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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庸人自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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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一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没照进病房,文执就先发现了不对劲。
段小飞的纱布渗出不祥的黄褐色,在洁白的被单上洇开一片脏污。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腥腐气,文执的心猛地一沉,指尖发凉地按响了呼叫铃。
白医生赶来拆开纱布——伤口边缘红肿溃烂,黏稠的脓液泛着不健康的黄。这景象,段小飞光是看一眼,都要恶心吐了
白医生赶忙联系了皮肤科的医生会诊,抽血,化验。整整五管暗红的血液被带走,最终只带回一个模糊的结论:
「疑似过敏性皮炎,由于过敏原因不明,考虑伤口湿疹」
药膏和口服药被一并送来,让段小飞先用着看,像一场结局未知的赌博。
段小飞连吞咽药片都带着一股自暴自弃的烦躁。到头来清理、上药、更换纱布,所有这些繁琐的流程,都由文执沉默而坚持地完成。
就这样过了一周,也没见好。皮肤科专家顶不住压力,请来了白发苍苍的老教授,得到的依旧是那个笼统到令人绝望的诊断:
「伤口湿疹,没有特效办法。」
治疗陷入了魔鬼般的循环:伤口不愈合,药物无法起效,湿疹恶化,伤口更加难以愈合……
白医生翻阅着厚厚的化验单,无奈地安抚:“血象显示没有感染,这个皮炎……或者说湿疹,不影响内部骨骼和韧带的愈合。我们再坚持一下。”
医生们离开后,文执再次拿起药膏。段小飞却猛地别开头,声音里是浓重的疲惫和厌弃:“别白费力气了。没听见吗?又死不了。”
文执执意要处理,段小飞立刻就火了,吼道:“你放我在这自生自灭不好吗,我只想这样静静腐烂。”
“不行!”文执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恐慌,“你不会腐烂!我绝对不会让你烂掉!”
“滚。”
“我不……”
“滚!”段小飞闭上眼,用一个字截断了所有交流。
文执僵在原地,静静凝视了他很久,久到射进屋里的光线都偏移了几分,最终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病房。
门合上的瞬间,一种截然不同的死寂笼罩下来。这不是安静,而是被抽空了所有生机的虚无。
段小飞心里幻想着自己正在一点一点腐烂——从溃散的皮肉,到消融的骨骼,最后是思想和欲望……最终身体烂在这里,灵魂飘向没有痛觉的天堂。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睁开眼。
伤痛依旧,没有天堂。
但溃烂的患处已被细致地清理、上药,重新包裹妥帖。
他怔了怔,伸手向床沿外一探,立刻敲到一个硬邦邦的后脑勺。
随即传来一阵窸窣,一只温热的手握了上来,将段小飞的手带到唇边珍重地印下一吻,带着睡意朦胧的含糊:
“mornen, honning.”
紧接着,文执深吸一口气,仿佛昨夜的对峙从未发生。他扒着床沿冒出头,眼下带着青黑,却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
“早安,亲爱的。”
段小飞喉头一哽,最终只是用力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哑声说:“早。”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微弱而迟疑的敲门声。
两人皆是一愣,对视的眼中同时闪过诧异。文执率先反应过来,搓了搓脸,站起身:
“我去看看。”
透过门上的玻璃窗,那张熟悉的脸让文执瞬间沉下了面色。一股浓烈的恨意窜上心头,用尽浑身的修养,才不至于当场失控。
他轻轻按下门把手,将大半个身子挤到门外,用气音发出冰冷的质问:
“你来干什么?”
门外的鞠天宇无视了他的无礼和愤怒,眼里甚至带着一丝恳求:“我只想看看他。”
“不需要。”文执的声音冷若冰霜,“我上次说得不够清楚?他最需要的时候你在哪里?现在跑来演什么悔过自责?”
“我不亲眼看看他怎么放心得下!”鞠天宇激动起来,声音刻意压低,“他要恨我、怨我,打我骂我都行!我受着!但我必须见见他!就算他不愿意,让我偷着看一眼还不行吗?”
“庸人自扰。”文执的白眼几乎翻到天上,刚想强硬地关上门,病房里却传来段小飞带着疑惑的呼唤。
“文执?” 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门板,“是谁啊?”
“飞飞醒了!?” 鞠天宇瞬间急了,试图扒开文执。
文执暗暗咬紧后槽牙,以不容侵犯的姿态挡在门口,侧过头,朝着病房内部,声音听不出情绪:
“鞠天宇来了,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