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障》昭明辞

70、第七十章：求救信号与两难抉择

　　“幽灵舰队”的影像如同冰冷的鬼魅，烙印在观测室每个人的视网膜上。前哨堡垒的气氛骤然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周铭执事连滚爬爬地去执行云昭的命令，堡垒内部响起了低沉的、代表最高警戒等级的钟鸣，原本就稀少的修士身影此刻更是行色匆匆，脸上写满了惊惶与不安。

　　冷清秋站在加密通讯阵盘前，指尖灵力流转，将发现舰队的关键信息压缩成一道极其凝练的加密流光，准备发送回天衍道宫。杨炎守在门口，火红的灵力若隐若现，警惕地扫视着通道两端。秦绯、李辰等人则围在云昭身边，看着墙上那幅不断微调、试图更清晰捕捉舰队细节的能量图谱。

　　“能看出它们的目的地吗？”秦绯压低声音问道，长刀已然出鞘半寸，寒光映着她锐利的眼神。

　　云昭凝视着图谱上那条由微弱信号点构成的、缓慢向西南移动的轨迹，摇了摇头：“航向指向深渊更深处，但具体目标无法确定。它们的屏蔽非常高明，这个信号泄露可能只是个意外，现在干扰因素消失，信号强度正在减弱。”

　　她的语气依旧冷静，但眉心微蹙，显示着内心的不平静。幽冥宗竟然在陨星渊深处隐藏着如此规模的一支舰队，这完全超出了之前的预估。这支舰队的存在，意味着对方的谋划远比一次简单的“规则嫁接”仪式要深远得多。

　　就在这时——

　　“滋啦……救……滋滋……这里是……碧波门巡……滋啦……舰‘青霖号’……遭遇不明……攻击……舰船失控……被拖向深渊……求救！求救！坐标……滋啦……”

　　一段充满刺耳杂音、断断续续、饱含惊恐的求救信号，如同溺水者的最后呼喊，强行切入并响彻了整个观测室的公共通讯频道！信号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中断，但那绝望的颤音却清晰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碧波门！一个以水道功法闻名、实力中等的宗门！他们的巡逻舰怎么会出现在陨星渊深处？！还恰好就在“幽灵舰队”行进路线的附近？！

　　观测室内死一般的寂静了一瞬，只剩下通讯频道里那令人心悸的杂音和微弱求救声的余韵。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云昭身上。

　　贾仁第一个跳了起来，脸白得像纸：“碧波门？他们怎么会在这儿？完了完了！被幽灵舰队盯上了！肯定凶多吉少！我们……我们怎么办？”

　　小悠吓得紧紧抓住林风的胳膊，身体微微发抖。石猛沉默地看向云昭，等待指令。秦绯握刀的手青筋暴起，眼神在云昭和通讯面板之间来回扫视，战意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交织。李辰眉头紧锁，看向云昭的目光充满了担忧。

　　冷清秋停下了发送信息的动作，冰眸转向云昭。杨炎也从门口走了回来，挠了挠他火红的头发，罕见地露出了纠结的神色：“这……见死不救，说不过去啊……可咱们这任务……”

　　道理谁都懂。救援，意味着要主动闯入那片连自家飞舟航行都小心翼翼的怨气深海，意味着可能直接暴露在神秘而强大的“幽灵舰队”面前。他们这支小队，任务是侦查，不是正面硬撼。一旦救援失败，不仅打草惊蛇，可能连自己都会搭进去，导致整个侦查任务前功尽弃，甚至影响道宫对幽冥宗的整体判断。

　　不救？听着同道在绝望中呼救而置之不理，这道心坎，如何能过得去？更何况，碧波门巡逻舰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疑点，他们或许掌握着某些关于陨星渊或幽冥宗的关键信息！

　　理性与情感，任务与人道，在此刻形成了尖锐的对立。

　　云昭闭上了眼睛。外界所有的声音和目光仿佛都离她远去。她的识海深处，一个冰冷而高效的决策模型正在疯狂运转，无数变量和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 **救援成功率建模：**
　　* 敌方力量评估：未知（幽灵舰队规模、战力、是否有高阶修士坐镇）。
　　* 己方力量评估：小队满编，状态尚可，但云昭神魂未复，堡垒支援有限。
　　* 环境因素：怨气深海，极大限制神识和行动，敌方占据地利。
　　* 突发变量：碧波门舰船状况未知，是否为陷阱？（概率存在，但信号中的绝望感真实度较高）
　　* **综合推算成功率：低于15%。风险极高。**

