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江山万里云》令子京

24、第 24 章

　　徐妙祯在乾清宫后的昭阳殿见的徐斯年。

　　“听说大哥有私事要和我说。”徐妙祯径直坐到了太师椅上，“说吧”。

　　徐斯年站着看着她，短短时间她的气势更张扬了。一个她，一个云弗，都在短时间内变了太多，现在看着他有种恍惚之感。

　　“皇后娘娘，我来是因为云弗的婚事。”

　　这倒是出乎徐妙祯的意料。“她的婚事？大哥，是我落下了什么，还是你在装傻？”

　　“臣不知娘娘所言何意。”

　　徐妙祯懒得同他现在计较这个，“皇上病重，她的婚事延后吧。还有，你回去同纪尚书说一句，皇上选妃的事情也停了。”

　　“不知皇上龙体如何？何时能上朝，臣等也好做准备。”

　　徐妙祯神色严肃地看着他，难道爹什么都没和他说吗？还是说，他有别的心思？

　　“皇上昏迷不醒，何时能好，大约只有天知道。”

　　徐斯年心头一震，云弗猜测的竟然是真的！

　　徐妙祯看着他是个真不知道的模样，父亲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样？难道是怕他打乱计划？她这个哥哥一向是一丝不苟的，时间还长，现在告诉他难保他作出什么？

　　“大哥还有其他事吗？”

　　“妙祯，云弗无父无母，是个可怜人。你现在已经是呼风唤雨了，对她就抬手放一放吧。”

　　徐妙祯皱眉道：“大哥，我一直都想问问你，我是你的亲妹妹还是云弗是你的亲妹妹？还是说，你和皇上一样也看上了她那张脸？”

　　“这种话不该从一国之母口中说出来，皇后还请自重！”徐斯年正颜道。

　　“自重？这话你们怎么不对自己说？我是皇后，你的妹妹，你们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偏袒她？”徐妙祯愤恨道。

　　“你是皇后，也是我的妹妹，从小受尽万千宠爱，母亲对你无有不应，父亲对你也是万分包容，有年更不用说，你说什么他总是答应的，甚至姑母对你也是宽纵的。你在府里、宫中，有谁敢怠慢了你。但是你呢，你仗着自己的身份，骄纵蛮横，不可一世，但凡有不合你心意的人或事，你便会哭闹使性，装乖卖怜，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你七八岁便开始打骂婢女，十三岁那年失手杀了人。这些母亲都替你遮掩了过去，父亲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想过好好和你说一说，你看穿了我的心思，总是躲着我。我那时想你经过这一回，总会有所收敛。你也确实安静了半年，然后就故态重萌，甚至变本加厉。欺负婢仆已经满足不了你，你就盯上了云弗，在宫里御花园假装失手把她推进了荷花池。她那时才十岁，也不会游水，如果不是姑母让我去找你们看到，你就把她害死了！”

　　徐妙祯从来没有被人这样说过，气急败坏道：“你既然看见了当时怎么不和姑母、父亲说，既然当时不说，现在又说这些做什么！”

　　徐斯年看着她，悔恨道：“你觉得我不拿你当亲妹妹，那时候看到云弗落水我去救她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不能死，否则你怎么办？你是我的亲妹妹，我当时为了维护你，放弃了云弗。这么多年来，我心里对她一直有愧。我现在很后悔没有对姑母和父亲说实话，导致她又一次被你伤害。我们徐家对不住她。”

　　“你少代表我和哥哥！你是你，我们是我们！云弗自小就是个可怜样，她被欺负是她活该。自己有公主的身份，却总是和宫女在一处玩，我和姑母的脸都被她丢光了！小时候就惯会装可怜，大了还是那副鬼样子！你和皇上就是被她那副可怜相骗了，她要真是那么柔弱，上次她就不可能全身而退。她刚才还威胁我，你却替她求情？”

　　“妙祯，不要执迷不悟了！她斗不过你的，她嘴上再怎么说，手上也是使不出来的。”

　　“使不出来？她亲了皇上，你知道吗？亲了皇上！我亲眼所见！”徐妙祯怒喊道，“就在乾清宫！当着我的面！”

　　徐斯年呆住了。

　　“哼！”徐妙祯冷笑一声，“猜不到吧？收起你的怜悯心吧，人家不需要。你也不用在这里白费口舌，我已经有孕了，再没有后路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好自为之吧。来人，将徐侍郎请出宫。”

　　徐妙祯走后，徐斯年看着她的背影，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

　　他们家，竟然真的走到这一步了吗？

　　徐妙祯在往乾清宫走时，竟在广场上看到了徐松的身影，她站定在原地等着。

　　“爹怎么来了？你不去午门吗？”徐妙祯问道。
　　“午门？”

　　徐妙祯暗觉不好，“不是施元恩带着大臣在午门吵着要见皇上吗？”

　　“谁说的？施元恩刚去了内阁值房。”

　　“什么？！”徐妙祯意识到她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转身快步向乾清宫走去，徐松也在后面跟着。

　　徐妙祯还未走到门口，吕善长就出来了，后面跟着林恩和夏源，还有几个太监。

　　“他怎么在这里？他不是该在内阁值房吗？”徐妙祯向一旁的徐松问。

　　徐松脸色瞬间变了，但是还不等他答话，吕善长就走了过来。

　　“皇后娘娘，徐阁老，皇上有命，二位这几日管理后宫、朝政辛苦了，特地吩咐奴才请二位回去休息。”

　　徐妙祯和徐松听到“皇上”两个字的时候脸色大变，“皇上醒过来了？”

