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囚》南山止

2、名字与心跳的共鸣

　　正文前的随写：

　　那颗蜜桃味的樱花糖，在游枣的口腔里停留了很长时间。直到第二天早晨醒来，舌尖似乎还萦绕着那股若有似无的清甜。

　　宿舍的早晨总是兵荒马乱。游枣在下铺室友“要迟到了！”的惊呼声中坐起身，脑子里第一个清晰的念头，竟然是昨晚论坛上那个模糊的侧影和“风与”这个名字。她甩甩头，试图把这种不切实际的恍惚感驱散，迅速爬下床加入洗漱争抢水龙头的大军。

　　上午是两节连堂的专业课，教授在讲台上口若悬河，游枣却有些心不在焉。笔尖在笔记本上无意识地划拉着，等她反应过来，洁白的纸页角落已经出现了好几个“风”字和“与”字的笔画组合。她像被烫到一样，赶紧用黑色水笔重重地涂掉，留下一团凌乱不堪的墨迹，仿佛这样就能掩盖掉心底那点悄然滋生的、名为在意的小苗。

　　课间休息，她鬼使神差地又点开了那个论坛帖子。这一次，她看得更仔细了些。在众多或花痴或讨论的回复中，她捕捉到几条有效信息：风与，文学院大三，主修比较文学。经常出没的地点包括：文学院三楼的专业课教室、图书馆四楼的文学阅览区，以及……每周三下午，会在学校咖啡吧靠窗的位置看书。

　　周三下午。今天就是周三。

　　游枣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下午原本是计划去图书馆复习的。她抱着书，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偏离了通往图书馆的熟悉路径，朝着位于校园生活区一角的咖啡吧走去。

　　咖啡吧有个很文艺的名字，叫“隅角”。店面不大，装修是简约的工业风，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烘焙后的醇厚香气。游枣推开沉重的玻璃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她的目光几乎是立刻就像被磁石吸引一样，投向了那个靠窗的位置。

　　他果然在那里。

　　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懒洋洋地洒进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温暖的光晕里。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针织开衫，里面是白色的衬衫领子，正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摊开在桌面上的一本厚书。修长的手指偶尔会翻过一页，动作轻缓。手边放着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咖啡，白色的瓷杯衬得他的手指愈发干净明晰。

　　他和周围三五成群、低声谈笑的学生们仿佛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喧嚣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他所在的那一角，安静得只剩下书页翻动的声音和阳光流淌的痕迹。

　　游枣站在原地，一时有些进退维谷。直接过去？用什么理由？说“谢谢你昨天的糖”？这听起来蠢透了。而且，他看起来那么专注，打扰他似乎是一种罪过。

　　就在她踌躇不前时，风与仿佛有所感应般，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越过几排桌椅，准确地捕捉到了站在门口、抱着书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她。他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再次浮现出昨天见过的那种浅淡笑意。他合上书，朝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游枣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她僵硬地、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了过去，在他对面的空位坐下，把书放在桌上时，差点碰倒了旁边的调味瓶。

　　“好……好巧。”她声音干巴巴的，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不巧。”风与看着她，语气平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我记得你。昨天，樱花树下，散开的鞋带。”

　　游枣的脸更红了，几乎要滴出血来。他记得！而且如此清晰地说了出来！

　　“昨天，谢谢你……的糖。”她低着头，盯着自己面前空空的桌面，小声说道。

　　“不客气。”风与将手边的菜单推到她面前，“要喝点什么吗？我请。”

　　“不用不用！”游枣连忙摆手，“我……我自己来就好。”她胡乱地点了一杯最便宜的柠檬水，只想尽快结束这令人窒息的尴尬。

　　服务员离开后，小小的方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游枣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你叫游枣？”风与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游枣猛地抬头，眼睛里写满了惊讶：“你怎么知道？”

　　风与笑了笑，目光落在她放在桌角的专业书上，书的扉页上，她用秀气的字迹写着自己的名字和学院。“看到的。”他顿了顿，补充道，“很有趣的名字。”

　　游枣有些窘迫地用手盖住书名：“是我爷爷取的，他说枣树生命力顽强，果实虽然普通，却很甜，希望我能像枣树一样。”

　　“很好的寓意。”风与点点头，眼神温和，“脚踏实地，自有甘甜。”

　　他说话的语气很认真，没有丝毫敷衍或取笑的意思。游枣心里那点小小的窘迫，忽然就被这句话抚平了。她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目光：“那……你的名字呢？风与，是‘风和雨’的意思吗？”

