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漂亮傻子》似梦如生

51、第 51 章

　　顾妄驱车带着许安安七拐八绕，来到了台伯河畔一处由古老建筑改造而成的餐厅。餐厅外观低调，甚至没有醒目的招牌，但内部装修却极尽雅致和私密。

　　然而，当侍者恭敬地为他们推开沉重的木门时，许安安发现，偌大的餐厅里，除了训练有素的侍者，竟然空无一人。

　　柔和的烛光，悠扬的现场钢琴演奏，铺着洁白桌布的餐桌，精致的银质餐具……一切都完美得如同电影场景，却也空旷得令人心慌。

　　顾妄包场了。

　　许安安脚步顿在原地，看着这精心布置却空荡得有些诡异的环境，转过头，看向身旁的顾妄，语气有些嘲讽：

　　“顾总真是算无遗策，料定了我会答应你这顿饭，所以提前就包了场？”

　　顾妄的脸色几不可查地变了一下，但他很快恢复平静，目光沉静地迎视着许安安带着讥诮的眼睛，摇了摇头，语气坦诚：

　　“不是。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答应。”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空无一人的餐厅，“但是，不管你今天同不同意，我都会做好所有的准备。”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许安安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偏执的专注和认真：

　　“在对待你这件事上，我不允许有任何差池，任何不确定因素。”

　　许安安看着他这副样子，听着他这番“深情”的言论，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你还是那么会说话，顾妄，每一句都像是发自肺腑，每一句都让人……差点以为都是真的了。”

　　他曾经就是被这样的“真心”蛊惑，然后摔得粉身碎骨。

　　侍者引着他们在视野最好的位置坐下，窗外是静静流淌的台伯河和对岸灯火阑珊的古城，景色美得令人心醉，但餐桌上的气氛却凝滞得如同冰封。

　　精致的开胃菜和红酒被端了上来，但两人谁都没有动。

　　顾妄看着许安安那副疏离戒备的模样，心脏一阵阵抽紧。他知道，如果不把话说开，这顿饭将毫无意义。

　　“安安……过去的事情，我知道我错了，错得离谱，你能不能……听我解释一下？就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行吗？”

　　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这句他准备了两年，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次的话。

　　许安安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他抬起眼，看向顾妄，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期待，没有波动，只有麻木。

　　“解释？”他轻轻重复着这个词，“顾妄，解不解释，现在对我来说，都已经无所谓了。”

　　“也许你又要说，你当初那样做，是为了我好，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是保护我……”许安安的目光飘向窗外漆黑的河面，声音带着淡漠，“但是，无论你的初衷是不是‘为我好’，我受到的伤害，是真的。那段时间的痛苦和绝望，是真的。不断地自我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够好，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才会被你那样抛弃……这些，都是真的。”

　　他转回头，看向脸色逐渐变得苍白的顾妄，眼神平静得令人心慌：

　　“你的苦衷，你的不得已，或许能解释你的行为，但无法抵消我承受的一切。”他顿了顿，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站起身，拿起放在旁边的背包，语气决绝，“所以，顾妄，这顿饭，也没有必要吃了。”

　　他看着顾妄，最后说了一句：

　　“就这样吧，我走了……祝你，一路平安。”

　　说完，他不再有任何留恋，转身就要离开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地方。

　　“安安！”

　　顾妄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快，甚至带倒了手边的红酒杯，殷红的酒液如同鲜血泼洒在洁白的桌布上，迅速晕染开一片刺目的痕迹。但他顾不上这些，几个大步追上已经走到餐厅门口的许安安，一把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放开！”许安安用力挣扎，语气冰冷。

　　顾妄却攥得更紧，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强行将许安安的身体扳过来，迫使他对上自己的视线。

　　“我知道！”他的声音沙哑，“我知道你的委屈！我知道你的痛苦！安安，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紧紧盯着许安安那双带着抗拒和疏离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硬挤出来，带着血淋淋的痛楚：

　　“你以为我愿意那样对你吗？你以为我看着你难过，看着你哭，我心里就好受吗？！我当时没有更好的办法！安安！”

