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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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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解完时已是大中午,昨天还是艳阳高照,今天变成狂风骤雨,风吹得哗哗响,不知道的会以为即将刮台风。
陆不晚不想留在仲裁庭里面,到走廊透气。
雨滴冷冰冰,她越看眼泪越压不住。
怎么会有人被欺负成这样?
如果这时候有人从天而降,好像小说里面的霸总,或者电视剧里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有钱人,直接出来帮她多好。
没有,她只有自己。
陆不晚戴好口罩,走去一楼的便利店买纸巾,不知不觉她又哭湿了一整包纸巾。
恰逢中午,附近很多公司的员工出来觅食,她低着头,不想与太多人对视,买单时店员多少看出点什么,什么也没说,也没多看她。
她拿好纸巾,到人少的地方擦眼泪擤鼻涕等公交回去,虽然不太喜欢那个暗暗的出租屋,但不得不否认,她只有那个地方可去了。
从申请仲裁到调解,过了快一个月,这一个月里面,她要么以泪洗面,要么吃药处于情绪解离之中,整天浑浑噩噩,期间连她母亲苏觅打的电话都没回。
世界白茫茫一片,跟她的人生一样苍白。
当年意外来到新城读书,又意外留在新城工作,可这新城怎么还是那么陌生呢,仿佛从始至终她只是个过客。
无论过多少年,对于新城来说,她也仅仅是个过客。
嗡嗡嗡——苏觅又打电话来了。
这几天苏觅不知发什么神经,经常打电话来,她看着屏幕跳动的名字,咳两声调整状态,接了,“喂。”
“陆不晚你到底想干嘛!不听电话!我死了也不想在坟头看见你!生块叉烧好过生你这个不孝女!”
陆不晚的眼泪滴落,是啊,叉烧还能垫肚子,她能干什么。
“人家的女儿是棉袄,我的女儿是毒妇!不孝女!对得起我养你这些年吗!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人力物力和钱才养你到现在,你倒好,电话不听,信息不回,你想干什么!你说!你想干什么!”
“是不是想等妈死了找坟头跪!”
陆不晚的声音比蚊虫还小,“我没有。”
“你什么时候回来!再不回来,你去阴间找我!”
陆不晚心头一跳,着急问:“你怎么了?”
“呵,现在知道关心了?我快死了!”
一声吼完,苏觅当即挂断。
陆不晚真的被吓到了,再怎么说也是她妈妈,是她把她生出来的,还养了她这么多年。
陆不晚撑伞坐公交回出租屋,买最近的一趟火车回去。
进门前,她特意吃了药,想着情绪解离总比情绪失控要好,她二十多岁了,万一真有什么事,她需要有解决事情的能力。
她是个大人了。
陆不晚给苏觅发信息:妈,我回来了。
苏觅没回。
陆不晚见灯在亮,猜想应该有人在家,如果要去医院也要问到医院地址才好赶过去。
她给苏觅打电话,没接。
看着渐熄的屏幕,她犹豫迟疑了很久,按下了父亲的电话。
他倒是听了,但是周围的环境很吵,不像是医院的声音,倒像是打麻将的声音。
“做什么?”
陆不晚说:“我妈在哪?”
“在家,有什么事给他打电话别烦我,输了唯你是问。”
“她......”是不是生病了?
话没说完,挂了。
陆不晚又给苏觅打电话,这回终于听了,她懒洋洋地问:“怎么了?”
没看信息么......“我在楼下,帮我开个门。”
“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自己家的门连钥匙都没有。”
陆不晚的眼神顿时暗沉了,对啊,她连回家的钥匙都没有,进不了自己家的门,像客人一样要等主人来接。
很快,灯光亮了,苏觅啪啪啪的拖鞋声传来,咔哒——门开了。
苏觅刚洗完澡,身上很暖,面色红润,精神抖擞,看不出生病的样子。
陆不晚问:“你不是生病了么?”
苏觅不爽,“一回来诅咒我?想我死直说。”
陆不晚:“......”
“进来。”
陆不晚拖行李箱进门,在没有打扫过的房间简单睡了一晚,半年没回来,没人住,难免有些灰。
第二天醒来时,陆不晚听见好多人说话,怎么用被子盖头都能听见,只好起床看看怎么回事。
出客厅发现来了五六个人,没见过,年龄段在40-70之间。
苏觅一看,招手,“不晚,起床了?”
陆不晚客客气气地说:“嗯。”
“这就是我们家不晚,我都说我的女儿很棒很有孝心,她听说我有点不舒服立刻坐飞机回来,我都说没事,她硬要回来看我。”
陌生人非常认可她的品行,前前后后说她很孝顺,很好,很有良心。
语气是长辈那种语气,陆不晚没什么反应,虽然她很不情愿,但还是给苏觅个面子坐过去。
陆不晚:“早上好。”
“早,早,早。”
“不晚,你对我们家儿子什么态度?”
陆不晚懵了,谁?什么事?
陆不晚稀里糊涂地说:“什么?”
