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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和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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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不晚去了很远的地方,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反正不停就是反抗,就是她的态度。
这座城市变了很多,不像小时候那么干净可以遮挡风雨了,周围的一切看起来很舒服,很熟悉,可到了她的眼里,又刺痛又扎眼。
为什么呢?
为什么?
本该是避风的港湾啊,怎么变成推她下悬崖的黑手呢?
她不懂,难道所有都是假的?
在她出生时便标好了价格?标好了日后一定会发生这样的事,成为谁的筹码或者工具?
她有生命?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吗?可以说出来吗?有人会听吗?
为什么这个世界对她这么不好,难道真没有她的容身之所了?
一股力量猛地拽住她的手,“不晚,别这样。”
陆不晚抬起头,努力让眼泪不流下,“向南风,你也是骗子,你跟他们没什么两样。”
向南风:“......你该吃药了。”
“你什么意思!”
陆不晚回头,泪水汹涌,多日积攒的钻心窝子的痛骤然袭来,她撑不住!
“向南风,你在挑衅我么?”
“向南风,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你跟他们没什么两样!没什么两样听到没有!”
“我讨厌你,我恨你......我”不想见到你。
向南风几乎碎掉,他能确认的一件事是,他的情感越真实,她便越痛苦,病情越严重,他不存在她的生活才会变好,才有好转的可能。
可他不给点爱给她,她的身体短时间扛不住如此大的歇斯底里的极端的悲伤。
情绪解离次数多了,她感知力会下降,虚无、空洞、茫茫宇宙中抓不到一丝存在的寄托,她会彻彻底底疯掉。
向南风慢慢地靠近她,慢慢地将她拥入怀中。
陆不晚哭得撕心裂肺,她好难受。
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她的了,如果连他也消失,她真不知自己要靠什么坚持走完余生。
陆不晚:“我不治了好不好?”
胸腔的颤动宛如万箭穿过向南风所有神经,他不比她好多少,他尝试过自动断开跟她的联系,独自承受万丈雷劈、手撕灵魂、精神破损。
只要她能好起来,他付出什么都愿意。
可他发现,最终的答案在她手里。
决定权在她手中。
等她释怀,等她主动去面对,等她开口说要放手说再见,他才有可能永远离开,她才真的有所好转。
向南风:“不晚,你听我说。”
陆不晚:“我不听,我不治了,我们远走高飞,我养你。”
很残忍的愿想。
在陆不晚精神崩溃的时刻,向南风狠不下心,将她抱得更紧了。
陆不晚希冀地说:“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向南风:“......”
“我们买个小小的房子,每天一起买菜做饭,吃完去公园散步,去很多地方打卡,拍很多照片,我们还要一起做很多事情呢!你会陪着我的对吧?”
“......”
彼此心知肚明,却都选择不打破。
陆不晚拉起他的手,他的手掌很大很宽厚,摸起来暖暖的,像个小型热水壶,刚好暖到她的心。
她掰开,滑过指缝,酥酥软软,随后交叠在一块。
陆不晚视线移到他脸上,“你看,你的手被我握住了,以后不能撒谎哦。”
“还有你的眼睛,只能看着我。”
陆不晚的手很放肆去摸他,去描过他的轮廓,感受他的实感,“这是你的眼睛。”
“这是你的鼻子,真好捏,以后它当我的捏捏乐!”
“嘴巴,这里最讨厌了,老是说我不想听的话,要罚。”
陆不晚踮起脚,把温度传过去,然后看向他的锁骨,“好性感,这里也是我的。”
“全身上下,哪里都是我的,你的心也要是我的。”
向南风:“嗯,都是你的。”
她单方面看他的五官,感受他的肢体,唯独不去与他对视,明显在逃避。
向南风则像个雕塑似的杵着,温柔注视。
两人明明挨得很近,却又相隔两个银河的距离。
人在这里,心却不在。
描完一遍,陆不晚转过身,说:“好,我记住了,你也不许忘掉我,知道吗?”
“你要是敢......”她在抖,“敢忘掉我,我真的,我是说真的,我会恨你。”
向南风:“......”
向南风伸手想去碰她,给她一个拥抱,可在快要碰到时又停住了。
“好啊,我们盖章,一百年不许变。”
陆不晚:“......”
