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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你有福气 ...

  •   “大人,您今日来这是要?”

      沈砚昀往四周扫了几眼,回眸问:“紫漱圣者被关在何处?”

      岑宗微蹙眉头,闻声下意识朝身后的某个方向瞥去,许是看到什么又忽然收回目光,转头对上沈砚昀投来的视线,吓得后背猛然贴到墙边。

      “你这是怎么了?”

      “大人,这几日送去的饭他也不吃,成日跪在墙前面呢喃细语,时不时还用拂尘挥几下,胆小点的狱卒半夜见了都发怕。”

      沈砚昀好奇地问:“一顿饭都不吃?”

      “倒也不是,送饭的狱卒去送第二顿饭时,看到他只饮了几口粥,馒头还放到面前当贡品。”

      岑宗说完,恐慌地地双手抱臂。

      沈砚昀略一迟疑,笑着轻声道:“他这是走火入魔了。”

      “那大人还是要过去吗?”

      沈砚昀点头,眼中没有半分胆怯,还时不时往岑宗看过的方向去瞧,像只刚苏醒而对周围事物感到好奇的精灵。

      岑宗无奈,跑到沈砚昀左侧,领他来到紫漱圣者牢房面前。

      明明在路上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岑宗刚到那只是无意间扫了一眼,看到那个人还跪在那背对众人,顿时把他吓得往沈砚昀身后躲了躲,背在身后的手攥起衣角还轻颤起来。

      沈砚昀目光移到跪地的人身上,神色从容,脑海浮现许多事情,瞳孔随着眼睑垂下失去那抹亮光,紧抿着唇。

      “你们先下去吧,本官要进去问话。”

      岑宗看到他上前几步,连忙拉住他的手肘,眼神惶恐:“大人……”

      “无碍。”他勾起唇,淡然摇头道。

      岑宗离开时仍不放心,便远远留了个狱卒仔细看着,要是罪犯突然发疯对沈砚昀下手,也好及时拦下。

      听到铁门被关上,跪在地上的人无动于衷。

      “道长可还记得本官?”他试探地问。

      紫漱圣者觉得身后那人的声音熟悉,睁开眼缓缓回过头,一眼就认出面前的人。

      “是你。”

      沈砚昀在他转身时就注意到,他左手五指并拢立在胸前,右手握拂尘搭在左肘上,身上的白色狱服沾了许多泥,独有双眼睛雪亮干净。

      没等他回过神,道长就打量他:

      “东极有东山再起之势,眉目有帝王之相,面如冠玉,你个有福气的人。”

      沈砚昀假意神色为难:“我不过是个官员,又有何福气?”

      “别装了,你和安鸿将军的面相不同,你的面相和福缘都很强势,唯独心缘不足,即便将来得到心中所想也注定孤独。”

      “那安鸿将军的呢?”

      “安鸿将军丹凤明眸,眉似剑锋,生来就有一股傲性,福缘上等,奈何心缘未见分毫,有劫难尚要化解。”

      沈砚昀低眸沉思,他知道紫漱圣者与安鸿将军向来敌对,而且这些话隐含诅咒,便没打算放在心上。

      紫漱圣者嘴角斜斜地扬起,目光锐利带着三分试探地靠过去,声音像剪刀一样剪断了他的思绪。

      “你便是那东极之人吧?”

      他对上道长的视线,心下一紧,紧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东极?道长好眼力,本官以前曾到东濮生活过一段时间。”他回答时眼睛忽烁,依旧扯着笑容。

      “你那么聪明,肯定知道我不是在问这个。”道长笑意愈深,有种夜月里误被狼群追踪的压迫感,“你来自东濮已经被灭国的国家,是吗?”

      闻言,沈砚昀藏在衣袖的手突然握向匕首柄部,心头猛地沉落,眼眸泛出的水光带着轻颤。

      “道长慎言,本官乃是京城沈尚书嫡子,妄议朝廷官员可是重罪。”

      道长往后瘫坐在地上,大笑几声又神情凝重:“我这几日算过,你与安鸿将军心缘尚浅,终究是不能并肩同行的人。”

      “本官与安鸿将军交好,朝堂火热水深自然不能并肩。”

      “你不信也罢,只要你心无旁骛地去完成心中所想之事当然没问题,可若是内心为另一个人挂念,到时候你会追悔莫及的。”

      道长说着低下头,去挑拣自己踩坏的馒头,而后扯过几把干草掩盖住地上的粥米。

      沈砚昀被触动到心弦,他虽然不轻易信鬼神之说,但仍怀着敬意,连忙蹲下来问:“道长可有破解之法?”

      紫漱圣者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接着又垂下摇头。

      看到这,他悬着的心也放下。

      “道长可还记得《常清静经》?”他又问。

      紫漱圣者把东西都整顿好,跪坐在那人面前,嗓音沙哑:

      “你当日莫不是已经起了疑心?”