　　* **不救援后果评估：**
　　* 任务层面：可继续隐蔽侦查，风险可控。
　　* 道德层面：道心可能受损，团队士气受挫。
　　* 信息层面：可能永久失去获取碧波门手中情报的机会。
　　* **潜在损失：不可量化，但存在长期负面影响。**

　　* **打草惊蛇概率：超过80%。一旦交战，暴露可能性极大。**

　　冰冷的数字和概率，如同钢铁般坚硬，指向一个看似唯一理性的选择——放弃救援，以任务为重。

　　然而，就在那求救信号戛然而止的瞬间，那声颤抖的“求救！”仿佛一根极其尖锐的针，精准地刺穿了云昭层层理性外壳下，一处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柔软地带——那是关于“变量”和“意外”的、源自她穿越之初最深刻的不甘与执念。

　　在现代社会，她曾因为一个无法计算的“意外变量”而功亏一篑，抱憾而终。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修仙世界，她信奉理性，追求最优解，但内心深处，是否也藏着对“变量”的另一种理解？对那些无法被既定公式囊括的、属于“人”的情感和选择，是否也存在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承认的……敬畏？

　　放弃救援，是最优解，是符合逻辑的“秩序”。

　　但救援，尽管成功率渺茫，却是对那个冰冷“秩序”的一次反抗，是对“意外”和“人性”的一次拥抱。

　　她猛地睁开眼，那双总是清澈冷静的眸子里，此刻燃烧着一种决绝的火焰。所有的计算在百分之一秒内完成，一个极度冒险、却又在绝境中寻求一线生机的计划雏形已然形成。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张脸，看到的是紧张、是担忧、是犹豫，但更深处的，是等待她做出决断的信任。

　　“杨炎！”云昭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在！”杨炎下意识地挺直腰板。

　　“最高功率干扰公共频道后续信号传输，隔绝此地信息，防止求救信号扩散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或暴露我们！”

　　“明白！”杨炎虽然不解，但动作飞快，立刻扑到通讯控制台前操作起来。

　　“冷师姐！”云昭看向冷清秋。

　　冷清秋冰眸微凝：“请讲。”

　　“启动‘渡虚舟’上所有‘暗影’潜行符阵，最大程度隐匿我方气息和灵力波动！我们需要无声接近！”

　　冷清秋点头，双手掐诀，一道晦涩的波动透过堡垒阵法传递向外面的渡虚舟。

　　“石猛，贾仁！”云昭语速加快。

　　石猛踏前一步，贾仁一个激灵站直。

　　“准备飞舟牵引锁链和紧急对接装置！我们需要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对‘青霖号’的捕获或人员转移！”

　　石猛沉默颔首，贾仁苦着脸但动作麻利地开始检查相关法器。

　　最后，云昭的目光落在秦绯和林风身上，语气斩钉截铁：

　　“秦师姐，林师兄，随我进行快速救援突击！”

　　“行动时间，一百八十息。”她竖起三根手指，目光如炬，扫过众人，“三分钟！无论成功与否，超时即刻撤离，不得犹豫！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也是给碧波门道友唯一的机会！”

　　“现在，行动！”

　　没有慷慨激昂的动员，只有清晰到极致的指令和压缩到极限的时间窗口。但这一刻，云昭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在极致理性权衡后爆发出的、近乎赌博的决断力，却比任何口号都更具感染力！

　　秦绯长刀彻底出鞘，刀锋轻鸣，她舔了舔嘴唇，眼中战火燃烧：“就等你这句话了！一百八十息？够老娘砍个来回了！”

　　林风深吸一口气，将数瓶最好的疗伤和恢复丹药塞进云昭手里，眼神坚定：“小心！”

　　冷清秋和杨炎虽然对云昭如此冒险的决定感到震惊，但看到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意，以及瞬间布置出的、兼顾了救援与隐匿的精密方案，最终还是选择了服从。天衍道的任务固然重要，但有些底线，不能突破。

　　观测室内，气氛从之前的凝重压抑，瞬间转变为一种箭在弦上的紧张与肃杀！

　　云昭率先转身，冲向通道出口，素色衣裙在身后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秦绯和林风紧随其后。

　　孤注一掷的救援行动，在这怨气弥漫的死亡星渊中，即将展开。

　　而那片深邃的黑暗中，“幽灵舰队”依旧在无声地巡弋，仿佛对即将到来的碰撞，一无所知，又或者……早已张网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