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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赌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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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上官鹤然驭马回京。
看着祭台每日都有林同献在旁督促,各军营的将士之间没有发生过争执,他也松了口气。
快马加鞭,半个月便回到京城。
刚来到城门时,军兵面露难色,与往日不太一样。
上官鹤然紧紧扯住缰绳,不解地问:“本将军就走了一个多月,京城可是发生过什么事?”
军兵垂下眼睑,左右转动着眼珠子,嘴抿成一条紧绷的弦,犹豫地回答:“这……属下也只是听到些闲话,将军进宫后必然清楚。”
听到这话,坐在快马上的人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进宫?
除了宋寂这个混蛋以外,他脑子里下意识就想到那个紫漱圣者。
莫不是道长又在宋铩面前说他坏话不成?
上官鹤然收起冷漠的神情,抬手拍了拍军兵的肩,笑着打趣道:“平时就你话最多,怎么今日倒成结巴了?”
“属下只是不知道怎么跟您开口。”军兵摆出一副焦急的样子,把放在肩上的手拉到面前,又说,“将军,您还是别耽误了,早些进宫面圣吧。”
来不及多想,上官鹤然策马冲向皇宫。
来到乾元殿前,李公公原本端着茶站在门旁叹气,抬眼看到他之后顿时眉眼带笑。
“李公公。”
李公公先是把手里的东西扔给旁边的人,而后走上前说:“诶呦,安鸿将军你可算回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他还带着粗喘。
李公公没有着急回答,一手抓住上官鹤然的左肘,另一只手伸直朝殿内摆去,边走进去还边说:“陛下正等着您呢。”
两人从屏风后走出来,李公公就松开手,低着头直径朝上面走去,而上官鹤然也一眼注意到宋铩身旁站着的紫衣道长。
“陛下,安鸿将军来了。”
宋铩还在认真盯着地形图,闻声偏过头,眉梢略带惊异:“哦,他人如今在何处?”
李公公说着,指向底下的人:“奴才已将他领进来了。”
宋铩目光移过去时,正好看到上官鹤然拱手行礼,说:“微臣参加皇上。”
“晏京,你回来的正好。”
“微臣方才看到——”
上官鹤然话还没说完,宋铩直接打断:“十日前南境苗疆来犯汶州,朕与朝中大臣商议过此事,紫漱圣者也说此番定能在南境夺得疆域,念及你还在北雍想让人过去传话,如今你赶回来得正是时候。”
底下的人一脸茫然,突如其来的长篇大论令他瞪大双眼,持礼的手隐约轻颤。
“陛下这是……”
“朕要你三日后率金狮营的军兵,让汶州百姓脱离苦海,接着再攻打苗疆一族。”
宋铩一脸轻松地说完,又低眸盯着地形图上的南境,贪婪像一对无形魔爪,牢牢地抓住他的心。
过了会,他才反应过来上官鹤然讲到一半的话,又问:“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底下的人心跳加快,脑子飞速消化着宋铩的那句话,唇松下又抿紧。
他假装镇定下来,吐字依旧不通顺:“方才……微臣看到许多人面露难色,还以为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竟是陛下要微臣出征苗疆。”
宋铩紧锁眉头,食指抚过地形图上的汶州,眼神里带着不舍和对侵略的新鲜感,叹了口气。
“原本修筑祭台就损耗了大量国力,朕可以与苗疆井水不犯河水,可他们贸然入侵汶州,若还不出手阻止,只怕他们也会将怿蝻镇一并拿回去。”
无人不知,那个镇本来就是属于南境的。
“南部疆域不是向来由青蟒营在驻守吗?”上官鹤然满脸疑惑,“为何苗疆一族这么快便能在汶州狂妄?”
他低眸沉思:莫非是邵桥县的那两个苗疆人和匪徒的大当家联手?不愧是一个族的人,心思如此缜密。
刚回京城,他奉命去查汶州的百姓时,并没有发现南境人,即便是流民也是从其他地方来的。
“青蟒营虽在汶州,但苗疆的人善用蛊术,现在也被压制着。”
果然,他当初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
上官鹤然眼瞧着火烧眉毛,顾不上深思,对宋铩说:“微臣遵旨。”
走在宫道里,上官鹤然看着远处的天空失神,转角又差点撞上一个人。
那个人反应迅速,身体还未碰撞前连忙后退,接着低头俯身,说:“安鸿将军。”
他这才骤然回过神,顺势抱着臂,打量起眼前穿紫色道袍的人,漠然地问:
“紫漱圣者,怎么在此地?”
