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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麟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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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寂反应过来,脸色铁青。
“上官鹤然,你竟敢耍本王!”
上官鹤然双手屈着,手掌向上,摆出一副无奈的动作:“是你自己说比贱,本将军甘拜下风了。”
“本王说的是射箭的箭!”
别的还好,上官鹤然听到这句话时,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
“比射箭?”他蹙眉又重复一遍,“你要跟本将军比射箭?”
“对啊。”
上官鹤然抱着臂,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逸王,你没吃错药吧?”
“胡说八道什么!本王的身体康健着呢!”宋寂说着,跑回去从侍从手中夺过茶杯直饮,下一秒把茶杯砸到地上,随后嘴里吐出茶叶,又对着跪在地上求饶的侍从扇耳光,骂道,“你这狗奴才!这茶泡成这样是想烫死本王还是毒死本王啊?!”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宋寂听着聒噪,又踹了那个侍从几脚,指着宫道另一头下命令:“混账东西,赶紧叫人把他拖下去打个几十大棍,留一口气就行!”
上官鹤然偏头对上沈砚昀的视线,摇头示意。
宋寂的脾性上官鹤然还是了解的,两人初见时就打成一团,宫道里没少见他欺负下人,也只有被宋铩撞见,这位逸王殿下才能消停几日。
宋寂刚刚受辱,本就存着火想找人发泄,赶巧这杯茶里残留有茶叶,顿时气得他脸烧红起来。
沈砚昀悄然走到上官鹤然身侧,不安地问:“几十大棍,那侍从未免太过无辜?”
上官鹤然盯着宋寂的背影,神色凝重:“所以才说本将军今日冲撞贵人,到哪里都不顺,乾元殿丢了玉佩也就罢了,没想到还能碰上他。”
京城第一美男也就罢了。
若论皇宫第一大魔头,那可非逸王殿下莫属。
上官鹤然闲暇时还会听到院落里洒扫的婢女提起京城第一美男,这几个月处理的政务多了,就鲜少再听到。
宋寂不愧是逸王,整个京城最闲逸的王爷,皇宫内斗和市井小事他都打听得一清二楚,平日逛市集也喜欢听别人的谎话,花重金买了一堆破石头。
不过,他最看重的就是“京城第一美男”这个称号,可惜每次都没有宋寂的名。
反倒是另外两个对此事不上心的人,都轮流获得“京城第一美男”的称号,宋寂怎能咽的下这口气。
宋寂性子暴躁,但目若清渊,身姿挺拔消瘦,平日锦衣华裳上的金饰衬得他皮肤白皙,模样也算俊朗,就是个子稍比沈砚昀矮些。
上官鹤然曾猜测过,许是宋寂常欺负下人被众多女子打听到,才纷纷憎恶他。
沈砚昀用手肘推了推,他才回过神,却见宋寂不知何时来到跟前。
他抬头往刚才侍从被带下去的方向瞧,发现那边没有再传出侍从的嚎叫声,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你不是说比射箭么?”上官鹤然抱着臂,微眯起眼又道,“那本将军便到麟场与你比试,让你心服口服。”
“好。”宋寂当即答应下来。
麟场在皇宫东南边,是皇子习武射箭和禁军培养的地方。闲暇之时,宋铩也会召武将到那里设宴比试。
上官鹤然最是忘不了自己刚入宫,第一个地方去的就是麟场,给宋寂的第一份“大礼”也是在那里送出的。
两人跟在宋寂那群人后边,沈砚昀还是第一次来到皇宫的麟场,按理说他一介文官本不应该出现在这,要不然被里面的人看到还以为自己藏了一手。
麟场被单面空廊包围,左右两边的廊上还有阁楼,专供皇亲贵族在上面赏玩。中间分为两块地方,左边的沙地适合摔跤和蹴鞠使用,右边则是靶场,两地之间隔空广,倒也不用担心互相干扰。
廊子外圈种着几棵桂花,历经多年风霜,枝头竟朝墙外伸展,压在廊顶还碎了几块瓦片。
上官鹤然可没觉得宋寂不通射箭,他虽然不能百分百命中靶心,但是也能把箭射在内圈,且拉弓姿势标准。
明明知道上官鹤然武艺超群,他却又想法子给自己再找个机会受辱,不得不令人佩服。
