喂狗差不多。”乔菱纱接过饼干，并不优雅地塞进口中。

　　“……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
　　“什么？”
　　“没什么。”
　　乔菱纱擦去嘴角碎屑，忽然又笑了一下，即使蓬头垢面，她笑起时还是甜美的：“我跟你说一个故事吧。”

　　“从前，有一个小女孩，她长得很漂亮，运气却不好，出生在一个烂到爆的家庭，她的妈妈喜欢和各种各样的男人做，比小姐还不如，至少小姐能赚到钱。”
　　“她妈妈只会大手大脚地花钱，等一分不剩的时候，就让小女孩出去打工，然后再用挣来的钱买各种首饰衣服，打扮得花枝招展去见新的男人。从小女孩懂事起，就没有吃过妈妈做的饭，没有被妈妈抱过，生病的时候就躺在草席上等死。”
　　“后来，小女孩的妈妈遇到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长得丑，但很有钱，而且居然很爱小女孩的妈妈，说要和她结婚，他有一个儿子，是和上上个老婆生的，后来成了小女孩的哥哥。”

　　“这个哥哥对小女孩很好，会给她买吃的，买衣服，教她功课，还会在她生病的时候照顾她。小女孩以为自己真的有了一个家人。”
　　“直到有一天，丑男人打了小女孩一耳光，小女孩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从那时候起，男人便每天、每时、每分每秒只要心情不好，就要揍小女孩来出气。小女孩被揍得鼻青脸肿，她妈妈就在一旁哭哭啼啼，当小女孩把求救的目光投向那个哥哥时，哥哥撇开了头，没有看她。”
　　“原来如此。小女孩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哥哥身上也总有青青紫紫的伤痕，为什么哥哥要对她那么好——这个家迎来了一个新成员，丑男人只要打小女孩打爽了，就不会再打他了。”

　　“……”

　　“不是我……害你变成这样的。”
　　“哦？”
　　“又不是我害的……不是我导致……我从没有……明明不是我的错。”潮曳哭了出来，她不知道为谁而流泪，小女孩，乔菱纱，雪溯，还是她自己，“你为什么要欺负我，乔菱纱？”

　　乔菱纱没有回答她。

　　“得了，你快回去吧，回到雪溯身边。”
　　“别忘记我让你做的事。”
　　“你下不了手，是在等他发现了真相，反过来杀了你吗？”

　　……

　　潮曳没有回房间。
　　她茫然地游荡在城堡内，看到了那个坐轮椅的男人。

　　林雪苏。
　　他的名字和雪溯的发音很像。

　　她没有打招呼，也不知道怎么打，绕开了男人，继续像孤魂野鬼一样朝前走去。

　　“为什么哭呢？”

　　潮曳顿住脚步，擦掉眼角的泪：“我也不知道。”

　　“是为重要的人流的眼泪吗？”
　　“我也不知道。”
　　“那就不要再哭了。”
　　“为什么？”
　　“把泪水留给真正值得落泪的人和事。不要为憎恶的人、不理解的人、无法原谅的人落泪。让他们像流沙一样从心间走过。深呼吸，好一点了吗？”

　　潮曳点点头。
　　这个叫林雪苏的男鬼，他的模样比上一次看到时更模糊了些。

　　潮曳：“雪溯说，你是被爱人……杀死的。”
　　林雪苏：“嗯。”
　　潮曳：“被爱的人亲手杀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林雪苏：“解脱吧。”
　　潮曳：“诶？”
　　林雪苏：“如果爱的人要杀你，怎么会没有一丝觉察呢？我一直在等待那一天。如果你爱他，却不理解他，那爱的只是一种虚幻的投射。反过来也一样。和为无法原谅之人落泪一样浪费光阴。爱并非要完全坦诚相待，但至少得让对方明白——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潮曳：“哪怕是很坏、很卑劣、他最讨厌的那种人？”

　　林雪苏点了点头。

　　她不懂。
　　好费解。
　　比做手工费解一万倍。
　　如果变成了雪溯的鬼奴隶，就不用思考这些问题，那看来当鬼也没什么不好。

　　林雪苏推着轮椅，护送潮曳回房。

　　还没到房间门口，就撞见了雪溯。

　　“林潮曳，你到底跑哪——林先生，你怎么也在？”
　　“阴魂来去，我护送她一下。”林雪苏说着，推着轮椅离开了。

　　“雪溯……”
　　“我很担心。”他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温暖的体温源源不断传来，才让激烈跳动的心有一丝喘息，“我都不敢想，要是你从这离开了该怎么办。”

　　“林潮曳，你都对我做了那种事情。”
　　“亲也亲了，摸也摸了，不能不负责任地一走了之吧？”鬼魂的声音闷闷的，“就算我不是人，你也不能那样对我。”
　　“我、我没有……不负责任。”
　　“那你为什么突然不见。”
　　“我……”

　　他深吸一口气，将脸靠了过来，贴在潮曳的胸口。
　　一个像极了撒娇的姿势，语气却故意装得冷硬。

　　“……算了。看在你主动回来了的份上，就不和你计较了。”
　　“雪溯。”
　　“嗯。”
　　“是我，是我告诉乔菱纱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