　　他的声音里带着无力感和悔恨：

　　“曾经的我，太弱小了！我护不住你！我父亲拿你的安全威胁我！我除了把你送走，把你藏到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我还能怎么做？！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你因为我而受到伤害吗？！”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提及当年的困境和威胁。

　　许安安挣扎的动作微微一顿。

　　顾妄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动摇，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气变得更加急促而恳切：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安安！你看看现在的我！”他的目光充满了掌控一切的自信和力量，“顾氏已经彻底在我掌控之中！所有可能威胁到你的人，我都已经清理干净！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们在一起！”

　　他向前一步，逼近许安安，声音低沉而充满蛊惑，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偏执：

　　“我做的所有一切，算计、谋划，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能重新和你在一起！为了让你以后可以无忧无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许安安看着顾妄，突然感觉他很陌生，他用尽全力甩开了顾妄的手，因为惯性甚至向后踉跄了一步。他抬起头，直视着顾妄，用冰冷彻骨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可是顾妄，我不愿意了。”

　　许安安不再看他，决绝地转身，推开了餐厅沉重的木门，快步融入了外面罗马沉沉的夜色之中，没有再回头一次。

　　空荡的餐厅里，只剩下破碎的酒杯，倾泻的酒液，悠扬却显得格外讽刺的钢琴声，以及……他一个人，如同败兽般的孤寂身影。

　　良久，他才像是终于从巨大的打击中回过神。他缓缓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许安安拦下一辆出租车，迅速离去。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冰冷和威严，听不出丝毫刚才的失控：

　　“跟着他，确保他安全到家。”

　　挂断电话后，他回到那张一片狼藉的餐桌旁，颓然坐下。他拿起许安安的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一杯，又一杯。

　　昏暗的烛光下，他的侧脸线条冷硬如冰雕，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酒精和痛苦的双重作用下，燃烧着一种永不熄灭的火焰。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

　　解释，道歉，弥补，甚至是……更长时间的等待和更耐心的布局。

　　他都不会放手。

　　许安安，只能是他的。

　　*

　　翌日上午，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一家格调高雅的咖啡馆内。顾妄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未动的黑咖啡，他姿态闲适地翻看着一份财经报纸，仿佛只是在此处享受一个寻常的早晨，与昨晚在餐厅失态的模样判若两人。

　　十点整，咖啡馆的门被推开，Lorenzo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简单的连帽卫衣和牛仔裤，脸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目光在店内扫视一圈后，最后落在了顾妄身上。

　　顾妄放下报纸，抬眸，对上Lorenzo的视线，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Lorenzo大步走过来，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开门见山，语气算不上友好：“你约我出来干什么？该不会是……想来威胁我，让我离安安远点吧？”他到底年轻，心思几乎写在脸上，对顾妄这种气场强大的“前男友”充满了天然的敌意和防备。

　　顾妄闻言，轻笑一声，他端起咖啡杯，轻轻啜饮一口，动作优雅从容，放下杯子后，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威胁？怎么会。”他目光平静地看着Lorenzo，“我马上就要回国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过来。”

　　这个消息让Lorenzo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和喜悦，如果这个麻烦的前男友走了，那他和安安之间岂不是少了一大障碍？

　　顾妄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用那种听不出喜怒的语调说道：“所以，约你出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能好好照顾他。”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带着点审视地落在Lorenzo身上。

　　“看样子，你们关系很好，他对你……也不错。”他微微勾起唇角，那弧度带着点自嘲，“起码，比对我好。”

　　这话听起来像是认输，却巧妙地激起了Lorenzo年轻气盛的好胜心。

　　Lorenzo立刻挺直了腰板，脸上露出几分得意：“那还用你说！我和安安当然很合拍！我们在一起很开心！”他想起生日那晚未完成的告白，语气更加笃定，“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现捣乱，那天晚上他都要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顾妄的指尖在咖啡杯壁上轻轻摩挲，听到这句话时，动作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寒意，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他抬起眼，看向Lorenzo，目光带着一种属于年长者的深邃：