上官鹤然没记错的话,此地离宫门很近,而他的灵台殿在乾元殿东边二里远,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紫漱圣者扶住拂尘,一本正经地说:“三日后将军要前往汶州,贫道有几句话想要嘱咐将军。”
上官鹤然挑眉,示意他继续。
“汶州在庚昭国南部,金星挂于中空,将军此行凶大于吉,有贵人相助但也莫要因利忘义。贫道手中有一份金光咒,将军明日可到灵台殿,好为将军护身。”
紫漱圣者话刚脱口,他就已经失去耐心,盲猜都知道又是些鬼神之说,可还是强硬听下来。
直到眼前的人闭上嘴,上官鹤然眉头才松缓几许,别开眼往四周看了看。
“你这些话,也只能哄骗得了陛下。”
闻言,道长收起笑容:“安鸿将军不相信贫道?”
“你若真有这个本事,战场你替本将军上如何?”上官鹤然冷冷地回眸扫了他一眼,又问,“京城十月不下雪,这种事在曾经也发生过,怎么偏偏这次你出现了?”
“看来安鸿将军还是对贫道疑心重重啊。”
“本将军是对你修筑祭台一事颇为疑心。”
紫漱道长神色淡定地行礼:“祭台是为庚昭国,倘若将军认为贫道故意曲意媚上,甚至损害庚昭国利益,贫道绝无此心。”
听到这话,上官鹤然冷笑一声。
“从怿蝻镇回来后,本将军派人打听过朝堂发生的事,还听闻你仗着皇威让陛下遣走了不少老臣?”
这些事都是李郁怀暗中去查,不查还不知道,紫漱圣者说是怜悯庚昭国,但成日跟在宋铩身侧,处置了不少官员。看到安鸿将军回京,更是时常打听起他的各种陈年旧事。
紫漱圣者眼睛左右转动,呼吸开始变速,说:“安鸿将军从何处听来的?”
“大臣们皆是这样同本将军说的。”
上官鹤然目光移动到面前那人的身上时,只见他瞳孔微颤,扶着拂尘的左手紧抓柄部,愣是一声不吭。
“你打算还要编理由瞒下去吗?”
他抬起眼,眼神坚定地回答:“是贫道做的又如何。”
“本将军为何离开京城后,各种事情都像初春的笋芽一样冒出来,不是修筑祭台,就是要征战,其中莫不是你在作祟?”上官鹤然没有等他开口,继续问,“本将军已经去北雍看过了,虽然本将军不通卜卦,但那边与中原气候不同,山脉整日藏在雾中很是渗人,空气更是使得寸草不生,这便是你说的龙脉?”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紫漱圣者从北雍而来,定然对那边的地形和气候了如指掌。选个这么复杂的地方,上官鹤然总感觉像在故意损耗庚昭国国力。
这样的人,绝不能继续留在宋帝身边。
“安鸿将军想如何?”
“你刚刚不是说本将军此去有大凶之兆?”上官鹤然盯着他的双眼,用眼底的自信压制着那份嚣张,“我们打个赌如何?”
紫漱圣者:“什么赌?”
“倘若此次本将军逢凶化吉,你自己想法子滚出庚昭国。”
紫漱圣者镇定地点头,眼里还有一丝玩味,问:“如果将军输了呢?”
他没有丝毫怯懦,语气柔和,那双眼像在告诉面前的人:我都被赶出庚昭国,你的下场可不能比我差。
紫漱圣者知道,在宋铩眼里,上官鹤然是棋子,亦是亲人。
即便安鸿将军大败,宋帝也会想尽办法不让他吃苦,顶多小施惩戒。所以真的能让安鸿将军受到伤害的,只有他自己。
“二十军棍,外加宫门外罚跪两个时辰。”
上官鹤然抑制住内心的胆怯,垂在身侧的手紧攥着拳头说完这句话。
罚跪还好,他的体力还能撑下去,可二十军棍后再加罚跪,那种筋骨寸断的感觉比死还痛苦。
紫漱圣者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看着他意志坚决,话到嘴边也只好咽回去。
“好,贫道等着将军大捷。”
说完,紫漱圣者往后几步,朝面前的将军俯身行礼,头低下时那双眼神锋利如刀刃,眼白偏多,瞳孔一个劲地往上瞪,令他萌生出不好的预感。
赌约已成,无论吉凶祸福,他必定要赢。
上官鹤然眼神恍惚,脑中闪过城内的萧凉:妇人抱着孩子在痛哭,连往日活泼乱蹦的孩童也没了笑容,蹲在离城门最近的路边等待家人归来。至于那些官员,为着些荒谬的鬼神之说,被贬去荒无人烟的深山,曾经朝堂上那些熟悉的面孔也都被换了样。
这里已经不再是繁华的京城,更像是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