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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落日 ...


  •   晨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和梅林枝桠,将朦胧清冷的光线洒进破败的观雪庵。梅梢月在生物钟的驱使下准时醒来,身体因昨夜的休整恢复了不少气力,手臂的伤处只余隐隐钝痛,喉咙的滞涩感在小玖那剂药后,似乎也松动了一丝丝。

      身侧传来均匀轻浅的呼吸。阮棠还在睡,面朝着她的方向,蜷缩的姿势泄露出一丝防备下的柔软。两人的手不知何时松开了,但距离很近,近到梅梢月能看清她长睫投下的阴影,和鼻尖细微的、随着呼吸轻颤的弧度。

      梅梢月没有立刻起身,就这样静静看了片刻。晨光熹微中,阮棠的睡颜褪去了所有锋锐与沉重,显出一种近乎无邪的静谧。梅梢月的心口像是被温热的泉水缓缓浸过,柔软而饱胀。她极轻极缓地起身,没有惊动榻上的人,又将滑落些许的薄被轻轻替阮棠掖好。

      小玖和唐诗铃还在地铺上熟睡,两人头挨着头,睡得正香。小玖怀里还下意识地搂着她的药篓,唐诗铃的银铃发饰在晨光中泛着微光。

      梅梢月悄声走到窗边,透过破损的窗纸向外望去。一夜风雪似乎停了,院落和远处的梅林都覆上了一层新雪,洁白无瑕,映着天色,显得格外空旷寂静。空气清冽寒冷,吸入肺中带着刺痛感,却也让人精神一振。

      她检查了一下门窗和院落四周,确认并无异常足迹或窥视痕迹,这才回到屋内,轻手轻脚地添了些柴火,让屋内的暖意得以维持。

      当阮棠醒来时,看到的便是梅梢月背对着她,正在轻轻拨弄火盆的侧影。晨曦勾勒着她挺直的背脊和沉静的轮廓,火光给她周身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边,仿佛将屋外的严寒与未知都隔绝在了那片温暖的光晕之外。

      阮棠怔了一瞬,才缓缓坐起身。她睡得比预想中沉,醒来时竟有种久违的神清气爽之感,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虽然只是暂时的。

      “醒了?”梅梢月察觉到动静,回过头,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早安笑容。她无法出声,只能用口型和眼神示意。

      阮棠点了点头,耳根微热,移开视线,开始整理自己微乱的鬓发和衣襟。昨夜那短暂的交握与静谧,仿佛一场朦胧的梦境,在晨光中显得有些不真实。

      小玖和唐诗铃也陆续醒来。简单的洗漱,就着热水吃了些剩下的干粮,小玖便开始催促着要去寻找“冰魄兰”和“雪蚕藤”。

      “寒烟沉姐姐说这两样东西可能在梅林山深处的寒潭或冰洞附近,”小玖背好药篓,眼睛亮晶晶的,“诗铃姐姐,你知道哪里有特别冷、水特别清,或者结着厚厚冰层的地方吗?”

      唐诗铃咬着剩下的半个饼子,歪头想了想:“特别冷的地方……嗯,我知道后山有个地方,叫‘沉玉潭’,潭水一年到头都冰冷刺骨,旁边崖壁上有时候会结很漂亮的冰棱。还有北边更深的峡谷里,好像有天然形成的冰窟,不过路很难走,我也没进去过。”

      “就去沉玉潭看看!”小玖立刻决定。

      阮棠没有异议。寻找药草是此行目的之一,且沉玉潭听起来距离尚可,比深入未知峡谷更稳妥。梅梢月自然也无意见,她将短刀仔细佩好,又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

      四人离开观雪庵,在唐诗铃的带领下,沿着被积雪覆盖、几乎看不出痕迹的小径向后山走去。山路愈发崎岖,林木也更为茂密原始,松柏的苍翠与未化的白雪交织,构成一幅寂静而壮阔的冬日山景。唐诗铃依旧活泼,在前面蹦蹦跳跳地带路,银铃声和她的说笑声打破了山林的沉寂,倒也驱散了几分寒意与未知带来的紧张。

      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穿过一片密集的冷杉林,眼前豁然开朗。一个不大的、呈深碧色的水潭出现在山坳之中,潭水果然如唐诗铃所说,清澈得近乎墨绿,水面上飘着淡淡的寒气,靠近潭边的岩石和枯木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冰凌,在日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潭边地势陡峭,一侧是高耸的悬崖,冰瀑垂挂,蔚为奇观。

      “就是这里了!”唐诗铃指着悬崖下方,“看那些冰层后面!有时候会长着喜寒的草药!”

