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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节目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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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秀是野猫,二十二年前被救助于三秀乡,所以取名叫三秀。
虽然当时它已是五岁的成体熊猫,但体型与亚成体相差无几,瘦得大脸盘都略微显成锥形,严重的营养不良。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三秀才昏倒在山沟里。
保护站接到村民的电话后连忙冒着大雨赶到山上,用麻绳五花大绑地将三秀抬下了山送到机构。
进了笼舍的三秀显然非常不适应这狭小的空间,它冲着饲养员呲牙怒吼,虽然体格弱,但野性十足。
饲养员也不敢近身投喂,他将个头小的苹果从栏杆缝里投进去,边投边劝:“省省力气,别吼了,这是好东西,快吃吧。”
但三秀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它戒备地看着骨碌碌滚的苹果,等苹果停稳后才慢慢上前用爪尖轻轻扒拉一下。
浓郁的香味钻进三秀的鼻腔。它谨慎地看了眼饲养员,见那人没什么动作,于是迅速叼起苹果溜到角落大快朵颐。
它还没吃过苹果。
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一个,饲养员又给它指了指旁边:“这还有,吃吧。”三秀连忙又抓住另一个放嘴里,看它眯眼享用的神情,就知道它很喜欢苹果,甚至好吃到咂嘴。但这仅限于食物,对人类,它还是十足地警惕。
可就是这样对人警觉的三秀最后竟成为研究机构的大功臣。
经过几年的调养和熟悉,它配合首次野外引种,生下了双一,双二,虽然最终双胞胎相继离世,但不可否认的是三秀为大熊猫保护事业做出了杰出贡献。
现在二十七的三秀已经开始安享晚年了。即便伴有基础病,但在饲养员和兽医的精心照顾下,三秀还没有出现比较严重的病况,这让黎可感到十分欣慰。
给三秀投喂了点小零食,黎可轻声朝三秀说道:“三秀,你慢慢吃,我走了,吃完记得出去走走,要听话哦。”
三秀顿了下,蒲扇般的耳朵转了方向,它不耐烦地喷出鼻息声,眼睛瞪了瞪黎可,很不乐意听兽医说教。
每次在三秀这里都会碰一鼻灰,黎可尴尬地挠挠头冲刘导演说:“三秀不喜欢兽医,它看我呆久了血压会高,走吧走吧。”
刘导演在一旁捂嘴偷笑,想不到这野性十足的老年猫也是可爱的老小孩。
在检查了其他老年猫后,黎可上午的巡圈便这样结束了。本以为拍摄也该告一段落,但刘导演立马拉住黎可:“黎医生,你看观观的便秘什么时候拍啊?”
一想到还有这事,黎可立马一个头两个大了。
她找到观观饲养员,商量着尽早拍完了事。观观饲养员也这主意,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一刀了事。
“来,各部门注意,准备开拍。”
两人便配合着刘导演在走廊上复现之前的场景。
观观饲养员入镜。
他从圈舍走出来,掏出手机刚准备说话,导演立刻打断他:“不能走出来,你要跑,跑起来,这样才显得事态紧急,再来一遍哈。”
饲养员满头黑线地折回圈舍。
再一次。
他小跑出来,迅速拿出手机,刘导演又一声“停”叫住了他的动作。
“哎呀老师你跑得有点僵硬了,再灵活点,像平常一样跑。”
在旁边候场的黎可生怕自己等会儿也像个木偶一样被这么折腾,于是急忙开口道:“导演,我们也不是专业演员,就不要这么严格了吧。”
这时观观饲养员也附和道:“导演,快点吧,下午还一堆活呢。”
被两人这么一说,刘导演脸上有些挂不住,只得妥协说:“好好,那按两个老师说的来,这个可以了,我们拍下一条。来来来,准备!”
黎可和观观饲养员对视一眼无语凝噎,敢情这导演来这拍电视剧呢。
接下来按照剧本,观观饲养员打着电话焦急地说:“黎医生,就那个观观啊,它肚子有点鼓哦,昨天排便重量也不对,今天竹子也没怎么吃,你来看看啊。”
画面一切。
黎可拿着电话回答说:“好的,我马上过来。”说完她便按照刘导演给的动线跑出办公室。
“咔!不错不错,这个可以用,我们再拍给药的场景哈。”
……
这样一番折腾下来,直到两点黎可才吃上饭,边吃饭便跟叶照远视频大倒苦水。
“那这纪录片什么时候播?我看看你演得怎么样?”叶照远撑着脸眼底含笑地说。
黎可白他一眼:“我就是一兽医,真当我能演电视剧啊!。”
叶照远“噗嗤”笑得头直晃,刚才被手掌挡住的半张脸显露在屏幕前。一条血口子大剌剌地挂在他的颧骨处。
这伤疤把黎可吓了一跳,她骤然瞪大双眼,赶忙问道:“你脸怎么了?”
