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烬狐》白月绾

4、桃香护君眠

　　灵泉汤的暖意浸着四肢，白绾蹲在院角的桃花树下，正用鼻尖蹭着刚晒干的狐绒，狐母的声音就飘了过来：“绾绾，族里的凝神草不够了，你腿伤要养，得补补元气。云雾岭不在青丘结界内，长着不少上好的凝神草，你三哥陪你去采，记得保持狐形，别露了人形踪迹！”
　　白绾眼睛一亮，甩了甩身后蓬松的雪白狐尾，立刻应了声。保持狐形正好，行动更灵便，还能避开凡人耳目。她跟着白砚出了青丘结界，一踏上云雾岭的土地，就忍不住撒开蹄子跑了两步，蓬松的狐尾在身后扫过草丛，带起一串细碎的草叶。
　　“慢点跑！”白砚在后面喊，“凝神草长在北坡，别跑远了！”
　　白绾乖乖停下，转身朝他摇了摇尾巴，随即纵身跃入草丛，雪白的身影在绿树间一闪而过。她的鼻子灵得很，很快就嗅到了凝神草特有的清苦香气，顺着气味往深处找去。北坡的草木长得茂密，阳光透过枝叶洒下，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光影，她正低头扒拉着草丛找草药，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噗通”一声重物倒地的声响，紧接着便是一片死寂。
　　白绾的耳朵唰地竖起来，狐族的警惕让她立刻伏低身子，悄悄拨开面前的草叶望过去。
　　不远处的老槐树下，一道玄黑色身影直直倒在枯草上，正是那日救了她的凡人！他后背插着一支羽箭，箭羽还在微微颤动，玄色的貂裘被血濡湿了一大片，暗红的血迹顺着衣摆漫开，染透了身下的枯草。他双目紧闭，额前的黑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脸颊上，嘴唇毫无血色，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显然中箭后瞬间失了意识，直接晕了过去。
　　白绾的心一下子揪紧了。那日风裹着雪粒，她中箭后缩在草丛里瑟瑟发抖，是这个人解下貂裘裹住她，温热的指尖轻轻拨开她腿上的雪，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她。这份恩情，她一直记在心里。
　　她伏在草丛里，圆溜溜的狐狸眼盯着他毫无生气的模样，犹豫了片刻。狐母说过，凡人凶险，不能靠近。可看着他后背不断渗血的伤口，想到他若是一直躺在这里，要么被追杀的人找到，要么流血过多丢了性命，她怎么也挪不开脚步。
　　不行，得救他！
　　白绾悄悄跑到老槐树下，围着他转了两圈，鼻尖嗅了嗅，确认他只是昏迷后，立刻转头望向不远处的山洞——那是她刚才找草药时发现的，洞口被藤蔓遮掩着，隐蔽又干燥，是唯一的安全去处。
　　她绕到他身前，仰头咬住他腰间结实的玉带，后腿蹬着地面，弓起身子使劲往后拽。雪白的狐尾绷得笔直，每拖一步都要费极大的力气，他的身形比她想象中重得多，没走几步，她的嘴角就被玉带勒得发酸，后腿的旧伤也被牵扯得隐隐作痛，疼得她忍不住低哼一声。
　　拖了不过丈许远，白绾就再也撑不住了，松开玉带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狐狸眼望着依旧躺在原地的人，急得团团转。狐形的力气终究有限，这样拖下去，没等把他送到山洞，他的血就该流干了。
　　白绾抬头看了看四周，草木茂密，听不到任何人声，应该暂时安全。她咬了咬牙，心念一动，雪白的狐身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晕，转眼间便化作了人形。
　　鹅黄绣桃花的襦裙沾着草叶泥土，发间的小绒球轻轻晃动，她揉了揉发酸的嘴角，快步跑到刘昭珩身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她的力气不算大，只能半拖半扶着他，一步步往山洞方向挪。
　　后背的伤口被牵扯，刘昭珩眉头紧蹙，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昏迷得彻底。白绾咬着牙，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后腿的疼痛越来越清晰，可她不敢停下，只想着快点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