　　“是。”

　　“不可能！这不可能！”徐妙祯显些站不住，还是徐松扶住了她。

　　“皇后娘娘，皇上确实已经醒了。林公公和夏指挥使都看到了。现在还请您回坤宁宫。阁老嘛，就请先在内阁值房稍候。”吕善长面上一如既往，只是语气比起之前有些冷。

　　“不可能！我要亲眼见皇上！”

　　徐妙祯说着往前走去，吕善长见状在后面紧跟着徐妙祯的脚刚踏入殿内，就看到了御座上的周祈政。

　　周祈政对她厌恶到了极点，冷冷扫过来，“吕善长，朕说的话你是没跟皇后说吗？”

　　“奴才说了，皇后娘娘不相信。”吕善长跪了下来。

　　“朕现在不想看到你，滚回你的坤宁宫去！”周祈政斥道，“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出宫门一步！”

　　徐妙祯身形晃了一下，他真的醒了，那么一切就都完了，都完了……

　　“皇后娘娘，您就先回宫吧。”吕善长在一旁道，“来人，扶皇后娘娘回坤宁宫。”

　　徐松在殿外看到失魂落魄的徐妙祯瞬间明白了，他们徐家真的走到了这个地步！

　　“徐阁老，请吧。”林恩在一旁道。

　　徐松晃了一下，扶住了一旁的柱子，而后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

　　今天天气很好，太阳照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他闭上眼睛缓了缓，安静地朝他待过十几年的值房走去。

　　内阁值房里，徐有年正和高煦说着大理寺左少卿的人选，见到徐松，刚想喊声“爹”就觉出了不对。

　　“皇上口谕，传高煦、施元恩、严则良、张秉义觐见。”

　　徐有年手里的折子掉了下来。

　　高煦、施元恩、严则良和张秉义虽惊，但比起徐有年更多的是一分喜，声音高亢激昂，“臣领旨。”

　　“徐侍郎，您和徐阁老请在此稍事休息。”林恩对着徐有年道。

　　徐有年看向徐松，徐松闭上了眼。徐有年顷刻瘫坐在了圈椅上。

　　林恩看着两人，眼神不屑，一甩袍角出了门。

　　高煦、施元恩、严则良和张秉义跟在林恩身后，虽各有心思，但经过这几日的事得到召见最大的感觉还是如释重负。同时，隐约之中四人也觉察到要变天了。

　　“臣叩见皇上。”进了乾清宫，四人跪了下去。
　　“平身。”

　　四人起身时都不禁看了皇帝一眼，随后马上又低下了头。皇帝虽然消瘦了不少，但目光森森，看上去龙精虎猛，是有大事吩咐的模样。
　　“朕这次抱恙，徐松及其子女趁此独揽大权，意图谋反。多得长平长公主，朕才能安然无恙。现在，造反的主谋已经被拘禁，他们这般大逆不道，胆大妄为，想必是蓄谋已久，其后也必有人支持，其所为之事和背后牵涉之人都需审讯过后才有结论。朕可以等，但国事不可耽误。徐松的吏部尚书由高煦担任，户部尚书由严则良升任，吏部侍郎和户部侍郎由你二人在二部中选能人任之。”

　　“臣遵旨。”高煦和严则良跪拜谢恩。

　　“徐氏谋反案交由锦衣卫鞫讯，刑部、大理寺、督察院协同办案。”

　　“是。”四个人同声道。

　　“这些日子京城中乌烟瘴气，原先因边疆战事朕知道兵部忙，现在战事已经结束，你们是不是也该把心思往其他地方放一放了？”这话是说给施元恩和张秉义听的了。

　　“臣和兵部侍郎张秉义近日出了一份关于五城兵马司改革的奏疏，还未呈奏陛下，臣回去定和张侍郎再仔细斟酌。”施元恩道。

　　云弗的事情出来后，施元恩就和张秉义就察觉到了不对。过年的时候两个人派人调查后，商量了几个日夜才写出来的，本打算过了上元节就呈给周祈政，谁知就出了事。

　　“不用改了，明日早朝呈奏。”周祈政道。

　　“是。”施元恩和张秉义答道。

　　“你们两个朕是信任的，这次朕抱恙，你们做的事朕都知道。朕统御万方，必会赏罚分明。今后若有良策，不必犹豫，呈奏即可。”

　　“皇上圣明！”

　　“方才朕交待的事，内阁今天拟了旨后，交由司礼监，明日早朝告知百官。”周祈政吩咐道。

　　“臣领旨。”

　　内阁的四个人走后，吕善长进来了。

　　“主子，皇后已经回了坤宁宫，宫门已锁。徐松、徐有年，夏源也带去昭狱了。主子之前拨给长平长公主的近卫，现正跪在殿外等主子处置。”

　　那个近卫在看到汪德海后就退到了一侧，而后跟着吕善长打晕了看着他的小太监。吕善长这才有机会让徐斯年进来，又让自己的人告诉汪德海百官在午门吵着要见皇上。等皇后离开乾清宫后，吕善长等人来到乾清宫提前唤醒了周祈政。毕竟事涉长平长公主，出了纰漏，他们都担待不起。

　　周祈政坐在御座上，犹豫着，人是该重罚，但若是真罚了，屋里的人知道了肯定会觉得是她连累的。

　　“这次就打五十大板，再有下次，提头来见。”

　　这种事挨五十个板子，人身上又是带着功夫的，已经算轻了。这在以往，是不可能的。

　　“皇上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