他们走到靶场,除了上官鹤然和宋寂上场,其余的人都留在场外观察。
上官鹤然从箭壶中抽出箭矢,抬眼扫向身旁的宋寂。
那个人行动干脆,把箭矢搭在弓箭上就回视过去。
“你先。”上官鹤然眼神示意。
“我先就我先。”宋寂自言自语,而后深呼吸一口气,拉弓时身体绷直,看到箭头对准靶心后射出去。
场外的人随着箭矢飞出的轨迹一瞧,箭矢正中靶心。
宋寂松了口气,握弓的手垂下时隐约轻颤,他的眼眸紧盯着远处扎在靶心的箭矢,得意地勾起唇。
上官鹤然看着他射出的箭,神色一滞。
以为他被自己的射艺震惊到,宋寂闭上眼满意地说:“本王刻苦练习,射艺早已不像从前那般不堪。”
下一秒,宋寂没有听到他的夸赞,反倒是左上角的靶子发出响声。
他睁眼去瞧,只见隔壁的靶子中间少了一块,收回视线后偏过头,又见上官鹤然保持着射箭的动作,目光犀利,身姿宛如一棵松木,唯有额前细发被风吹动,那种感觉像清泉里溅出的水花,清透又不显得繁杂。
“你的箭矢呢?”宋寂蹙眉问。
上官鹤然说着,慢慢放下弓:“射艺讲究递进和勤练,所谓递进就是在力道上,以自身能力不断叠加,从刚好够到靶子到穿破靶子;勤练也讲究心境,只有沉得下心才能不为外界所影响,进而常常不分昼夜。”
话音未落,他往对面的桂花树走去,只见那根箭矢把靶心那块圆刺到树皮前,箭头深入木头里。
他把箭矢递给宋寂,起初他还觉得别扭不愿意接,当上官鹤然想收回手时,他又猛地夺过仔细观察。
上官鹤然看着他那满眼好奇的模样,问:“你什么时候练习的箭术?”
“你去北雍之后。”
“为什么突然想练箭术?”
宋寂淡淡道:“你抢了本王的‘京城第一美男’之称,本王不服气。”
上官鹤然摇头:“重新说。”
“父皇近来想给封王的皇子们拟差事,四弟斐然成章自然得父皇疼爱,五弟的才学快赶上四弟,而六弟七弟还未封王,如此想来,本王也只有在射艺方面多下功夫,才能让父皇看到本王的可取之处。”他垂眸叹息。
宋铩年轻时多忙于朝政,鲜少踏足后宫。
况且此人性子多疑不易与人亲近,刑罚严苛,也素来被人以“暴君”暗喻。
皇后生下长子和二皇子,自从大皇子病逝,宋铩也不愿看到妻子郁郁寡欢,便待在乾元殿以政务麻痹自身,长久下去,两年没再踏进后宫半步。
而后皇后生下二公主,不幸早夭。当日正好婳妃未时生下三皇子,皇后听信下人谗言,误以为是三皇子克死自己的嫡公主,便施计给三皇子的奶娘投慢性毒药,毒药日积月累堆积在体内,三皇子不出两个月就夭折。
皇后被查出暗害皇子,可念及曾诞下两位嫡子,宋铩只是让其禁足在宫中三年,还要日夜为三皇子抄经书。
之后,各宫嫔妃诞下皇子,除了早夭的二公主以外没有公主降生,长公主幼年就被诊断出体弱多病,有嬷嬷提议送公主到寺庙保命,因此宋铩也没能亲眼见到长公主抓周。
相比于之前的东濮聿阙国,那位帝王整日沉迷于美色,膝下皇子公主无数,但后面降生的孩子也没几个成大器。
上官鹤壁在进宫时就了解过这些,自然体会到皇子的苦楚,挑眉问:“你想当什么差事?”
“核查军晌。”
一听这话,上官鹤然皱起眉:“这与射艺有何关系?”
“本王又不是进军营,不过是想在父皇面前展示才能,到时候还要你替本王美言几句。”
这人满腹坏水,算盘还打得特别精。
“本将军为何要帮你?”
“核查军晌肯定会与你们金狮营有几分关系,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本王若是担任这份差事,好处定然少不了你!”宋寂说着,就伸手想拍他的肩,没想到竟被上官鹤然后退几步躲开。
“若是这么说,随便派个人都比你强。”上官鹤然抱着臂,冷哼道,“陛下派差事是为了历练你们,没想到堂堂逸王还贿赂起本将军,亏本将军还以为你在为秋猎做准备,原来葫芦里卖的是这毒药呢!”
“呸!什么毒药!”宋寂往旁边吐口水,一把将他刚才递来的箭扔到地上,还不忘补上几脚,“本王好意与你同谋,你倒还敢当着本王的面肆意辱骂!”
上官鹤然背过身,头扭向另一边。
“你给本王等着!等本王担任这份差事,必须严查金狮营,把你背地里做的坏事都扒出来传到京城里!”
宋寂气得呼吸受阻,侍从们纷纷跑上前扶住他,退到大门口,宋寂站住脚,抬手指着上官鹤然怒骂:
“你有本事就一直这么硬气,看本王怎么收拾你!”
话音刚落,他用力地甩开侍从的手,跺脚走远的样子好似市井那些拿杀猪刀的怨妇,惹人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