      沈砚昀毫不犹豫地点头。

      “猜的?”

      沈砚昀:“非也。”

      “那你怎么知道?”

      沈砚昀:“傍晚时本官正好从乾元殿出来,无意撞见你的侍从满脸着急地小跑,手里还攥着一封信,虽然半收紧衣袖,但还是能认出来,之后本官派人跟踪,发现你的信朝南部送去。”

      “所以你假借解疑来灵台殿,为的就是想当面试探我?”

      对面的人再次点头,神色淡定。

      “本官觉得道长修行道学,定然对经书多有了解,正好瞥见桌面上的经书写着这么几句,熟读过后发现其‘欲望’含义之重。”

      紫漱圣者回想起那时候的解答,自己一个心怀不轨的人,却还敢引用经书“所以不能者,为心未澄,欲未遣也。”这句话,霎时苦蹙眉苦笑。

      “人本喜清净,却被心智扰乱;内心本喜宁静,却被欲望牵引。”沈砚昀看着他的模样,叹息道,“道长何尝不是为欲望牵连?”

      “我犯下那么多事,必有一死,现已经没有遗憾,你想问什么便问罢。”

      听到这话,沈砚昀就知道自己今日不会空着手回刑部。

      他神情微敛,眼神中透露出坚决:“本官同将军在怿蝻镇遇到过刺客,曾推断背后有强权之人指使,回京城时见你受陛下重用,常给安鸿将军使绊子,倒想问问那幕后之人可是你?”

      道长眼神黯淡下来,冷哼道:

      “我不过凭借卜卦才得陛下青睐,就算受陛下重用,灵台殿内培养刺客这等荒谬之事,你们做得我都不敢做。”

      “你能担保自己没做过?”沈砚昀尾音上挑,目光丝毫不移。

      听见面前的人疑心深重,紫漱圣者跪在地上,三指紧并举至耳朵上方,神情坚定地起誓:

      “我若是做过,当即便七窍流血而亡!”

      话音一落,他刻意挺直腰板示意。

      换作心虚的人,自然不敢随意发毒誓,紫漱圣者前言坦荡而后立誓为证,沈砚昀的疑心也打消大半。

      毕竟毒誓摆在面前,真做过这件事早就七窍流血身亡了。

      “你来自北雍,怎么对怿蝻镇有苗疆人的事了解得如此清楚?”沈砚昀又问。

      “你们还在怿蝻镇时我便进到京城,本以为能直接对安鸿将军下手,后来才得知安鸿将军已经跑到怿蝻镇,我也是对怿蝻镇好奇,才随口打听。”

      “好奇?”他满脸不信。

      紫漱圣者脸上没有过多思绪,认真地回答:“卜卦国运必须了解庚昭国各处疆域的方位,况且当时京城初雪推延,只有怿蝻镇的初雪如期而至,觉得蹊跷便去打听。”

      “之后呢?”

      “后来知道怿蝻镇原本归属南境,是南境之战由南境使臣求和时奉来的。南境大国战败,割的却是苗疆一族的领地,是个人都知道苗疆人怎么会咽下这口恶气。在安鸿将军带兵到北雍时,我无意间发现陛下想统领四境的野心,奈何有安鸿将军的劝阻在前,陛下日思夜想满是不甘,我趁安鸿将军不在便顺水推舟借卜卦来劝说陛下,这才让安鸿将军出征苗疆。”

      紫漱圣者不紧不慢地走到床边,坐在地上叹了口气:“苗疆人本就对割地一事憎恶庚昭国,如今安鸿将军又再次对苗疆下手,我特意借他们的怨气想让安鸿将军死在苗疆,就在先书信上煽风点火,而后为他们通风报信并出谋划策,这才让威震四方的安鸿将军落了个败名。”

      说完这些,地上的人为自己这番成就感到自豪,狂笑不止。

      而沈砚昀听着那里面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刃狠狠地刺向内心深处,他的笑声又似令天地摇晃的雷鸣,让遍地生灵涂炭。无法想象要是上官鹤然听到这些,恨不得立马拔剑杀了他。

      因为他的费心谋算,上官鹤然英勇的名声被打破。

      因为他的一己私欲,让庚昭国百姓都民怨沸腾。

      这样的人,怕是跪在佛祖前忏悔一辈子,罪过都难以抵消。

      “那你是怎么来到京城的?”

      他笑声戛然而止,用手指抓挠空气,瞪大眼睛的同时左右摆动着头,说:“听闻京城初雪延降,陛下特意张榜召各地道士化解,我的道观被匈奴破坏,道观上下只有我一人苟活下来,被赶出雁陵城时偶然听到陛下择选道士的消息,想到没有道观文符军兵肯定不会放我进城,所以才混入来自某道观的道士里借此进入京城。没想到他们学艺不精,我只以国运、迟降、天地三方面出言,就夺得陛下青睐。”

      说完,他傻笑着拍手,眼神开始涣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你有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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