      小玖立刻兴奋地跑过去,小心地趴在潭边,仔细观察冰层和崖壁的缝隙。梅梢月和阮棠则分头警戒四周。这里地形相对开阔,却也容易暴露。

      忽然,梅梢月耳尖微动,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其轻微、不同于风声雪落的声响——是踩断细小枯枝的声音,来自他们来时的方向,而且不止一处!

      她立刻看向阮棠,两人目光交汇,瞬间明了。梅梢月迅速打了个“有情况,隐蔽”的手势。

      阮棠心领神会,立刻低声叫回还在专心寻找药草的小玖和唐诗铃。四人迅速退到潭边一块巨大的、被冰雪半掩的岩石后方,屏息凝神。

      脚步声渐渐清晰,还夹杂着低低的交谈声。听起来像是两个人,脚步沉稳,不似寻常猎户或樵夫那般随意。

      “……庄主也真是,非要这时候来取‘寒玉髓’,这天气……”

      “少废话,庄主吩咐的事,照做便是。快些取了回去,这山里总让人觉得不安生。”

      随着话音,两个人影从林中小径走了出来。这是两个穿着厚实皮袄、腰间佩着刀剑的汉子,面容普通,但眼神精悍,动作干练。他们径直走到沉玉潭边,其中一人从背上解下一个特制的皮囊和一把小巧的鹤嘴锄,开始在悬崖冰层某处小心翼翼地凿击,另一人则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庄主?寒玉髓?梅梢月和阮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这梅林山深处,除了她们和这废弃的观雪庵,难道还有其他人居住?而且听这两人语气,似乎属于某个有组织的“山庄”?

      唐诗铃也好奇地从岩石后探出一点脑袋,看清那两人后,小声“咦”了一下,扯了扯阮棠的袖子,用气音说:“阮姐姐,他们……他们好像是‘梅林山庄’的人!我小时候跟爷爷采药,远远见过他们庄子里的人出来,穿得差不多!”

      梅林山庄?又是一个未曾听闻的名字。

      就在那汉子即将凿下一块似乎蕴藏着某种乳白色晶体的冰块时,异变再生!

      “嗖!”一支弩箭毫无征兆地从侧上方的悬崖密林中射出,直取那名正在凿冰的汉子后心!速度快如闪电,角度刁钻狠辣!

      “小心!”另一名警戒的汉子厉喝一声,猛地拔刀格挡,但已然慢了半拍!

      眼看那弩箭就要得手,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瘦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潭边另一侧的阴影中闪出!那人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只觉眼前一花,一根细长的、似乎是玉质的短尺状物已精准无比地击打在弩箭箭杆上!

      “叮!”的一声脆响,弩箭被磕飞,斜斜插入旁边的雪地。

      那突然出现的人影也显出了身形。竟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他身形纤瘦,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缎长袍,外罩银狐裘,在这冰天雪地里显得既华贵又单薄。他面容清秀,眉眼间却带着一股远超年龄的沉静与疏离,唇色有些淡,仿佛久不见阳光。他手中那柄玉尺通体温润,此刻正泛着淡淡的微光。

      “庄主!”两名汉子又惊又喜,连忙躬身行礼。

      少年庄主微微颔算,目光却并未看向他们,而是抬起那双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眼眸,望向弩箭射来的方向,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潭边:“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悬崖上的密林一阵窸窣,几道同样穿着黑色劲装、面覆黑巾的身影显出身形,为首一人手持弩机,眼神阴鸷。看其装扮,与之前在凉城外袭击秋意暮的“影阁”杀手颇有几分相似,却又有些细微不同,气息更为阴冷。

      “段庄主好身手。”为首的黑衣人声音沙哑,“不过,今日这‘寒玉髓’,和我们家主人要的‘冰心莲’,恐怕庄主得割爱了。”

      少年庄主——段云天,神色未变,只是淡淡反问:“冰心莲?我梅林山庄何来此物?”