叶照远掩饰地挡了挡脸,心虚地说:“被树枝划了下,不用担心,我已经抹过药了,你给我说说你们拍摄的事吧。”
也就他这个傻小子才会如此生硬地转移话题。
黎可凑近屏幕命令道:“你近点,我看看伤口。”
叶照远见遮掩不过,只得侧脸凑过去:“真的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怎么被树枝划了?”
黎可瞧那道血口子,大约有五六公分长,从叶照远颧骨斜剌到脸颊,要不是伤口宽度不像爪子,她真以为他跟熊猫干架去了。
叶照远回答道:“真的没事,上午接秀果下山,抬笼子被树刮了下,不痛,你别担心。”
“秀果?”黎可疑惑道,“它不是在野培吗?”
叶照远:“野培的饲养员说秀果近期在驱逐幼崽,所以就趁这个时机让秀果崽转移到三期培训独立试试,秀果我们就给接回来了。”
“然后呢?伤怎么来的?”黎可抓住重点问道。
果然黎可不好糊弄,叶照远轻笑一声又继续说道:“以前都是雇村里熟悉山路的叔叔们去抬猫,但这次二叔身体不太好,贾四叔没凑够人手,所以我就顶上去了。雪路打滑,下坡的时候,我脚没踩稳险些摔下山沟,幸好四叔在后面抓住了我,脸就被树杈刮了一道口子。”
叶照远话说的极为轻松,但却让黎可听得心惊胆战,山路的惊险她怎么会不清楚。
再看一眼这骇人的伤口,黎可问:“那这伤会不会留疤?”
叶照远挑眉:“怎么?留疤就不要我了?”
这种插科打诨的态度能把黎可气死,她恶狠狠地说:“对,不要你了,我不要丑的。”
“丑了也要缠着你,”叶照远趴在桌上笑着说,“天天缠你。”
黎可拆穿他:“天天打视频缠我吗?”
叶照远没再说话,只是温柔地看着黎可,眼神像带了电一样,视线交互的瞬间激荡起无数火花。
这顿午饭磨磨唧唧地吃了快一小时,黎可不敢怠工,她边收拾餐具边嘱咐叶照远:“你别忘了抹药,留疤我真不要你哦。”
“等你替我抹。”叶照远半开玩笑地说。
黎可啐他:“我手能伸到盘龙谷啊?要点脸。”
叶照远笑笑没说话。
吃完饭回到医院,刚好碰到秦国凡出来。黎可随口问道:“秦老师,去巡圈吗?”
秦国凡点点头:“明天有别的猫转移过来,圈舍做了些调整,我去看看猫的情况。”走了两步他又跟黎可说:“你给老年猫先采血,明天开始体检了。”
“好。”黎可连忙拿上抽血的工具跑到康养区。
因为提前告知了陈姐要来采血,所以黎可到的时候所有饲养员和老年猫都做好了准备。
当然老年猫们是准备好要吃的。
只是吃的也不能让这些老家伙们完全听话,黎可需要它们长时间握住采血架,这对于它们苍老的机体来说无疑有些苛刻。
脊椎僵硬,骨质增生,肌肉酸痛等等老年病让它们不能久坐。其他猫哄着骗着倒也能完成任务,唯独三秀这只脾气倔强的野猫不肯就犯。
眼看三秀又一次挣脱采血针,黎可沉重地叹了口气。
因为三秀蛮横地缩回手臂,血管没压住,一股鲜血慢慢地渗出。闻到了手上的血腥味,三秀急忙用嘴堵住血管,着急地舔舐伤口。
这是它本能地自我救治。
陈姐拍拍采血架:“三秀,乖,不要担心,乖,坐过来。”
但三秀仍然直挺挺地坐在角落,全部心思都在止血上,将饲养员的话抛在脑后。
这样耗着不是办法,黎可只得对陈姐说:“看样子今天是没戏了,明天早上我再来吧,中午体检,三秀的结果就晚一天。”
见状陈姐只好把零食放在采血架上,朝三秀喊道:“三秀,吃的给你放这了,记得来拿啊!”
黎可看着三秀不管不顾的模样,担心地问:“这样三秀会吃吗?”
陈姐笑着说:“吃,它哪有不吃的,小时候野外饿坏了,现在什么都吃,带秀果野培也没带饿着自己的。”
“秀果野培?那秀果怎么没有成功放归呢?”
