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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微妙的好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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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气候干燥不常下雨,也可能是风力太大云朵没办法停留,总之,第91选区的天空很漂亮。
无数细小的星星散布在天空中,如果不是确实没有什么规律的话,倒有些像一副古代的名画。
曲南信不得不承认,第91选区这种地方,天空比地面更漂亮。
收回了看向遥远的地平线上那幢不可能不被注意到的黑色巨物的视线,曲南信伸脚踹了一脚坐在屋顶上的人:“吃饭了。”
那人早就发现了上来的曲南信,只是大概没想到曲南信会突然踹他一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差点被从倾斜的屋顶踹下去。
一头发质偏硬的头发被晚风吹得龇牙咧嘴,迟束稳住身子,无语地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能不能有一点礼貌?”
曲南信看了一眼拿着后脑勺对着他的迟束,回答是又踹了一脚。
他什么时候对迟束有过礼貌?
考虑到第91选区令人沉默的大风,苏珊出于礼貌没办法阻止非要到房顶上来emo的某大监狱长,她只能在餐盘上加盖了一个盖子,曲南信现在单手拖着盖了盖子的餐盘,恍然间有种自己在给有些人当服务员的体感。
身边有温热的体温靠近,迟束屁股坚持着没挪动,但却微微偏过头。
曲南信闭上了眼睛。
大概是坐在房顶上看着一片辽阔的星空确实是很让人心胸开阔,曲南信大发慈悲地愿意现在照顾一下刺猬头不愿意看见他眼睛的别扭。
出色的感官恢复,璀璨的星空和沉默的尖顶监狱都消失在曲南信的视野中,原本感觉到无关紧要的大风突然变得寒冷起来。
应该披一件披风的。
曲南信没有多少后悔地想道。
“吃饭。”他忍着不耐烦又说了一遍,不太礼貌地把餐盘塞进了迟束的手里。“不要浪费别人的好意。”
大概是不知道要跟曲南信说什么,迟束沉默了半天,居然说了一句谢谢。
这么有礼貌?曲南信真的觉得有点诧异。
所以真的是emo了?
一切应该都在按照迟束的计划进行,他们成功地离开尖顶监狱,尖顶监狱也名正言顺地封锁关闭,中央派人的事情也不得不当作无事发生。
除了差点炸死莫默夫人。
但是莫默夫人不是没事吗?
曲南信坐在房顶上,身侧的呼吸清浅有规律,但他却很难判断迟束是否处在一个放松的状态。
在他的印象里,似乎要密谋什么大事的人总是看着大局来的、唯结果论的。
迟束不是这样吗?
预感到自己作为前家庭幸福的普通联邦人的同理心正在泛滥,曲南信唇角勾起一个假笑,明智地对迟束的谢谢选择了无视。
同情一个在联邦上层呼风唤雨的人。
哈?
而且对男人感到好奇真是一件恶心的事情。
“我们的假身份还要几天才能做下来。”迟束垂眸,打开了余温尚存的餐盘,里面的内容曲南信早就看过,没有丝毫的荤腥,但是毕竟第91选区的夜还很长,苏珊贴心地给很容易饿的成年男性炒了一份少油的炒饭。
他还是不看曲南信,道:“这几天就在店里——算了,你们想出门也可以,但是得一起。”
“第91选区没有什么官方政府这种概念,尖顶监狱再能代表第91选区也没有管理整个选区的理由,无论是天亮还是天黑,独自出门都很危险。”
迟束没什么表情,不做出那副欠打的兵痞的样子的时候看起来有种难以言喻的冷淡和忧郁。
曲南信要是看见了,大概会怀疑自己的身上有蚂蚁在爬。
他吃了一口炒饭,混着不太干净的风沙:“你出门的话带上诺亚。”
“为什么要带上诺亚?”
曲南信突然开口问他。
迟束没多想,回答道:“他体术还算及格,而且对第91选区比较熟悉,你第一次来,带上他会更好一些......”
曲南信打断了他的话:“我是说你为什么要把诺亚带出来?”
迟束当然不可能是莫名其妙地要炸尖顶监狱然后溜出来就为了在房顶上emo的,他很显然是有事情要做。
大概是什么曲南信还不能知道的信息来源,或者是什么伟大计划的一环......谁在意?总之大概也许是和实验室有点关系——带上他是因为被实验室渗透过一次的尖顶监狱就算清理过了也不见得安全,是为了给还要伪造迟束仍在监狱的迹象的同时还要管理和应对各种情况的简洁他们减轻负担。
当然也是因为知道了他对实验室来说值得C亲自来尖顶监狱一趟的价值,带在身边说不定会吸引实验室的人自己出现。
曲南信毫不怀疑自己的价值。
但是迟束为什么要带上诺亚,他却有些看不明白了。
小孩当然体术很好,在尖顶监狱的培养下既善用枪械又能阅读理解,但本来就是偷偷出来,多一个人多一份风险的事情曲南信不信其他人想不明白。
“一区的人都是因为什么而进尖顶监狱?”