      “庄主何必装糊涂。”黑衣人冷笑,“梅林山深处的‘玄冰洞’,每甲子才开一次,洞中孕育的冰心莲即将成熟,此等天地奇珍,庄主守在此地多年,难道不知?我家主人有令,此物志在必得。若庄主识相,交出寒玉髓和冰心莲所在,或许可免一场干戈。”

      段云天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玉尺,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原来是为了冰心莲。可惜,此物有缘者得之,强求无益。至于寒玉髓……”他看了一眼两名手下已经取到的一小块乳白色晶体,“此乃我庄之物,更无交出之理。”

      “那就得罪了!”黑衣人眼神一厉,挥手示意,几名手下立刻分散开来,手持兵刃,缓缓逼近,形成合围之势。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岩石后,阮棠眉头紧锁。冰心莲?又是闻所未闻之物。但这少年庄主和这些黑衣人的出现,无疑打乱了她们的计划,也将她们卷入了新的冲突。

      梅梢月的手按在了刀柄上,目光冷静地评估着场中形势。段云天虽然身手诡异,但毕竟年少,对方人多势众,且训练有素,真动起手来,胜负难料。她们是继续隐蔽,还是……

      就在这时,异变又生!

      一道高挑窈窕的身影,如同凭空出现一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段云天身侧。那是一个女子,身量极高,几乎与段云天齐平,穿着样式简单却剪裁合体的青灰色劲装,勾勒出修长优美的线条。她长发用一根木簪随意绾起,几缕发丝垂落颊边。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头上赫然立着一对毛茸茸的、与发色相同的深灰色狐狸耳朵,身后一条蓬松柔软的同色大尾巴,正微微摆动着。

      这女子面容被一方素纱遮住大半,只露出一双清冷如寒潭的眉眼,眸光转动间,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淡漠与疏离。她的气息极为内敛,若非亲眼看见她出现,几乎感知不到她的存在。

      小玖在看到这女子的瞬间,猛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下意识地抓紧了身旁唐诗铃的胳膊。唐诗铃也惊讶地捂住了嘴。

      那女子……那耳朵和尾巴,和小玖的太像了!只是颜色不同,气质也迥异。小玖是天真灵动,而这女子却是冷寂如冰。

      段云天似乎对这女子的出现毫不意外,甚至微微侧身,让她站得更舒服些。他对着黑衣人,语气依旧平淡:“想要东西,先问过我的护卫,阿九。”

      名为“阿九”的女子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眼,看向逼近的黑衣人。她的眼神没有任何情绪,却让那几个黑衣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装神弄鬼!”为首黑衣人强自镇定,厉喝一声,“上!”

      战斗一触即发!

      阿九动了。她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快,甚至有些随意,但每一步都恰到好处地避开袭来的刀锋,每一次抬手或移步,都精准地击中对方招式衔接的薄弱之处。她并未使用兵刃,仅凭一双素手和那条灵活得惊人的尾巴(尾巴偶尔扫过,竟能格开刀刃!),便在数名黑衣高手的围攻中游刃有余,甚至隐隐占据上风。她的招式古朴简洁,不带一丝烟火气,却威力惊人。

      段云天则站在原地,手中玉尺轻点,几道微不可察的劲风射出,精准地封锁了黑衣人可能偷袭或逃遁的方位,配合着阿九的行动,竟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压制。

      梅梢月看得心中暗惊。这段云天和阿九,武学路数都极为奇特高深,绝非寻常江湖人物。尤其是阿九,那种战斗方式和对身体的控制力,简直匪夷所思。

      战斗很快分出了胜负。在阿九鬼魅般的身法和段云天精准的辅助下,几名黑衣人纷纷受伤倒地,为首那人见势不妙,虚晃一招,扔出一枚烟雾弹,借着烟雾掩护,带着残兵败将仓皇遁入山林。

      阿九并未追击,只是静静退回到段云天身后,仿佛刚才那场激战与她无关。段云天则走到那受伤倒地的黑衣人身边,玉尺轻轻点在他某处穴位上,那人顿时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谁派你们来的?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段云天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那黑衣人咬紧牙关,不肯开口。

      段云天也不急,只是淡淡道:“是‘赤伶’的‘落日计划’,需要冰心莲做引子,对吗?”