“小丫头没通过第三阶段测试。”陈姐遗憾地跟黎可聊起这事。
三秀当初在野培圈舍生了双胞胎秀果和秀灵。因为野猫通常只抚育一只强壮的幼崽,所以三秀便挑了老大秀果放在身边,秀灵就被饲养员接回了盘龙谷。
秀果跟着三秀在湖草坪生活,学习觅食,躲避,爬树等一系列野生熊猫必备的技能。它们历经两年从湖草坪转移到野培圈,秀果的表现都很不错,这给了野培队员们很大的信心,他们相信秀果是继乐淘后第二只顺利放归的熊猫。
直到模拟测试前,他们仍然坚信秀果能回归自然。
可当他们将秀果独立放进培训圈时,事情发展出乎意料。
秀果也不去觅食,一天中有几回就巴巴地坐在围栏前望着,也不知道在望些什么。看监控的饲养员也很纳闷:“这娃看什么呢?不找吃的啊?”
然而持续两天秀果都是这样懒散的模式,饿了就揪两把草吃,最远也走不出围栏半公里,来回就在这个范围内晃荡。
野培队员们怎么也想不通,这猫跟着三秀训练得好好的,怎么一独立就成这样了?
难道是刚独立没适应?
于是野培队员便偷偷在秀果不注意的地方放了几个笋子,让它先过渡一下。
可秀果碰上了这天降竹笋的好事,它就更不情愿去觅食找水了。成天往围栏前一趴就是睡觉,到了饭点就起来找找周围有没有竹子和笋。
这个好吃懒做的习惯可不能带到大自然里,野培队员们赶紧停止了投喂,期望秀果能自力更生。
要说秀果是个有心眼的猫呢!
见没人给饭,它便摆烂。横竖往围栏前一躺,哪里都不去,赌的就是他们不敢把国宝饿死。
这一招让野培队员们也没了办法,但他们还是侥幸地按兵不动,想着能不能把秀果熬去找食物。
秀果在三秀身边别的或许没学到位,但犟脾气那是学个十成十。它硬是就呆在原地,不吃不喝地躺着,任野培队员怎么用其他野兽的声音和气味吓唬也无动于衷。
这下轮到野培队员们犯难了:这猫怎么回事?也不躲避危险?
秀果这样的习性肯定是放归不了的。
“哎呀,收回来吧,收回来!”野培组长痛心地说。
由此,秀果的野化培训以失败告终。
回归了人工圈养的秀果十分享受这种不愁吃喝的生活,也恢复了大熊猫的野性,繁育后更展现了野生大熊猫强大的母爱,甚至比野培时还要出色。
这让野培组长后来每次看秀果都要数落一番:“你个小东西当年把我们耍得团团转呐。”
瞧着秀果把小崽带得很好,所以野培组长打起了让秀果带崽野培的主意。
听到这里,黎可好奇地问:“那秀果第一胎小崽在哪儿?”
陈姐叹气:“没活下来,一岁多点肠梗阻走了。所以三秀的后代很少,能不能回归野外现在就看秀果崽的了。”
秀果崽。
黎可不禁想到那个第一次见面就凶狠异常的小家伙,现在独立地生活在培训圈里,因为是她到这接手的第一只小崽,还历经了险象环生的医治过程,所以黎可很是期待它能通过测试,带着家族的希望回到故乡森林。
第二天一大早兽医们就开始了康养区老年大熊猫的体检,刘导演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拍摄机会。
为了拍请画面,她甚至在秦国凡认真检查熊猫时让摄像凑近,被检查的三秀闻到陌生人的味道,立刻警惕地退后,冲着大机器喷鼻。
秦国凡顿时生出一股火来,他朝摄像说道:“你退远点,这猫应激反应强,你影响到它了!”
见状刘导演立刻赔着笑脸说:“秦老师,别生气,我们这不是为了能宣传好熊猫嘛!”
“你们宣传是好事,但能不能看准时间,你不能影响熊猫,也不要影响我工作。”秦国凡压着脾气说。
刘导演看秦国凡是德高望重的专家也不便起冲突,于是拉着摄像退后:“好的好的,秦老师,我们注意。”
站在一旁的黎可目睹一切后,暗自扼腕:要是自己昨天也这么硬气的话,应该就不用拍那个傻了吧唧的场景重现了,失策,失策啊!
被秦国凡训了一通后,刘导演的团队果然收敛了许多,也不长枪短炮地贴上来拍摄了。
没了素材,他们的拍摄重心也更多地转移到了外展区的熊猫。
“终于走了,天天看着那镜头我都紧张。”观观饲养员捂脸说,“我都不敢跟我老婆说我上电视了,播出的时候绝对不能让她看见我那瓜样!”
黎可检查完观观,笑着安慰他:“我也一样傻,没事儿。”
“主要是我不上镜,看着就怪。”观观饲养员苦着脸说,“你看今天那个盘龙谷来的饲养员,年轻又精神,那导演追着他拍呢!”
观观饲养员的话让黎可收器械的手一顿:“盘龙谷来饲养员了?”
“对啊,转移猫来了,我看那男的脸都破相了,导演都夸他脸上那道疤性感,嘿这上哪儿说理去,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黎医生你说是不是……诶?黎医生?你去哪儿?黎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