　　问完她就后悔了，这问题听起来真没水平。

　　风与却似乎并不介意，他端起咖啡杯，轻轻啜饮一口，动作优雅从容。“不是。”他放下杯子，目光投向窗外明晃晃的阳光，“是‘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里的那个‘与’。我父亲取的，意思是……自我与自我的相处与抉择。”

　　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

　　游枣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这句她不太理解，但听起来很有力量的话。这个名字，和他的人一样，带着一种疏离又坚定的哲学意味，让她感觉和他之间隔着一层看不透的薄雾。

　　“很……特别的名字。”她最终只能干巴巴地评价道。

　　柠檬水送了上来，透明的玻璃杯里漂浮着几片黄色的柠檬和翠绿的薄荷叶。游枣捧着冰凉的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酸涩的味道刺激着味蕾，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点。

　　接下来的时间，大部分是游枣在问一些关于课程、关于图书馆藏书之类无关痛痒的问题，风与则耐心而简洁地回答。他说话条理清晰，知识渊博，但语气始终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感，不会过分热情，也不会让人觉得冷漠。

　　直到风与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弹出一条新消息的预览。游枣无意中瞥见，发信人的名字是——“小晚”。

　　风与的目光在屏幕上停留了一瞬，很快便按熄了屏幕，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他抬起头，对游枣说：“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你慢慢坐。”

　　他站起身，拿起自己的书和咖啡杯，对她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咖啡吧。

　　游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玻璃门再次发出叮咚声，将他彻底隔绝在外。她低头，看着自己杯子里所剩无几的柠檬水，和那几片被泡得失去了颜色的柠檬。

　　“小晚”。

　　那个名字，像一根极其细微的刺，悄无声息地扎进了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带来一阵模糊而持久的酸胀感。

　　她拿出手机，再次点开那个论坛帖子，手指飞快地滑动，像是在寻找什么。终于，在几百条回复的角落里，她看到一条被淹没的留言：

　　“风与学长好像有个青梅竹马，叫苏晚？听说长得特别漂亮，是艺术学院的院花来着……”

　　苏晚。

　　小晚。

　　游枣关掉手机，将杯子里最后一点酸涩的柠檬水一饮而尽。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她却莫名地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那颗昨天还甜得让她雀跃的樱花糖，此刻回忆起来，那甜味里，似乎也掺杂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预言般的苦涩。

　　她拿起书，离开了“隅角”咖啡吧。推开门时，风铃再次响起，清脆依旧，却再也无法在她心里激起轻松的涟漪。

　　她没有回宿舍，也没有去图书馆，而是绕路又去了昨天的那条樱花大道。树上的花几乎落尽了，只剩下满地的残瓣，被来往的行人无情地踩踏，失去了最初柔软美好的模样。

　　她站在那棵他曾经站立过的樱花树下，低头看着自己系得牢牢的鞋带。

　　风与。

　　苏晚。

　　这两个名字，连同那颗樱花糖的甜与柠檬水的酸，一起构成了她十八岁生日后，关于夏天的、最初的心事。

　　而这心事，从一开始，就蒙上了一层若有似无的、属于别人的阴影。

　　正文：

　　那颗蜜桃味樱花糖的甜，仿佛具有某种奇特的延展性，在游枣的味蕾上停留了整整一个晚上，甚至渗入了她的梦境。梦里依旧是那条落英缤纷的樱花大道，风与站在树下，不是递糖，而是向她伸出手，笑容比阳光还耀眼。然而，就在她即将触碰到他指尖的刹那，一阵大风刮过，樱花溃散，他的身影也如同沙堡般消散无踪。

　　游枣猛地惊醒，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窗外天光微亮，晨曦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她抬手摸了摸额头，竟有一层薄汗。那个梦的结尾，带着一种不祥的预兆感，让她心头莫名发紧。

　　她甩甩头，试图驱散这没来由的阴霾。不过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她告诉自己，是因为昨天那个邂逅太过意外，太过……美好，所以大脑才在睡眠中反复回味，甚至戏剧化地加工。

　　今天是周六，没有课。但游枣还是早早起了床。舍友们还在酣睡，她轻手轻脚地洗漱，换上一件干净的白色连帽卫衣和浅色牛仔裤，对着镜子仔细扎好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因为那个梦而显得有些心神不宁的眼睛。

