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花遗香》枝致子

42、茶香暗涌

　　第四十四章：茶香暗涌

　　暮色四合，金陵城华灯初上。

　　江执诚站在悦来茶楼二楼的雅间窗前，望着楼下熙攘的人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表表链，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江侦探久等了。"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执诚转身，看见浅清站在雅间门口。他今日穿着一件月白色长衫，外罩墨色马甲，发间那支翡翠玉簪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浅先生请坐。"江执诚示意对面的座位。

　　浅清缓步走近，在茶桌前坐下。他的动作很优雅，带着常年经营风月场所的从容，却又隐隐透着一股书卷气。

　　"不知江侦探今日约见，所为何事？"浅清垂眸整理着袖口，语气平静。

　　江执诚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执起茶壶，为两人各斟了一杯茶。茶香袅袅升起，在两人之间弥漫。

　　"浅先生可知道'裕丰源'？"

　　茶盏与桌面相触，发出细微的声响。浅清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情绪，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

　　"听说过。"他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浮叶，"三十年前金陵最大的香料商号，后来被永丰洋行兼并了。"

　　"看来浅先生对金陵商界很了解。"

　　"经营莳花馆，总要和各路商人打交道。"浅清抿了一口茶，"江侦探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江执诚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推到他面前："这是在张总管手套上发现的暗纹，经过比对，确认是裕丰源的旧标记。"

　　浅清展开纸张，目光在图案上停留片刻。他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这个标记...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他轻声说。

　　"在哪里？"江执诚追问。

　　浅清放下图纸，抬眼看着江执诚："江侦探可知道，裕丰源当年为何会被兼并？"

　　"据说是因为经营不善。"

　　"经营不善？"浅清唇角勾起一丝冷笑，"那是因为当年的东家裴明远不肯与日本人合作，才会被设计陷害。"

　　江执诚瞳孔微缩："裴明远...可是裴家的..."

　　"正是裴仪淼的父亲。"浅清打断他，声音依然平静，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雅间里陷入沉默。窗外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只有茶香在空气中静静流淌。

　　江执诚凝视着对面的人。灯光下，浅清的侧脸轮廓分明，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这个角度，这个神态...

　　"浅先生..."江执诚缓缓开口，"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浅清执茶的手微微一顿："江侦探何出此言？"

　　"只是觉得...浅先生有些面善。"

　　"或许是在某个场合有过一面之缘。"浅清放下茶盏，"江侦探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告辞了。"

　　他起身欲走，江执诚却突然伸手按住他的手腕。

　　"等等。"

　　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江执诚感受到手下传来的温度，以及那细微的脉搏跳动。浅清的手腕很细，骨骼分明，让他想起另一个人...

　　浅清猛地抽回手，后退半步："江侦探这是何意？"

　　"抱歉。"江执诚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我只是...还想请教浅先生一个问题。"

　　"请说。"

　　"裴家当年除了裴仪淼，可还有其他子嗣？"

　　这个问题让浅清的脸色微微一变。他转身面向窗外，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

　　"裴家的事，江侦探还是少打听为好。"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警告的意味。

　　"为什么？"

　　"因为..."浅清回过头，眼中情绪复杂，"知道得太多，对谁都没有好处。"

　　他说完便快步离开，留下江执诚独自坐在雅间里。

　　茶香还未散尽，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人身上的冷香。江执诚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方才触碰的触感还在。

　　为什么...这个人总能让他想起裴仪淼？

　　他起身走到窗前，正好看见浅清走出茶楼的身影。月光下，那人的步伐很快，几乎是逃离的姿态。

　　"江侦探。"林未寒站在他面前，脸色凝重，"总探长下令，立即停止对永丰洋行的一切调查。"

　　"为什么？"

　　"上面施压。"林未寒压低声音，"据说牵扯到日本人。"

　　江执诚眉头紧锁。他看着浅清消失的方向，又想起父亲在书房里的警告。

　　这个案子，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我知道了。"他最终说，"你先回去，我自有分寸。"

　　林未寒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转身离开。

　　江执诚独自站在茶楼门口，夜风吹起他的衣角。他抬头望向夜空，月光皎洁，却照不亮他心中的迷雾。

　　浅清...你到底是谁？

　　而此时，在距离茶楼不远的巷口，浅清靠在墙上，微微喘息。他抬手轻触发间的玉簪，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执诚..."他轻声低语，声音消散在夜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