　　好不容易挪到山洞门口，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他扶进山洞深处，让他靠在干燥的石壁上。做完这一切，她再也支撑不住，顺着石壁滑坐在地，大口喘着气，看着昏迷中依旧脸色苍白的刘昭珩，心里急得不行。
　　她必须赶紧去采止血草药，不然他真的会有危险。白绾最后看了一眼毫无知觉的他，确认他暂时不会移动，转身再次化作雪白狐形，飞快地冲出山洞，消失在密林里。
　　山洞中一片寂静，只有刘昭珩微弱的呼吸声。他昏迷得深沉，既没看到那抹雪白狐影的变幻，也没察觉到有人将他拖进山洞，意识里只残留着中箭瞬间的剧痛，和彻底陷入黑暗前的一片空白。
　　白绾的身影在密林里穿梭，狐族的敏锐让她很快就找到了大片三七和景天草，这些都是止血消炎的良药。她用前爪小心翼翼地将草药连根刨出，堆在草丛里，又想起昏迷的人醒来后定会口渴饥饿，便绕到山涧旁，摘了些熟透的红果——那果子酸甜多汁，是她幼时最爱吃的，凡人应该也能吃。
　　她叼着满满一口袋草药和红果，飞快地冲回山洞，落地后立刻化作人形，将东西放在刘昭珩身边的石块上。她顾不上歇气，先寻了块干净的碎石，将三七和景天草捣成糊状，又从衣襟里摸出一小块从青丘带出来的灵泉水囊，倒出少许清水，沾湿干净的草叶。
　　她俯身靠近，看着他胸口被血濡湿的衣襟，知道不擦干净伤口周围的血迹，草药很难起效。脸颊先红了大半，指尖微微发颤，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顺着他衣襟的边缘轻轻拨开。玄色的外袍料子厚重，被血黏在了皮肤上，她不敢用力，只能用沾了灵泉水的草叶先顺着衣料边缘润了润，待血迹稍稍化开，才一点点将外袍掀开些许，露出里面素色的中衣。
　　中衣也浸了不少血，紧贴着胸膛，她咬了咬唇，指尖带着薄汗，极轻地将中衣往上撩起一小块，刚好露出伤口周围的皮肤。怕弄疼他，她的动作慢得像蜗牛，草叶擦过皮肤时只敢用最浅的力道，一点点将凝固的血迹擦拭干净，连缝隙里的血渍都没放过。期间不小心碰到他温热的皮肤，她的心跳瞬间漏了半拍，脸颊烫得能烧起来，却还是强装镇定，专注地把伤口周围打理得干干净净。
　　她全然没察觉，在她低头专注擦药时，刘昭珩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沉重的眼皮掀开一条细缝，模糊的视线掠过她的身影，只捕捉到一抹柔和的轮廓和淡淡的光晕，连面容都没看清，便又沉沉闭上了眼，彻底坠入昏迷。
　　白绾浑然不觉这短暂的苏醒，依旧专注地处理伤口。她将捣好的草药糊均匀敷在渗血的伤口周围，又撕了自己襦裙下摆的一小块干净布料，轻轻缠在他后背固定草药，全程大气都不敢喘。
　　忙完这一切，她才直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腰，目光无意间扫过他腰间的玉带。玉带一侧挂着一枚玉佩，莹白通透，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微光，能看到上面刻着两个清晰的篆字。
　　白绾好奇地凑近，指尖轻轻拂过玉佩冰凉的表面，小声念了出来：“刘……昭……珩。”
　　原来他叫刘昭珩。
　　她在心里默念了两遍，把这个名字牢牢记住，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这样一来，就算以后再遇见，也能叫出他的名字了。
　　这时，洞外忽然传来三哥白砚的呼喊声：“绾绾！你在哪？采到凝神草了吗？别跑太远！”
　　白绾心里一惊，连忙起身。她出来这么久，三哥肯定急坏了，而且她私自救了凡人，若是被三哥发现，免不了要被说教一番。
　　她最后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刘昭珩，确认他气息平稳，伤口也不再渗血，便将摘来的红果放在他手边，又往他唇边递了递灵泉水，轻声道：“刘昭珩，我得走了，你好好养伤。这些果子能解渴，草药能止血，等你醒了就知道了。”
　　说完，她又用藤蔓将洞口的遮掩物拢了拢，确保隐蔽，才转身化作雪白狐形，飞快地冲出山洞，朝着白砚呼喊的方向跑去，只留下山洞里昏迷的刘昭珩，和他手边那堆带着草木清香的红果与草药，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的桃花香气。

作者有话说

　　喵喵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