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笔轶事》一个寻觅的南瓜

24、护你爱屋及乌

　　可可西里的风裹着沙砾打在冲锋衣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吴邪眯眼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土黄色荒原，靴底碾过的碎石子簌簌往下滑——他们已经在标记好的路线上开车转悠了好几天，除了偶尔掠过天空的秃鹫，连只藏羚羊的影子都没见着。
　　吴邪的指尖无意识地蹭过手机冰凉的屏幕，指腹碾过边缘磕碰出的细小裂痕。屏幕里，离线地图的荧光在昏暗里泛着冷白，那些蜿蜒的蓝色线条像冻硬的溪流，每一道弯折都藏着可可西里的风——是守护队的胶鞋在冻土上磨出的印子，是探险者背包带勒着肩膀踏出的路，一圈圈圈出勉强能称作“安全”的区域。
　　可视线再往地图边缘挪，那片深灰的空白就像没封冻的冰窟，连最精准的卫星信号闯进去，都会碎成满屏滋滋作响的雪花，连一丝方向都抓不住。吴邪拇指无意识地在那片空白边缘摩挲，玻璃屏的凉意透过指尖渗进骨缝。这是成事的第一步，如果寻不到人，接下来，他们寸步难行。
　　那些蓝色线条里藏着的温度——守护队篝火的暖光、探险者递过的热水壶，可空白处的雪花像在嘶嘶地吸着热气，把“进去”两个字冻得发沉。是转身循着安全线回去，把未知留给地图上的空白？还是咬咬牙，让自己的脚印也变成新的线条，哪怕下一步就会被风雪抹掉？吴邪盯着屏幕，连呼吸都放轻了些，好像怕惊扰了那片空白里藏着的威慑力。
　　张起灵就站在那片被风沙磨得发白的空白起点，可可西里的风裹着碎冰碴子掠过荒原，将他黑色连衣帽的边缘吹得轻轻翻卷，露出半截线条冷硬的下颌。他睫毛上沾着星点沙粒，垂眸时像覆了层薄霜——此地的风、沙砾的触感、甚至空气里那股混着冻土与咸涩的气息，都在记忆深处翻涌，他分明来过。接连几天循着车辙与炊烟追踪，却连游牧人的帐篷影子都没撞见，这沉默的信号像块冰沉在每个人心底：要找到目标，必须往可可西里更深处走。而那片无人区的腹地，藏着风暴、冰裂、未知的野兽，甚至连他的麒麟血都无法完全抵御的绝境，是连张起灵都不敢轻易托大的未知。
　　这个险，他必须冒。但吴邪不必。
　　指尖带着常年握刀的薄茧，在地图上标记终点的红点处最后按了按，力道不重，却像钉下了某种承诺。张起灵缓缓抬眼，目光先落在吴邪脸上——那小子眼底还燃着执拗的光，眉峰微蹙，显然已经猜到他的心思。
　　随即视线扫过身旁的胖子，对方脸上没了平日的嬉皮笑脸，那张向来挂着油滑笑容的脸此刻绷得紧紧的，嘴角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像是在强行压住心里的不安。他的眼神有点飘忽，却又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双手不自觉地攥着背包肩带。
　　再看向解雨臣，他依旧是那副沉静模样，像是随时都能把一切掌握在手里。但仔细看，会发现他的眉梢微微收拢，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他的站姿依旧挺拔，手指却轻轻摩挲着腰间的软鞭，那是他在紧张时才会出现的小动作。
　　黑瞎子一如既往地玩世不恭，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像是对眼前的危险毫不在意。他甚至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墨镜，动作随意得像在逛街。可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越是这样，就越说明他已经把周围的一切都收入眼底，随时准备出手。
　　浣羽看了张起灵一眼，眼神里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跃跃欲试，像是被未知的危险点燃了兴奋。但那股冲动很快被她压了下去，她轻轻吸了口气，转头看向吴邪，目光里带着坚定，也带着一点寻求确认的意味。随后，她微微点了点头，像是在说：我准备好了，你说一声就行。
　　整个气氛在无声中紧绷着，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迎接即将到来的险境。
　　张起灵的声音很轻，被风卷着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像荒原上立着的界碑：“你们在前面的保护站等，我和瞎子进去。”
　　吴邪刚要开口，就被胖子抢了先：“小哥，你这就不地道了！咱哥仨哪儿没一起闯过？”他知道张起灵的话是不易改变的，他忽然瞥见站在张起灵另一侧的浣羽，又咂咂嘴，“可你不带我们就算了，怎么连浣羽也留下？”
　　浣羽闻言抬头时，耳后的碎发被风吹到颊边，她指尖勾了勾头发，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要是留下黑爷，真遇到危险，他第一反应肯定是扑去护着小花。”她说着往吴邪那边偏了偏头，眼尾带着点浅淡的笑意，“但我不一样，我第一个要护的只会是吴邪。小哥把我留下，才能放心离开。”
　　“嘿！”胖子立刻拔高了声音，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浣羽妹子，胖爷我难道是空气？真有事儿，你就不能先救我？”
　　“放心。”浣羽弯了弯唇角，“第二个救你，绝不耽误。”
　　“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胖子故意挤了挤眼，胳膊肘撞了撞身旁的吴邪，“我说天真，你跟浣羽妹子是不是……”
　　“死胖子！”吴邪的脸“腾”地红了，从耳根一直烧到脖颈，他抬手狠狠捶了下胖子的胳膊，力道不小，“你胡说什么呢！”
　　胖子揉着胳膊嘿嘿笑，浣羽却没半点不好意思，反而往前走了两步，目光落在吴邪泛红的耳尖上，语气坦坦荡荡：“我顾着吴邪，是因为小哥心里最记挂的人是他。”她顿了顿，补充道，“爱屋及乌。”
　　“听见没，天真？”胖子立刻凑过来，故意把声音放得很大，“人家妹子没看上你，你这一拳可是白捶了！”他说着转向浣羽，好奇地追问，“不过话说回来，浣羽妹子，你们张家选女婿，到底有啥标准啊？”
　　浣羽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促狭：“像你这样的，就挺合适。”她一本正经地补充，“你要是愿意入赘，我们家族长知道了，保准能乐疯，彩礼随你开，十个‘吴山居’不在话下。”
　　“别别别！”胖子立刻往后退了两步，摆手摆得像拨浪鼓，“可别坑胖爷我！你们张家族长那身手，一拳能把我打飞十里地，我可不想天天被家暴！”
　　这话一出口，连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张起灵，眼底都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风还在吹，可空气里那点因为“冒险”而起的凝重，倒被这阵打趣冲散了不少。

