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养贫穷大佬的那些年》宋渡檀

69、杀了

　　再往下一层，灯光落下的瞬间，牢笼里的人肌肤颜色明显更深，五官立体、胡须浓密，甚至有人腕上还残留着宗教饰物碎残的绳子。有人带着破损的头巾，有人身上甚至挂着砂土和血痕。他们的眼睛极亮，警惕、受惊、怒火交织，和上一层那种麻木完全不同。

　　有个男人听到脚步，突然猛撞牢笼的栏杆，铁链拉得“哗啦”乱响。

　　黎朝朝心脏一跳。

　　哈扎沃不耐烦地皱眉：“吵什么，下一批轮不到你。”说完，眼神示意旁边的人，那人得到指示后，拿出一管针剂扎在牢笼咆哮的男人脖子上，男人瞬间倒地昏迷。

　　通道再往下，灯光亮起，这一层牢笼里的人肤色、体型、特征完全是东亚人。他们的表情不像前几层那么单一。有的人沉默盯着他们，眼神锐利得像动物；有的人疲惫地靠着墙，眼睛半眯，不同与前几层，这一层明显人数更多，牢笼密度更大。

　　黎朝朝的手心全是汗，后背一阵发冷，她暗暗告诫自己，还好，她们快要被解放了。

　　黎朝朝心情沉重地随着看哈扎沃走过狭窄的走廊，然而，她的目光在某一瞬间猛地顿住。

　　第九排的牢笼里——

　　两个男人正靠墙坐着，身形疲惫，衣衫破旧，却依旧挡不住面孔里的那份英气。

　　她认识他们。

　　他们是卧底警察，当时大蓝山北区被一窝端后，爆料出来英勇牺牲十几名卧底中，其中就有这样一对搭档，其中一个男生还是某市长的儿子，叫徐有生，才从警校毕业，为了锻炼自己自愿到大蓝山北区，卧底期间，为大蓝山的收网行动提供了很多有用的线索，却在抓捕行动前，因为内部线人叛变，暴露了卧底的身份。

　　因为此前为了安全和保密，卧底知道哪些是线人，但是线人不知哪些是卧底，此前倒也相安无事，直到后来大蓝山北区换掉管理层后，将线人策反，且用线人引诱卧底现身，就在此时，徐有生给看守地下室的线人递情报纸条时，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导致他当场被带走，而后被折磨致死，随后，从他们开始，后面又有其他卧底，陆续地联系策反的线人，而暴露卧底的身份，最终导致全都被残暴清理，命丧黄泉。

　　黎朝朝只是微不可察地拂了下袖口，让自己的视线看似漫无目的地掠过每个囚笼，但在那一瞬间，她心底掀起巨大的波澜。

　　徐有生他们还活着？是不是意味着他们还没有联系线人？那就是卧底的身份还没有暴露？那是不是还有救？或许能阻止这场悲剧呢？？

　　她表面若无其事，继续装作对囚犯毫无兴趣的模样往前走，但她心里急得团团转，既然他们还没有暴露身份，那自己怎么才能阻止他们去联系被策反的线人呢？

　　直接选一个人出来肯定行不通，按照哈扎沃的说法，她选完人后，这人立马被拉去改造，自己根本见不到他们人，到时候他们再出来，恐怕连自己卧底的身份都不记得了，治标不治本，况且这样也只能救一个人，那其他人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

　　砰！！！

　　楼上传来巨响，接着便是一阵嘈杂的吼叫，有人说：“All units, respond immediately. Active shooter, Level B2. All units, B2.”

　　黎朝朝心中大喜，负二楼有暴乱，真是天助我也。

　　这一层的守卫们立刻握紧电棍、拔枪，哈扎沃大声地用印加语指挥：“这层留四个人，其余所有人跟我走！”

　　空气骤然紧绷。

　　哈扎沃皱眉，带着这层的人往楼上走去，只留了四个人员保护她：“女士，这边危险，请您先待在原地不动！”

　　黎朝朝点头。

　　哈扎沃带人刚离开，这层楼的囚笼里面听到楼上的声响，也有些躁动不安，站在黎朝朝身边的几名守卫被迫调头去控制局面，只有一个站在她不远处，保持警惕，却也被楼上暴乱的混乱牵制了注意力。

　　——机会。

　　黎朝朝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脚步却悄悄退回到那排铁栏前。她背着外头的视线，假装在到处打量。

　　但目光却稳稳落在最靠近栏杆的徐有生身上。

　　徐有生抬起头，目光与她对上，她看得出徐有生的眼里充满着仇恨。

　　黎朝朝压低声音：“徐有生？”