      黑衣人浑身一震,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惊骇。

      赤伶!落日计划!

      岩石后的阮棠和梅梢月心中也是一凛。又是赤伶!而且听起来,是一个需要冰心莲这种天地奇珍来实施的、名为“落日”的重大计划!这计划是什么?针对谁?

      段云天看着黑衣人的反应,似乎得到了确认。他收起玉尺,对阿九示意了一下。阿九上前,提起那名黑衣人,如同拎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转身便向山林深处走去,显然是带回去进一步审问。段云天则让两名手下收拾好寒玉髓,自己也准备离开。

      “庄主留步。”

      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段云天脚步一顿,回过头,只见阮棠和梅梢月从岩石后走了出来,小玖和唐诗铃跟在后面。

      段云天的目光在四人身上一扫,尤其在阮棠和梅梢月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几位是?”

      “路过之人,借宿观雪庵,恰巧看到方才一幕。”阮棠坦然道,并未隐瞒,“无意打扰庄主,只是听到‘赤伶落日计划’,心中有些疑惑,不知庄主可否解惑?”

      段云天打量着阮棠,又看了看她身侧沉默却气息沉凝的梅梢月,以及她们身后明显不似普通人的小玖和唐诗铃(尤其是小玖那醒目的狐狸耳朵和尾巴),沉吟片刻,忽然问道:“你们当中,可有人姓梅?”

      梅梢月心中一动。阮棠也眸光微闪。

      段云天继续道,语气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家师曾言,若在此山中,遇见气度沉凝如深潭、身有隐伤却难掩锋芒,且与狐族有缘的女子,或可一问。”

      这话说得模糊,却隐隐指向了梅梢月和小玖。

      梅梢月上前一步,对着段云天,抱了抱拳。她不能言,但姿态磊落。

      段云天看着她,清澈的眼眸中似乎有微光流转,片刻后,他轻轻叹了口气:“看来便是了。此地非谈话之所,几位若不嫌弃,可随我回山庄一叙。关于‘落日计划’……此事牵连甚广,或许,也与诸位有关。”

      他的邀请来得突兀,却也坦荡。梅梢月看向阮棠。阮棠略一思索,点了点头。这少年庄主神秘莫测,阿九更是深不可测,但他们似乎并无恶意,且掌握着关于赤伶的关键信息。与其在暗中摸索,不如坦然接触。

      “那就叨扰庄主了。”阮棠道。

      段云天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引路。阿九提着那名昏迷的黑衣人,如同影子般跟随在他身侧。

      梅梢月等人跟在其后。小玖忍不住频频看向阿九的背影,眼中充满了好奇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感。唐诗铃则小声跟小玖嘀咕:“看,我就说梅林山里有秘密吧!”

      一行人穿过更加隐秘的山径,越走越深,四周温度也越来越低。终于,在一片被巨型冰川环绕、仿佛与世隔绝的山谷之中,一座完全由冰雪与某种白色玉石构筑而成的庄园,如同仙境般出现在众人眼前。

      庄园规模不大,却精致绝伦,冰雕玉砌,在日光下闪烁着清冷璀璨的光芒。大门上方,悬着一块同样材质的匾额,上书四个铁画银钩的大字——梅林山庄。

      庄内异常寂静,除了段云天、阿九和那两名取冰的汉子,似乎再无他人。

      段云天将她们引至一处温暖的偏厅,厅中生着炭火,布置清雅。落座后,侍女奉上热茶(侍女的装扮也与阿九类似,气息沉静)。段云天屏退了左右,只留下阿九静立在他身后。

      “此处安全,几位可以放心。”段云天道,目光落在阮棠身上,“若我所料不差,姑娘身份尊贵,此行北地,恐非游山玩水。而这位……”他看向梅梢月,“梅将军,你的冤屈与伤势,家师亦有所感。”

      他竟然直接点出了两人的身份!

