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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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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云弗第一次进皇帝的寝室。满室的药味让她浑身战栗。
云弗盯着床榻上的人一步步走上前,他的身形肉眼可见的消瘦了,脸色苍白,双目紧闭,躺在那里,安静地像是要消失了一样。
她只是想让他们两方互相争斗,从没想过要他的命!
她谛视着他的脸,在生死面前其他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只希望他能醒过来,祈祷这双她看过、怕过、念过的眼就能睁开,结束这一场纷乱。
然而没有。
一阵痛楚袭来,云弗受不住捂住了胸口,而后忍不住倾身向前想离他更近一些。
朦胧间,眼光一闪,熟悉的物件闯入视线。
床头的柜子上摆着一只布老虎,除了比她那只稍大一些,其他的都一样。
云弗心下轰然一声,以前和他在翊坤宫的画面全部浮现在脑海里,两个人一起写字、画画,一块同桌吃饭、同塌午睡,陪在姨妃两侧看她给他们缝制衣裳……
回忆像细密的金针扎进她的四肢百骸,简直要将她凌迟。
他是不会放弃她的,他怎么可能会放弃她?
“人你见到了,话你也该说了。”徐妙祯的声音响起。
云弗骤然回头,眼中满是愤恨,“是你做的?”如果说,刚才的试探让她确信了五六成,现在见到周祈政和那只布老虎后,她几乎是确定了。
“什么是我做的?”
云弗定定看着她,眼神笃定。
徐妙祯现在倒真对自己这个表妹有些赞赏了,“你是突然变聪明了,还是说以前你一直在装傻?”想到什么,徐妙祯笑道:“或者说,鬼门关前走过一遭,让你变了性情?要真是这样,你还真得谢谢我。”
“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是长久不了的。”
“多行不义必自毙?那是说给无能之辈听的,历史上哪个成大事的人手上没有沾满鲜血,多少皇帝连自己的亲生骨肉、至亲兄弟都能杀了,他们哪个又遭到了报应?只要大权在握,就是义!”徐妙祯面部张狂到扭曲,“谁挡在我前面,谁就得死!”
任何尝到权力的滋味的人都不会放弃手中哪怕是一点的权力的,更何况是万人之上的权力之巅。
云弗安静地看着她,“你办不到的。”
徐妙祯果然被激怒了,走上前怒道:“办不办得到,不是你说了算!你现在还是先想想怎么保住你自己。把金牌交出来,你就可以去出家当你的尼姑了。”
这句话放在以前云弗是会信的,现在她对徐妙祯说的话一个字都不相信。她见到了人,知道了真相,她今天不杀她,明天也会杀了她。
“我是骗你的。御赐金牌根本就不存在。羽林卫和锦衣卫是直接听命于皇上的,我怎么可能调动他们。”
“你!”徐妙祯伸出手向云弗脸上打去。
云弗比她高,很轻易就握住了她的手臂。
徐妙祯重怒之下竟然不能挣脱,“你放肆!来人!”
“不用喊人。”云弗放开了她的手,“你现在是皇后,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你要是识时务,就马上自戕,这样我倒可以对他好一点。”
“在你肚子里的孩子出来之前,你不会这么做的。你现在比任何一个人更关心皇上的身体。”
徐妙祯呵一声笑了,“我不能动他,但是照样可以动你。”
“我好歹还有个长公主的名号,进宫后便死,你无法交待,你也不希望朝臣现在就跟你找麻烦,毕竟你要等的日子还长。”
“谁说我现在要你的命了,你的命还有用。你方才说的金牌,我可要慢慢审,慢慢查,毕竟欺后之罪,非同小可。至于你嘛,满嘴胡言乱语,脑子又不清醒,别是得了什么疯病!”徐妙祯说道这,冲着屋外道:“赵文元呢?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赵文元躬身进了屋。
“长平长公主身体不适,你给她瞧瞧,看是不是得了和皇上一样的病。”
赵文元抬头瞧了一眼云弗,犹豫不前。
“本宫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是。”
赵文元起身后,磨蹭着来到了云弗身旁,“长公主,得罪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喧闹的人声,隐约能听见“我要见皇后的声音”。
“谁在外面喧哗?”徐妙祯问道。
一个小太监跪道:“禀皇后娘娘,礼部的徐侍郎吵着要见您。”
“他怎么跑到这来了?朝政之事都由内阁处理他不知道吗?”