　　徐有生眼底涌起万分惊讶，有些警惕道：“你是谁？”

　　“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什么都不要说，赶快听我讲两句，这里的线人被策反了，你千万不要联系他们，任何一个都不行，切记。”

　　黎朝朝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守卫走了回来，黎朝朝立马在那人侧身回看左边时，立马将袖中的高科技微型摄像头扣下来，放到徐有生的手中：“放好，不要被发现了。”

　　在徐有生错愕时，她立马走开了。

　　十分钟后，楼上的暴乱声音渐渐停止，哈扎沃没有下来，是另一位女士来领着她上了楼，电梯楼层路过负二楼时，忽然打开了，里面的场景让黎朝朝终身难忘。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锈味混杂着某种腐败的甜腥，猛地呛入他的鼻腔。视野所及，是一片炼狱。混凝土碎块与扭曲的钢筋纠缠在一起，断裂的肢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散落其间，像被玩坏后丢弃的布偶，有一道黏稠的液体正沿着残破的墙面缓缓滑落。就在这恐怖的图景中央，一只空洞的眼珠，正恰好对着她的方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这毁灭性的一幕如同烧红的铁烙，狠狠地烫在她的心上。

　　“谁刚才按电梯门的？！”一道清冽的男声骤然炸响，切断了她的震悚，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怒火。

　　哈扎沃等人正在清理现场，听见男人的怒吼，没人敢应声，纷纷低下头。

　　黎朝朝下意识抬眼，正对上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只见电梯十步开外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男人白衣黑裤，只是白衬衣上有大片的血渍，袖口被随意地挽至小臂，头发微微散乱，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看见黎朝朝后，眼神一眯。

　　黎朝朝见到男人的样子，也有些吃惊，而在看清他面上那两道疤痕后，瞬间瞪大双眼。

　　两道疤痕的男人，这竟然就是那个自己一直要找的人，前世杀害程淮的凶手？

　　她死死扣住自己的手，悄悄握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也不觉得疼，她脑海中出现一些疯狂的想法，很想冲上前去，揪着他的衣领，质问他到底为什么要杀程淮，是谁指使他这么做的，她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咆哮沸腾，想冲上去跟他打一架，但她不能，她尽量不让自己失去理智，现在不是蛮干的时候，必须从长计议。

　　但她的脚步不听使唤，正要踏出电梯门。

　　下一秒，男人已一步跨前，用自己挺拔的身躯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她全部的视线，对她邪魅一笑：“这位美丽的小姐，现在这里可不适合你。”说罢，朝着旁边眼神示意，哈扎沃等人挡住了后面血腥的场面。

　　黎朝朝再次愣住：这个......声音......竟然......是他......

　　“好了，别看了，上去吧。”下一秒，声音的主人伸出一只手，不同于他身上的血型污渍，这只手修长而干净，精准地按下了大厅的按钮，电梯门开始闭合。

　　电梯门关上前两秒，她听到男人对外面冷声吩咐：“清理干净，别留痕迹。”

　　哈扎沃心知是自己的过错，玩忽职守才让这些人有机可乘，所以只能硬着头皮问道：“Morpheus，现在怎么办，这剩下几个活着的货物，我们还能继续改造吗？老板要是问起来，我......”

　　“杀了。”在门缝彻底合拢的前一秒，她听到了男人这两个字的无情回答，人命如草芥，在这一刻具象化了。

　　所以，他果然是以后会杀害程淮的凶手吗？

　　电梯平稳上行，狭小的空间里似乎留下刚才那缕若有若无的冷冽气息，以及黎朝朝被巨大信息量冲击后、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她离开地下室后，心底的冲击还没有被散去，就看到许柔拿着一块毛毯迎上来，将她裹住：
　　“女士，非常抱歉今天的动荡给您带来了不便。”

　　许柔声音轻柔，几乎带着颤意，像随时担心惹她不悦。“我们已经在处理，请您放心。一切都在控制中。”

　　黎朝朝此刻看到许柔后，心中一酸，眼泪像要上涌，她很害怕，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自己是否有能力挽救她。

　　看着眼前的人望着自己失神，许柔误以为她是受惊过度了，毕竟这地下室生猛，死得人多，大部分客人都是只接受拍卖会上的玩伴，很少有会过来的，即使过来挑选，也不会遇到这种暴乱。

　　据她所知，这里的暴乱一般会很血腥，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自己在这里工作了好几年，也几乎没有到这边来过，还是陈伐给自己指令，说让她过来接一个客人，还特地嘱咐要她带上两条厚毛毯，她才匆忙赶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