　　她需要做点什么来平复这种陌生的躁动。去图书馆看书，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且……潜意识里，一个微小的声音在说：也许，能再遇到他呢？那个叫风与的，论坛帖子里众人讨论的焦点，昨天给了她一颗糖的男生。

　　这个念头让她脸颊微热，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皱了皱鼻子，像是在嘲笑这份不切实际的期待。

　　A大的图书馆是校园里最具现代感的建筑之一，巨大的玻璃幕墙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周末的清晨，馆内人还不多，空旷而安静，只有管理员整理书籍的细微声响和偶尔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游枣直接去了三楼的文学阅览区。她习惯性地走向自己常坐的靠窗位置，那里采光好，还能看到楼下的中心花园。

　　然而，今天那个位置已经被人占据了。

　　看清那人的侧影时，游枣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是风与。

　　他坐在那里，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摊开在桌面上的书。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柔和的光晕里。他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针织开衫，里面是白色的衬衣领子，看起来比昨天更多了几分书卷气的沉静。他修长的手指偶尔翻过一页书，动作轻缓，仿佛怕惊扰了文字间的灵魂。

　　游枣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声音大得她几乎怀疑对方能听见。她站在原地，进退两难。走过去？坐在他旁边？这似乎太过刻意和唐突。转身离开？又有些不舍，而且……她确实需要在这里查阅资料。

　　就在她踌躇不定时，风与似乎察觉到了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抬起头来。

　　目光相接的刹那，游枣清晰地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短暂的讶异，随即，那抹熟悉的、浅淡的笑意再次浮现，如同昨日在樱花树下一般。

　　他认出了她。

　　这个认知让游枣的心跳得更快了。

　　风与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然后微微侧身，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旁边的空位，动作自然得仿佛他们早已约定好在此碰面。

　　游枣的脸“轰”地一下全红了。她僵硬地挪动脚步，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过去，在他旁边的位置轻轻坐下。木质椅子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在她听来却如同惊雷。

　　“早。”他合上书，侧过头，压低声音向她打招呼。清朗的嗓音在安静的阅览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磁性的温柔。

　　“早……早上好。”游枣的声音细若蚊蚋，她甚至不敢抬头与他对视，只能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微微蜷起的手指。

　　“来查资料？”他问，语气寻常，像是朋友间的寒暄。

　　“嗯。”游枣点头，终于鼓起勇气抬眼看他。近距离看，他的五官更加清晰俊朗，皮肤干净，睫毛很长，鼻梁挺直。他身上那股清爽的皂角香气似乎比昨天更明显了些，淡淡地萦绕在鼻尖。

　　“我也是。”他笑了笑，目光落在她空空如也的桌面上，“不过，你好像没带书？”

　　游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因为紧张，竟然忘了去书架上拿原本打算要看的参考书。她的脸颊更烫了，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我这就去拿。”

　　她慌忙站起身，椅子腿再次与地面摩擦，发出不小的声响，引得附近几个埋头苦读的同学投来不满的目光。游枣更加无地自容，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向书架区。

　　靠在冰凉的书架旁，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平复了狂乱的心跳。她随手从架上抽了两本可能与课程相关的书，抱在怀里，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才慢吞吞地走回座位。

　　风与已经重新投入到阅读中，侧脸线条沉静而专注。他似乎并没有在意她刚才的失态。游枣悄悄松了口气，在他旁边坐下，摊开书本，试图集中精神。

　　然而，身边的这个人存在感太强了。他翻书的声音，他偶尔思考时轻点桌面的指尖，他身上那股好闻的气息……无一不在干扰着她的注意力。书本上的字迹仿佛都变成了游动的蝌蚪，根本无法进入大脑。

　　时间在沉默和微妙的气氛中缓慢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风与忽然轻轻推过来一张折叠的纸条。

　　游枣的心猛地一跳，迟疑地看向他。他依旧看着书，仿佛那张纸条不是他递过来的一样。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纸条，上面是一行清隽有力的字：

　　【昨天那颗糖，味道怎么样？】

　　游枣拿着纸条，指尖微微颤抖。她转过头，对上他带着一丝探寻和笑意的目光。他好像……并没有论坛里说的那么“高冷”和“难以接近”。

　　她从笔袋里拿出一支笔，在纸条下面空白处，认真地写下：

　　【很甜，蜜桃味的。谢谢。】

　　写完，她将纸条推了回去。

　　风与看完，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他再次提笔，写了几句，又推回来。

　　【喜欢就好。那是去年去日本旅行时带的，据说只有春季限定。看来，留到今年初夏给你，正好。】

　　去年春季限定，留到今年初夏，正好给了她。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游枣心里漾开一圈圈复杂的涟漪。是巧合，还是……某种冥冥中的注定？她不敢深想。