      阮棠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但面上不动声色:“庄主果然消息灵通。不知尊师是?”

      “家师已仙逝多年。”段云天语气平淡,带着一丝追忆,“他老人家临终前,只嘱咐我守好这梅林山庄,看顾好‘玄冰洞’,并等待有缘人。他说,当赤伶的‘落日’计划启动,当王朝的星轨出现偏移,当沉寂的刀锋再次苏醒,便是有缘人至时。”

      他的话如同谶语,听得众人心头沉重。

      “敢问庄主,这‘落日计划’,究竟是何阴谋?”阮棠直接问道。

      段云天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缓缓道:“赤伶之主,所图甚大。‘落日计划’,据我山庄多年来暗中查探的零星线索推测,其核心,是以数种天地至寒奇珍为引,结合某种古老的邪阵,试图……逆转或窃取一国之‘气运’,或针对某个身负大气运之人,行‘移花接木’、‘李代桃僵’之事。冰心莲,便是其中关键一环。”

      逆转国运?窃取气运?针对大气运之人?

      阮棠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她身为帝王,身系国运,难道赤伶的目标是她?还是……王朝本身?

      梅梢月的心也沉到了谷底。这阴谋的规模与狠毒,远超她的想象。她看向阮棠,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担忧。

      段云天继续道:“此计划酝酿已久,牵扯势力众多。北狄异动,朝堂纷争,乃至江湖上的许多暗流,背后或许都有‘落日’的影子。他们需要冰心莲,就说明计划已进入关键阶段。梅林山庄世代守护玄冰洞,洞中冰心莲确即将成熟,但此物若落入赤伶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庄主需要我们做什么?”阮棠沉声问。

      段云天看向梅梢月:“家师曾言,破此局的关键,或在‘刀锋’与‘狐缘’。梅将军是应劫的‘刀锋’,而这位小玖姑娘……”他的目光转向一直好奇又紧张地看着阿九的小玖,“以及我庄中的阿九,她们的‘狐缘’,或许也是变数所在。”

      阿九?小玖?狐缘?

      小玖睁大了眼睛,看看阿九,又看看段云天,一脸茫然。阿九依旧面无表情,仿佛讨论的事情与她无关。

      “阿九是我多年前在山中救回的,”段云天简单解释,“她失去所有记忆,只知自己名中有‘九’,且身负奇异血脉与能力。她与小玖姑娘气息相通,或许同出一源。”

      失忆的、成年的、疑似与小玖同族的狐女?梅梢月心中疑窦丛生,但此刻显然不是深究的时候。

      “庄主之意,是让我们协助守护冰心莲,破坏赤伶的计划?”阮棠总结道。

      “是,也不全是。”段云天放下茶杯,目光清澈而坚定,“冰心莲固然要守,但更重要的是,弄清‘落日计划’的全貌,找到其核心阵眼与主持之人,方能真正破解。我梅林山庄隐世已久,力量有限,且需镇守此地,难以远行深入查探。几位既然卷入此局,又恰逢其时,或许……便是破局的关键。”

      他站起身,对阮棠和梅梢月郑重一礼:“若几位愿意,我梅林山庄愿倾力相助,提供所知一切情报与资源,并确保诸位在此地的安全。只求,能阻止‘落日’,免苍生罹难。”

      少年的身姿尚显单薄,但话语中的担当与决心,却重如千钧。

      阮棠与梅梢月对视一眼。前路更加凶险莫测,赤伶的阴影如同巨大的阴霾笼罩下来。但她们似乎没有退路。国运、冤屈、小玖的身世、这神秘的梅林山庄与失忆的狐女阿九……一切都交织在了一起。

      “好。”阮棠也站起身,目光锐利如昔,“此事,我们应下了。”

      梅梢月站在她身侧,无声,却如山岳般坚定。她的刀,早已为守护身畔之人而鸣,如今,这份守护,或许将指向更深远、更黑暗的敌人。

      偏厅外,冰雕玉砌的庄园寂静无声,内里却已暗流涌动。赤伶的“落日”阴影,正缓缓迫近,而在这极北寒山之中,反抗的火种,已然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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