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废料商》砖石你

1、时间废料商

　　安奸商的店铺开在“裂隙层”第三十七号穹顶下，招牌是块生锈的钛合金板，用激光刻着歪歪扭扭的“信息批发，概不赊账”——最后“账”字的右半部分被流弹崩掉了，远看像个咧嘴笑的鬼脸。此刻他正用镊子夹着块半融化的芯片，对着光看里面凝固的数据流，身后传来金属门轴生锈的“吱呀”声。

　　“要查个人。”进来的人裹着件能变色的纳米防辐射服，兜帽压得极低，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像砂纸磨过铁皮。安奸商没回头，镊子尖的芯片突然亮起一道蓝光，映出他眼底转瞬即逝的数据流：“查谁？先说好，议会成员的信息加价三倍，时间旅行者的信息……得用你口袋里那块‘时间废料’换。”

　　那人明显僵了一下，手不自觉摸向左侧口袋。安奸商这才转过身，指尖转着镊子，桌面全息投影突然亮起，上面是对方口袋里的东西——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晶体，表面不断浮现又消失着细碎的光斑，“别紧张，这玩意儿我见多了，十年前从‘时间锚点’崩裂现场捡的吧？里面裹着三秒前的雨，值五十万信用点，刚好够买你要查的‘林深’的基础信息。”

　　交易完成时，安奸商的预知能力突然跳了一下。不是往常那种模糊的数据流，而是清晰的画面：三小时后，这个裹着防辐射服的人会在第七穹顶的垃圾场被枪杀，凶手戴着枚刻着“钟摆”的戒指，而死者手里攥着的，是和他刚才卖掉的“林深”信息一模一样的数据流芯片。

　　“建议你现在左转，绕开第八穹顶的巡逻队，顺便把防辐射服的颜色调成暗灰色。”安奸商把芯片推过去，语气漫不经心，“还有，别碰垃圾场里标着‘废弃医疗舱’的铁皮箱，里面藏着的不是医疗设备，是‘钟摆’的追踪器。”

　　那人脸色骤变，抓起芯片就往外跑，防辐射服仓促间变成了刺眼的亮红色。安奸商看着他的背影，指尖敲了敲桌面，全息投影切换成“林深”的资料——没有照片，只有一串混乱的时间坐标，最后停留的地点是“2147年，旧地球赤道附近，时间锚点实验基地”。

　　这是他找了五年的名字。

　　安奸商没有过去。他最早的记忆是在十年前的时间裂隙里醒来，浑身裹着凝固的时间废料，口袋里只有半张烧焦的纸条，上面写着“林深，钟摆计划，复仇”。预知能力是那时跟着来的，像个甩不掉的影子，能看见十分钟后谁会来买信息，能看见客户下一秒会不会掏枪，也能看见自己的未来——总是停在一片火海里，火里站着个戴“钟摆”戒指的人。

　　他靠预知卖信息，从流民的藏身地到议员的秘密账户，生意越做越大，别人叫他“安奸商”，他欣然接受。比起“安”这个没由来的姓氏，“奸商”更像个真实的标签，至少能证明他不是飘在时间里的幽灵。

　　三天后的深夜，店铺门被暴力撞开。进来的是个穿白色实验服的女人，脸上沾着血，手里攥着个正在闪烁的时间控制器，“我要查‘钟摆计划’的全部资料，钱不是问题——等等，你是安奸商？”

　　安奸商的预知能力瞬间炸开。无数画面涌进来：女人刚才从“时间管理局”的实验室逃出来，手里的控制器能打开临时时间裂隙；她的口袋里有份实验报告，上面写着“钟摆计划：利用时间锚点提取人类记忆，批量制造‘空白人’”；而十分钟后，戴“钟摆”戒指的人会追进来，一枪打爆女人的头，然后对着他说：“好久不见，编号734号空白人。”

　　“钱确实不是问题，但你得告诉我，‘空白人’是什么。”安奸商按下桌面的紧急按钮，店铺的金属墙开始缓慢合拢，“还有，你认识林深吗？”

　　女人脸色煞白，手里的控制器差点掉在地上：“林深是钟摆计划的首席研究员！十年前实验基地爆炸，他带着所有资料消失了——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还有，空白人就是……”

　　她的话没说完，店铺的玻璃突然被击碎。一枚子弹擦着安奸商的耳边飞过，打在后面的钛合金招牌上，溅起一串火花。戴“钟摆”戒指的男人站在门口，黑色风衣上沾着时间废料的光斑，“编号734，别躲了。你以为你是在复仇？你只是我们放出去的诱饵，用来钓林深的。”

　　安奸商的指尖冰凉。预知画面里的火海突然清晰起来——火海里的人是他自己，穿着白色实验服，胸前别着“林深”的工牌，而戴戒指的男人手里拿着份报告，上面写着“734号空白人：记忆清除完成，植入‘复仇’指令，投放至裂隙层”。

　　“原来我才是那个笑话。”安奸商突然笑了，抓起桌面的时间废料晶体，猛地砸向地面。晶体碎裂的瞬间，无数细碎的时间裂隙炸开，将整个店铺裹了进去。他看见十年前的自己躺在实验台上，林深正拿着针管往他手臂里注射什么；看见五年前第一个买“林深”信息的客户，其实是时间管理局的卧底；看见刚才那个女人口袋里的实验报告最后一页，写着“钟摆计划下一步：利用空白人打开永久时间裂隙，重置全球记忆”。

　　“你以为预知是你的能力？”戴戒指的男人在裂隙里挣扎，声音扭曲，“那是我们给你的程序！你永远逃不出……”

　　安奸商没听他说完。他抓起女人掉在地上的时间控制器，按下了启动键。临时时间裂隙在他面前展开，里面是十年前实验基地爆炸的前一秒——林深正把半张烧焦的纸条塞进一个空白人的口袋，嘴里说着：“活下去，找到‘钟摆’的核心，别变成他们的棋子。”

　　那个空白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看来我不是诱饵，是炸弹啊。”安奸商笑了笑，转身跳进裂隙。身后传来戴戒指男人的怒吼，还有时间管理局警报的尖啸，但他都听不见了。裂隙里的风裹着十年前的热浪，他摸了摸口袋，里面不知何时多了块芯片——是刚才那个女人掉的，上面刻着“钟摆核心坐标：2147年，旧地球北极，时间锚点主基地”。

　　他的背景依旧是空白，但复仇的目标变了。不再是模糊的“林深”，而是那个想把所有人都变成空白人的“钟摆计划”。至于自己是谁，编号734还是安奸商，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裂隙的尽头，十年前的实验基地正在燃烧。安奸商看见林深的背影消失在火海里，手里拿着个和他现在一模一样的时间控制器。他笑了笑，按下了控制器上的“引爆”键——不是为了复仇，是为了给所有空白人，挣一个有记忆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