迟束终于看了他一眼。
曲南信对迟束的视线很习惯,同样也意味着他对这个人的视线很敏感,几乎在迟束视线飘过来的一瞬间,他就作势要睁开眼睛。
于是飘过来的视线还没接触他的皮肤多久,就着急忙慌地挪开。
笑死。
曲南信放松地闭着眼睛。
“......因为命不好。”
和曲南信猜测的一样。
一件尚且带着余温的外套被人披在了他的肩膀上,在有效地隔绝了寒冷的晚风的同时,也成功地让蚂蚁爬上了曲南信的后背。
迟束整理了一下因为静电而翘起来的衣领,转头看向黑沉地平线上的尖顶监狱。
“政斗失败的人的遗孀,流落失落地的军官的家眷,帝国贵族的后代,”他语气平淡,和说起任何一件事情一样的平淡,“诸如此类,联邦容不下他们,失落地又养不活他们,总有些人不忍心,就花钱把他们送到尖顶监狱来。”
他没有回答曲南信之前的问题。
但曲南信知道,他已经回答了。
只是......
到底还是寒风太有威慑力,曲南信暂时还不是很想感冒,他干脆动了动手,把监狱长的外套穿在了身上。
至于只穿一件内搭的监狱长本人会不会冷,曲南信没有关心的义务。
他不遮不掩地嗅了嗅衣服,除了有点沙子味,没有闻到什么怪味道。因为已经不在尖顶监狱里了,所以也没有曲南信熟悉的简洁统一采购的洗涤剂的味道。
还算清爽干净。
曲南信不情不愿地扣好扣子。
“诺亚姓什么?”
曲南信问道。
联邦建立不久,还很简单,简单到从一个人的姓氏就能知道他的家庭:教廷出身的人没有姓氏,因为已经把身心都献给了“神”;有姓氏的则是从前后位置就能看出祖上的血统——在已经从外表上很难看出人种的联邦;而一些特别有名的姓氏,就像是财富一样,已经被人垄断。
他直觉迟束不让诺亚跟着他姓,未必是因为他不把诺亚当自己的孩子。
倒不如说是他知道诺亚有自己的父亲。
迟束不答,于是曲南信又问了一遍:“诺亚姓什么?”
泽菲尔?格伦戴尔?朗巴蒂?
考虑到诺亚的年龄,又或者是格林伍德?
反正不会是什么小家族。不然迟束他们没必要这样苛刻地对待一个孩子。
迟束避而不谈:“我发现你对孩子和女性总是有无限的耐心。”
他在转移话题,也许是不愿意说,也许是不信任他,也许是因为现在的时机并不合适。曲南信想。但是迟束没有拒绝,就是可以追问的意思。
“因为我是成年人,而且是异性恋,”曲南信随口回答了这个问题,“男人没有我温柔以待的价值。”
曲南信听见迟束笑了笑。
星空璀璨,街上的灯随着入夜时间的延长而一盏一盏地关掉,但是这里是小镇的中心,诸如粉红暧昧一样的店还照常亮着灯光,以示这里的居民还没入眠。
曲南信不知道自己这个回答哪里好笑了,但还不等他皱眉,迟束却突然开口回答了他的问题。
“他不姓什么。”迟束道。
“现在不姓什么,以后也未必会姓什么。”迟束话里有话,显然在吊着曲南信的胃口,但也显然不可能再向曲南信解释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什么都不姓对他来说大概会很好。”
迟束说完,站起了身,把餐盘塞回了曲南信的手上。
谜语人。
曲南信闭着眼睛,没办法翻白眼,但这并不妨碍他表达自己的不满,故意把手往下面放了一点,迟束一下子没注意,餐盘差点从房顶落下去。
迟束:“有必要这么小气?”
曲南信的回答是闭着眼对着迟束笑了一下,弧度很大,但感情为零。
餐盘的重量告诉他就算刚刚聊了这么多,迟束也没吃什么东西,知道迟束反正是不会告诉他什么关于诺亚的事情了,他干脆放弃,转而问道:“你有厌食症?”
或者是什么忌讳?
迟束总给他一种性格微妙的感觉。
远处的钢铁堡垒已经完全消失在风沙和完全暗沉的夜色中,迟束也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闻言,他笑了一下,道:“没有那么奢侈的病。”
曲南信没睁眼看他,但也并不影响他对着曲南信挥了挥手:“胃口不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