　　格尔木的夜色浓得像砚台里刚研开的墨，稠得化不开。昆仑山脉的寒气顺着风缝钻进来，带着荒原特有的干燥与凛冽，刮过皮肤时像细沙轻擦。
　　张家别院的青石板路被夜露浸得发亮，泛着冷冽的光，每一道纹路里都积着暗尘，踩上去悄无声息，只偶尔传来石子滚落的细碎声响。两层小楼的木窗棂褪了色，木纹里嵌着经年的风霜，却把最后一点暖黄的灯光严严实实地框成方形，斜斜落在院心的老槐树下——树影婆娑，枝桠交错如墨画，将那点暖意剪得支离破碎，落在地面的光斑忽明忽暗，映着槐树皮粗糙的沟壑。
　　院里的守卫不多，不过五六人，却个个身姿挺拔如松，深色衣袍紧贴着肩背，勾勒出紧实的肌肉线条。他们腰间的兵刃隐在袍角下，只在转身时，偶尔泄出半截乌沉沉的鞘口，泛着冷硬的光。一人斜倚在门框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目光扫过院墙外的黑暗时，瞳孔微微收缩，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仿佛能捕捉到百米外风吹草动的声响；另一人站在老槐树下，脚尖轻点地面，身体微侧，耳尖若有若无地朝着荒原的方向，即使是静止的姿态，也透着随时能扑出去的警觉。
　　他们是张家散布在全国的精锐，而这可可西里边缘的别院，从来不是普通的落脚点。张家世代看护的秘宝就藏在这片荒原深处，每一处站点都是一道隐秘的屏障，驻扎在这里的人，肩上扛着的是跨越百年的“任务”，连睫毛上凝结的夜露，都带着沉肃的使命感。
　　浣羽建议，吴邪等人回到张家地盘等张起灵和黑瞎子从昆仑山里出来。
　　吴邪、胖子、解雨臣和浣羽围坐在石桌旁，搪瓷杯里的热茶冒着细白的水汽，刚下肚的饭菜还带着烟火气，胖子正拍着大腿说上次在斗里捡漏的事儿，话音未落，一声怪异的啸声突然从远处传来——像极了某种猛禽被掐住喉咙的嘶鸣，划破了夜的寂静。这是张家特有的传信。
　　浣羽闻言，抬眼看向啸声来处，眼底掠过一丝冷光，嘴角却勾出个玩味的笑：“好戏登场，想打架疏松一下筋骨吗？”
　　“打架？”胖子眼睛瞬间亮了，“这事儿胖爷最在行了！”他“噌”地站起身，椅腿在石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撸起袖子就往门口凑。
　　浣羽手腕轻轻一扬，像是漫不经心拂去灰尘，二楼走廊的灯先灭了，接着一楼客厅的光也骤然暗下，整座小楼瞬间融入夜色，连石桌上的茶杯都隐在了阴影里。
　　吴邪下意识屏住呼吸，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向院门口，只见十个黑影正贴着院墙根儿挪进来，脚步放得极轻，手里的短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显然是有备而来。
　　没等那队人站稳，三枚烟雾弹突然从二楼窗口甩了出去，“嘭”的一声闷响，灰色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带着刺鼻的化学气味，呛得那队人连连咳嗽，有人伸手去揉眼睛，有人慌乱地举着棍子乱挥，整个队伍瞬间乱作一团。
　　这时，三道黑影从楼里走了出来——浣羽、胖子和解雨臣，都戴着黑色的防毒面具，只露出一双双清亮的眼睛。胖子手里攥着根小臂粗的实心木棍，解雨臣则将两根短棍在掌心转了个圈，发出轻微的破空声。浣羽走在最前，棍子握在身侧，脚步轻得像猫。
　　第一个冲上来的人刚挥出棍子，就被浣羽侧身躲过，她手腕一沉，棍子“咚”地砸在对方膝盖上，那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还没来得及抬头，后颈就挨了一记重敲，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胖子看得兴起，拎着棍子迎上去，先是一棍架开对方的攻击，接着趁势转身，后腰顶住那人胸口，手里的棍子绕了个华丽的圈，“啪”地敲在对方后脑勺上，动作干脆利落，还不忘得意地冲解雨臣挑眉。
　　解雨臣则更显轻巧，短棍在他手里像有了生命，每一下都敲在对方的关节处。没几分钟，十个不速之客就全被撂在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跟晒在院子里的咸鱼似的。
　　吴邪站在二楼卧室的监控屏幕前，手指无意识地攥着窗帘角。屏幕里的画面清晰地映出院子里的场景，他看着浣羽几人的动作，心里又惊又定——惊的是浣羽出手的狠劲，定的是有他们在，至少暂时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