“徐大人说是有私事找您,侍卫们就放进来了……”小太监的声音越说越低。
“废物!”徐妙祯一掌拍在紫檀木镶大理石的桌子上,“你领几个太监去拦住他,然后去内阁值房把徐阁老请来。”
“是。”
徐妙祯吩咐完转身看向云弗,“别说是一个徐斯年,就是三个他也救不了你。”
“他不是救我,是救徐家。”
徐妙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怪不得他从小就偏袒你,合着你们是一样的爱白日做梦。赵太医,你还不快给长公主看病,省得她病情加重,说出一些大逆不道的话。”
赵文元为难地看着云弗,动作缓慢地打开了药匣。
“皇,皇后娘娘……”汪德海跑进来一下子扑跪在地毯上,“不好了,大臣们在午门吵着要面圣!”
“就这么点事,值当慌成这样!有羽林卫在,他们进不来。”
“打头的人是施尚书,羽林卫的人……”
“徐阁老知道吗?”
“现在应该知道了。但是,我回来的时候听说您叫徐阁老来这里见徐侍郎……”
“派人告诉徐阁老让他去午门,徐侍郎本宫来见。”
“是。”
徐妙祯临走前对赵文元道:“赵太医,我回来前长公主的病你若还是看不好,就回苏州去行医吧。”
“是。”
徐妙祯走后,留下了两个太监看着云弗和赵文元。
“你们确定要在这看着吗?在宫里,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云弗对着两个太监道。
两个太监对视一眼,稍长一个道:“赵太医,我们在屋外候着,您有事就叫一声。”
两人退出去后,云弗走到赵文元身旁,她能看出来赵文元方才的为难,于是试探着问道:“赵太医,现在只有你我,你跟我说一声皇上到底怎么了?”
赵文元往门口瞧了一眼,低声道:“长公主,您就别掺和这事了。您刚才也说了,在宫里知道的越少越好。”
“你不说我也能猜出来,皇上一直不好,是不是她下的命令?”云弗追问着。
“长公主,您别问了……”赵文元转过了身。
“好,我不问这件事。你是不是奉皇后的命令做过一瓶掺有催情成分的迷药?”
“您怎么……”
“那瓶药就在我手里,她想用在我身上,没有得逞。”
“长公主,我不知道她要用在您身上……如果我知道,我……”
“我知道你是被胁迫的,医者父母心,没有一个医生会想着去害人。”
看赵文元面露挣扎,云弗继续道:“你告诉皇上的情况好不好?我来宫里只想知道他怎么样了?”
赵文元看了一眼龙榻上的人,而后下定决心道:“皇上是中毒。”
云弗一怔,她原先以为她只是趁他生病,动了手脚好挟天子以令诸侯,没想到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手笔!而这追根究底她都逃不了干系,是她让周祈政和她之间本就冷淡的关系更加岌岌可危,让她下了这个狠心。
“赵太医,你这么说,说明你知道怎么救他的,对不对?你救救皇上好不好?救救他,他一向器重你的——”
“长公主,我也是受人所迫,我的妻儿还有老家苏州的人是生是死就是皇后一句话的事,您不要为难我。”赵文元不敢看云弗的眼睛,垂下了头。
“你只要治好皇上,我保证,你一定不会有事。”云弗道。
“长公主,我迟早是要死的人,现在这样我的家人还能活,不然……”赵文元道。
“你只要偷偷治好皇上就可以,皇后不会整日待在乾清宫的,能进这里的太医就只有你一个人,你一定有办法的。”见赵文元在犹豫,云弗继续道:“我如果想置你于死地,那瓶药早就会交给夏源,不会一直留到现在。我不想看到任何人死,相信你也是。你那瓶药没有用在我身上,我没事,还进了宫,这是上天给你的机会。”云弗的声音很柔缓,在这种情形下莫名想让人多听两句。“你治好皇上,我以我的性命担保你绝对不会有性命之忧。你要是不相信就给我随便吃什么毒药,只有你能解的毒药。”
“长公主,皇上的事您就别管了,我心里已经有数了。现在要紧的是您,皇后一会儿就要回来了。”赵文元低头在药匣里翻找着,找出一瓶药,而后往龙榻上又看了一眼,“这药人喝了会昏睡过去,无知无觉,会和现在的皇上一样。”
“好,我喝。”云弗欲要接过药,赵文元却没撒手。
“您,迷药的事,我对不住您,我也对不住皇上,这事了了之后,求您保住我的妻儿和老家的族人。”赵文元说着跪了下去。
云弗扶住了他,看着他的眼睛向他保证,“我答应你。”
“多谢长公主。”
云弗接过药瓶,而后看了一眼周祈政,走到他身旁,道:“三哥哥,你一定要快些醒过来,我还没给你回话呢。”
说完后,云弗看着手中的药瓶下定了决心,转身对赵文元道:“皇上就拜托你了。”
“您放心。”
云弗仰头将瓶中的药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