　　两人就这样，在安静得只有书页翻动声的阅览室里，用一张小小的纸条，开始了无声的交流。他问她是什么专业的，喜欢看什么书；她鼓起勇气问他关于文学院课程的问题，他也耐心解答。字里行间，他言辞得体，风趣又不失分寸，偶尔流露出的一丝才气，让游枣暗自钦佩。

　　那种初遇时的距离感，在这种隐秘的、孩子气般的传纸条中，悄然消融了一些。

　　直到中午，阳光变得有些刺眼，风与合上书，揉了揉眉心，转头对游枣用气声说：“不早了，要去吃饭吗？”

　　游枣愣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头。

　　两人一起收拾好东西，并肩走出图书馆。当室外温暖的阳光和微风吹拂在脸上时，游枣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她居然和风与在图书馆待了一上午，还用纸条聊了天，现在……还要一起去吃饭？

　　“想吃什么？”风与很自然地走在她身侧，微微低头问她。

　　“都……都可以。”游枣还是有些紧张。

　　“那去三食堂吧，听说他们新出的糖醋排骨不错。”风与提议，语气熟稔，仿佛他们已是相识已久的朋友。

　　“好。”游枣点头。

　　去食堂的路上，他们偶尔交谈几句。大多是风与在引导话题，问一些关于她课程、她家乡的寻常问题。游枣渐渐放松下来，回答也不再那么拘谨。她发现，风与其实很善于倾听，他看着她说话的时候，眼神很专注，会让不由自主地想要多说一些。

　　在三食堂排队打饭时，不可避免地引来了不少目光。风与在A大显然知名度很高，而他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并肩而行的陌生女生，自然引起了窃窃私语和好奇的打量。游枣被这些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垂下了头。

　　风与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窘迫，他不动声色地侧过一步，用身体帮她挡掉了一些视线，然后转移了话题，指着窗口里的菜色问她：“你想试试那个吗？”

　　他的体贴，像一股暖流，悄然熨帖了她微微不安的心。

　　吃饭的时候，气氛比在图书馆时轻松了许多。他们聊起了都看过的电影，喜欢的音乐。风与的知识面很广，无论游枣提到什么，他都能接上话，并且给出自己独到的见解，但又不显得卖弄。游枣听着，眼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崇拜的光。

　　她越来越确定，论坛里那些关于他“高冷”、“难以接近”的评价，只是一种片面的误解。至少，在她面前，他是温和的，耐心的，甚至……是体贴的。

　　吃完饭，风与有事先行离开。游枣一个人回到宿舍，心里却被一种饱满而雀跃的情绪填得满满的。她躺在床上，回想着上午在图书馆的每一个细节，他写的每一句话，吃饭时他说话的神情……

　　她拿出手机，再次点开那个关于风与的帖子。看着下面那些对他“高冷”的评价，她忽然产生了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微妙优越感。

　　你们都不了解他。

　　他在我面前，不是那样的。

　　这种拥有着某种“特殊”认知的感觉，像一颗种子，悄然在她心底埋下。她不知道，这种建立在短暂接触和主观感受上的“特殊”，是多么的脆弱和不堪一击。

　　傍晚，游枣收到了一条陌生的好友申请。点开，验证信息只有简单的三个字：

　　【风与。】

　　游枣的心，再一次不受控制地，为他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点击了通过，看着那个简单的、初始的灰色头像，和备注名“风与”，嘴角无法抑制地向上扬起。

　　而此刻，城市的另一端，风与放下手机，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脸上没什么表情。书桌的另一角，放着一本厚厚的、与文学毫不相干的经济学著作。他抬手，轻轻拂过书的封面，眼神深邃，看不出任何情绪。

　　游枣小心翼翼地在聊天框里输入又删除，最终只发过去两个字：

　　【你好。】

　　风与的回复很快，带着一个系统自带的微笑表情：

　　【晚上好，游枣同学。】

　　他知道她的名字。

　　游枣抱着手机，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无声地笑了起来。

　　十八岁生日的第二天，似乎比生日当天，更加值得纪念。

　　她不知道的是，命运馈赠的所有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此刻的甜蜜与悸动，未来都将化作最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刻骨铭心。

　　那颗去年春季限定的樱花糖，终究是在错误的季节，给了看似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