陆不晚:“今天不想盖,不盖。”
向南风:“嗯,等你想好我们再盖。”
陆不晚撅起嘴,苦苦的液体沾到嘴角,“你知道我不想听这个。”
向南风:“我知道你想听这个。”
海水再次涨潮,汹涌澎湃,无任何东西可阻挡,她仿佛一步步走到大海的中间,走到那深不见底的地方。
陆不晚啊,要坚强啊。
在没人爱的时候,学会自己爱自己。
陆不晚缓慢又坚定地离开,没回头。
等她收拾好心情回家,刚进门,被劈头盖脸的辱骂骂懵了。
苏觅气得浑身发颤,手里拿着她的药瓶,大吼,“陆不晚,这是什么你告诉我!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陆不晚:“是,药,我最近身体不好,调理身体的。”
“调理身体?”苏觅红了眼,头发像炸毛般往四面八方炸,“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傻子,我不会上网查?明明是精神病的药!你吃这种药干嘛?!”
陆不晚:“......有病吃药,很正常。”
陆不晚不管她的怒吼,把鞋脱掉,穿拖鞋回房间,还没关门被苏觅拉出去,拖得她很不舒服,像拖一条听话的狗似的。
陆不晚挣脱开,“又不是什么大病,吃了能好。”
苏觅:“你现在有病,精神病知不知道!我竟然养出一个神经病!传出去别人怎么笑我!”
“别人别人,你眼里只有别人,我呢,你有没有把我当做你的女儿,我也是人,你怎么不考虑我呢?”
“你考虑过我吗?我养你这么大花了多少钱,供你吃供你住供你上学,不是我你能有今天!你看看别人家的女儿,每个月给家里几千块!你给过我多少钱!白眼狼!”
白眼狼三个字将陆不晚逼入另一个绝境,她怎么就是白眼狼了?
毕业没多久,每个月尽可能往家里打钱,她自己省吃俭用也给苏觅打钱,对,钱是没有很多,但她已经很努力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了,还要怎么样!
陆不晚心寒,她不想跟苏觅吵架,两个人都会受伤。
有时候她觉得苏觅很可怜,一个人养起一个家,一天干十几个小时的活,回来还要处理家庭琐事,在外人面前要保持好形象,让所有人说她人品性格很好,扮演个哪哪都好的母亲、妻子。
可是,不能把意愿全部按到她人生中去啊!
她希望苏觅过得轻松点,自由点,也希望自己能活得开心点,其他她真的没有那么在乎。
她以为苏觅能看见自己的付出,到头来,得到的却是白眼狼的称号。
陆不晚强忍着泪,“苏觅,我尽力了,我不想重蹈覆辙,不想过你的人生。”
苏觅几乎在瞬间脱力,她坚持的理念和多年维持下来的性格被自己的女儿否定了,最重要的是,女儿说,不想过她的人生。
苏觅红了眼,像是要把心肝脾肺都吼出来,“我什么人生?我什么人生!!!”
陆不晚不是第一次知道苏觅发疯的样子,小时候有过很多次,可每次都是在房间或者客厅,跟现场永远隔了一道墙,今天是第一次亲眼看人这样。
苏觅老了,有白头发,面容比以前憔悴很多,皮肤皱巴巴的,有老年斑,她没有从前漂亮了。
大半辈子给了家庭,苏觅其实一点儿也不幸福。
苏觅心如明镜,陆不晚看着也折磨。
两个人都清楚对方的处境,可在输出伤害时却不手软,一失控就往最伤的地方捅刀子。
这么多年,一直是这样。
偏偏这会儿,陆不晚父亲喝醉酒跌跌撞撞,从门口到客厅到房间,他什么都能看到,唯独看不到苏觅和陆不晚,眼里只有那张可以睡觉的床。
他永远是这样,不管醉不醉,不耽误是个瞎子,选择性装瞎的瞎子,甩手掌柜。
这个家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似的,他不重视,也不调解过家庭矛盾,全靠别人单方面容忍。
可日子不是一个人过,时间长了,所谓的家也支离破碎了。
陆不晚大口呼吸,最后只说:“妈,我们都冷静一下,好吗?”
“你没错,我也没错,错的是我爸,错的是这个社会。”
苏觅:“......”
陆不晚走进房间,准备关门时,她听到苏觅说:“结婚的事我不逼你,你不想结就不结了,结婚没什么好的,做奴做仆,还被人看不起。”
陆不晚:“如果你想离婚,我不会拦你。”
苏觅:“我哪有地方可去,我没地方去了,这里就是我的一辈子。”
陆不晚:“......”
陆不晚没有答案,她也不知道要怎么选择,不管现在还是以后,日子总是见一步走一步。
预见是场声势浩大的赌博,赌赢了叫有先见之明,赌输了就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