　　“哦？是吗？”他语气平淡，却抛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那你知道，为什么过去了这么多天，他依然没有给你明确的答复吗？”

　　Lorenzo脸上的得意僵了僵，他抿了抿唇，努力维持着镇定，重复着许安安给他的理由：“安安说他需要时间考虑，这说明他很认真对待感情！不像某些人！”他意有所指地瞪了顾妄一眼。

　　“考虑？”顾妄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带着淡淡的不屑，“他真的是在‘考虑’吗？”

　　他身体微微前倾，开始剖析Lorenzo最在意的问题：

　　“Lorenzo，你了解安安吗？你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引导性的魔力，“许安安，他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

　　Lorenzo下意识地集中了注意力，皱起了眉头，缺乏安全感？他认识的安安虽然有时候很安静，但看起来并不像……

　　顾妄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说道：“你知道当初，他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吗？”

　　他顿了顿，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语气也变得温柔起来：

　　“他从小就被人欺负，所以一直没有朋友，我是他的第一个朋友，你知道为什么吗？”他没有等Lorenzo回答，自顾自继续说道：“因为我是第一个保护他的人，那时候，有几个不长眼的小混混骚扰他，是我及时出现，保护了他。”

　　他轻描淡写地描述着，却刻意强调了“保护”这个词，“从那以后，他对我就不一样了，他格外依赖我，什么事情都想着我，包括最后我们分开，也是因为……”顾妄顿了顿，“算了，不说了，是我没本事保护好他。”

　　他抬起眼，重新看向Lorenzo，眼神锐利，一字一句如同催眠般说道：

　　“安安他……骨子里，是崇拜英雄主义的，他渴望的，是一个能够给他绝对安全感，能够在他遇到危险时，毫不犹豫站出来保护他的人。”

　　他看着Lorenzo听得越来越认真，甚至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嘴角扬起一抹弧度。他知道，鱼儿已经游到了饵料的附近。

　　他故作沉吟，然后用一种带着点惋惜和暗示的口吻，轻轻说道：

　　“也许……他现在犹豫，没有立刻答应你，并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他刻意停顿，目光在Lorenzo还有些少年气的脸庞上扫过，“大概是觉得，你还太小了，看起来……不像能好好保护他的样子？所以，他还在犹豫，缺乏那么一点……下定决心跟你在一起的信心？”

　　这番话，一下子打开了Lorenzo心中那扇名为“焦虑”和“证明”的大门！

　　“谁说我不能保护他？！” Lorenzo激动地反驳道，“我可以的！我当然可以保护安安！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看着他这副急于证明自己又热血上头的模样，顾妄心中冷笑，他摆了摆手，语气带着点安抚，又带着点不经意的引导：

　　“跟我说这些没用。”他微微耸肩，仿佛只是在开玩笑般随口说道，“你得证明给他看啊，难不成……你也想来一出‘英雄救美’？”

　　“英雄救美”四个字，他咬得并不重，甚至带着点戏谑，仿佛只是一个无心的调侃。

　　Lorenzo的眼睛却亮了起来，他不再激动地反驳，而是陷入了沉思，嘴里喃喃自语：“证明……英雄救美……” 他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可行性”。

　　顾妄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脸上变幻的神色，优雅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好了，我该走了。”顾妄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还在沉思的Lorenzo，语气恢复了疏离，“记住我的话，好好照顾他。”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咖啡馆，留下Lorenzo一个人坐在那里，眉头紧锁。

　　走出咖啡馆，坐进等候在路边的车里，顾妄脸上的最后一丝温和瞬间消失殆尽，他对坐在驾驶位的下属淡淡吩咐道：“24小时跟着他，他的一举一动，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尤其是任何可能涉及到许安安的动向，都必须第一时间汇报给我。”

　　“是，顾总。”

　　车子缓缓启动，汇入车流，顾妄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膝盖。

　　果然是个十九岁的毛头小子，心思单纯，冲动易怒，心事根本藏不住，稍微用点激将法和心理引导，就轻易上钩了。

　　顾妄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