那个三角眼穿红花衣的老奶奶说:“一春,陈一春,我孙子,我们是他的爷爷奶奶叔婶爸妈。”
陆不晚:“......”
三角眼老奶伸手摸过她的手背,她下意识避开,“不晚,我孙子是个很好的人,你要是也喜欢他,嫁过来,我们不会亏待你!”
陆不晚:“没有,我跟他不熟。”
苏觅连忙说:“我女儿容易害羞,人家小姑娘家家的,你们慢慢说,不要一下子就扯到结婚那去。”
三角眼老奶笑呵了,满心欢喜,怎么看怎么喜欢她这个孙媳妇,“不晚啊,真漂亮,很乖巧的一孩子。”
陆不晚觉得自己再不说,明天就要领证了,“不是,我跟你孙子真的不熟,我不可能嫁去你们家。”
“看,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口是心非呢。”
陆不晚有点生气,“没有,我真的没有,要说多少次才听得进去!”
没人理会她的情绪,都笑呵呵看她,仿佛在看一个几岁的小女孩在耍小孩子脾气似的,那种长辈之间特有的置身事外高高在上的神态。
陆不晚真的很讨厌!
他们的无所谓跟她快要发疯相对比起来,显得她很好笑。
陆不晚觉得很窒息,她想走,可是从小到大被苏觅念叨了无数次的礼貌和教养,让她根本不敢随随便便转身跑。
可她坐在那里,对面那张家长会觉得她是自愿的。
没有反抗就是愿意。
三角眼老奶说:“我啊,让人算了他们两个的八字,很般配,算命的说明年年中有个好日子,适合结婚。”
苏觅说:“哟,还有一年,很快咯。”
“对啊,彩礼方面我们家会给足,绝对不会怠慢你们,以后我们做了亲家,多来往,多来坐。”
苏觅点头,“会的会的。”
“他们小孩不懂事,还得是我们大人给他们做主,我孙子没说什么,但我知道,他很喜欢你们家不晚,绝对不会对不晚不好的,他要是敢,我第一个打他!”
几个人哈哈哈地笑。
陆不晚听不下去,大声说:“你们问过我了吗?我有说要嫁吗?”
苏觅扯住她,给她一个凶狠的眼神,示意她要听话,不要在外人面前给她丢脸。
陆不晚很崩溃,她实在没办法想象这些个老不死的怎么敢做这些事,在他们眼里,她算什么?算个人吗?
苏觅笑笑说:“她小,别跟她计较。”
陆不晚绝望地看着苏觅,她记得很久以前苏觅不是这样子的,虽然对她没有特别好,但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瞬间,她忽然觉得苏觅好陌生,这个女人真的是她的亲生母亲吗?
苏觅,五六个对方的家人欢聚一堂,有说有笑,你一搭我一搭聊起来,聊得不亦乐乎。
在陆不晚眼里,住了二十多年的房间掉色了,一块一块,钢筋水泥电钻,在她耳边快要吵翻天。
曾经苏觅对她好的画面在回忆中闪现,那些笑脸是真的还是控制她装出来的?
“不晚,你要认真读书,以后赚大钱买车给妈妈开好不好?”
“不晚,妈妈是你世界上最值得信任的人,你要记住,除了家人,没有人会对你掏心掏肺,只有我,只有我对你是最好的。”
“不晚,爸爸是个废物,妈妈是最好的人,整条街没有人说妈妈的坏话,妈妈做什么都没有错,错的是别人,妈妈最爱的是你。”
“你弟弟是不好,你个姐姐帮帮他怎么了,两姐弟相互帮忙有个照应懂不懂?”
“不晚!你要听话,别跟外面那些调皮的孩子玩,成何体统,别人看见会说我没有教好你,他们会说我,不是说你,知道吗?”
“是,养你确实不用花多少钱,你弟小,他懂什么,男孩子身上就是要有点钱,你以后又不用买车买房,要那么多钱做什么,你要多体谅我,我在你这个年龄比你还不容易,你现在算很幸福的!”
“不晚,妈妈下班啦,给你做饭吃好不好?你喜欢什么,妈妈给你做!”
......
苏觅,哪个才是真的你?
“不晚怎么了,怎么哭了?”
众人听到有人说起,纷纷看过去,苏觅也看过去,苏觅看到陆不晚噙满泪的失望的眼神。
苏觅伸手擦去她的眼泪,有什么被堵住,说:“你哭什么?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不嫁人是要被人说闲话的,是不是舍不得妈妈呀?”
“没事,以后嫁人也可以经常回来的嘛,想妈妈多回来......”
陆不晚打断,“妈,我不嫁。”
苏觅皱眉,“你这孩子怎么回事?答应的事怎么能反悔。”
“是你答应不是我答应,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他了,是你,是你自己答应的。”
苏觅:“叫你回来不就是问你的意见吗?”
“我的意见就是,我不嫁。”
“不行。”
“你嫁过去吧。”
陆不晚起身,当着所有人的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