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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上官楚然 ...

  •   转眼间,两年一晃而过。

      庚昭国大改国制,凭借经营贸易恢复起往日的繁华热闹,市井街头总算洋溢着百姓的笑容,孩童脸上的泪水也少了许多。

      隔日立秋,京城雨水渐少,还多几分凉意。

      沈砚昀在朝堂中恪尽职守,与上官鹤然成为宋铩的左膀右臂,如今万臣之下,之前笑他年轻无知的那些老臣见到他们也要低眉顺眼。

      安鸿将军府里,两人在品茶。

      沈砚昀靠坐在树底下,手端着茶杯举起遮住刺眼的阳光,眯小眼望向树上的人:“没想到,你这枫叶红得倒挺快。”

      还未到八月之时,蟾枫林里的枫叶添了红袍,与院中的主人一样,喜欢丹臒之色。

      树上躺着的人只是勾起唇笑了笑,翻身跳下树梢。

      上官鹤然拍完身上的灰,抬眼就看到面前的人把茶杯递过来,还挑眉示意。

      他没敢去接,生怕沈砚昀又下毒。

      “嗯?”沈砚昀的手降低几分。

      上官鹤然走到他身旁,直接坐下:“本将军府里多的是好茶,把你喝尿了都不打紧。”

      “呵。”沈砚昀冷哼一声,轻抬起侧头,语气淡淡,“晏京,你还怕我下毒?”

      “上一年六月,你往瓜果里放泻药,害得本将军待在院中一日不敢踏出五步。”上官鹤然掰起手指头数着,“今年二月,你趁本将军赶时间进宫,在银耳羹放些……算了本将军记不清了,害得本将军嘴里苦涩,出宫门吐完只觉天旋地转。还有……”

      他短时间就把十个手指头数完,没曾想身边的人没有过多反应,只是淡淡“嗯”了声。

      “换作从前,你已经不知道多少条命葬身在金狮营了。”

      沈砚昀笑了:“安鸿将军可是君子,怎会为了这等小事记恨于我?”

      “你手段太过卑劣,这两年里本将军丝毫没有疑心过你,没想到你的毒药还没重样过。”

      沈砚昀原本还想把头往后靠着敷衍几句,听到这句话,他又睁开眼盯着那个人,桃花眼中荡起水花。

      “安鸿将军可是在夸我?”

      “沈砚昀!”

      听到不是在夸自己,沈砚昀当即又把眼睛闭上,语意悠然:

      “人家好心让你的身体适应各种毒素,果真是好心喂了白眼狼,如今还反咬我一口。”

      “你拿本将军的身体去试毒?”上官鹤然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要试毒抓李郁怀去也成啊,本将军要是丢去性命,金狮营的将士可怎么办?”

      与此同时,还在前院监督下人干活的李郁怀突然打了几个喷嚏,下人们被吓得止住手里的活,转身绷着脸看过去,随后又急忙转回去掩盖笑意。

      李郁怀低头去数身上穿的衣服,下一秒抬头望向天空,蹙眉怎么也找不出缘由。

      明明自己穿得正合适,怎么就像染了风寒?

      沈砚昀听出他的认真,睁眼对上视线。

      “听闻上官老将军膝下有两个儿子。”

      上官鹤然低眸,恍惚间脑海闪出上官楚然那句承诺,神情凝重道:“你别打他的算盘,他心中的宏愿可不在军营之中。”

      “那将军——”

      “哥!”

      沈砚昀刚吐出几个字,突然有另一道声音冒出,硬是让他把话咽回去。

      他站起身从树后露出全身,跟着上官鹤然的目光扫过去。

      停在他们身前的少年稚气未脱,眼眸干净得像琉璃,身上那件米色圆领袍隐约带有金丝交织,领口和袖口上都有深蓝色渐层,宛如将夜幕泼洒在上面,细看腰带还坠有翡翠玉串,看到沈砚昀第一眼,他的眼眸顿时敛起笑意。

      “原来是沈尚书。”上官楚然才拱手行礼。

      “这位是?”沈砚昀细瞧,眉眼间竟有几分似上官鹤然。

      上官鹤然抱着臂,眼神闪过得意感:“他就是你刚刚提到上官府中的另一个儿子,也就是本将军的庶弟,上官楚然。”

      沈砚昀蹙眉:“那他怎么会认识我?”

      “楚然已年十八,如今任国子监司业,你常待在刑部审理案卷,自然没留意过他。”

      说完,他走上前拍了拍上官楚然的肩,神色欣慰。

      国子监司业在文官之列,无论是地位还是声望都算上等,听到上官楚然当任这个官职,上官鹤然已经完全对他卸下戒备,也明白他真的心存远大抱负,并非只是束缚自己。

      “你刚才不是还想见楚然?”上官鹤然侧身,用拇指往旁边指去,“难得同在朝堂还有你不认得的官员,楚然为人谦和,说不定你们二人日后还能在檐下畅谈。”

      听出上官鹤然的意思,身旁的少年急忙开口:“久闻刑部沈大人满腹经纶,曾多次在诗会夺得魁首,没想我还能有幸见到。”

      沈砚昀忙伸手阻止他:“倒还不至于名声远扬。”

      “沈大人不必自谦,我哥经常——”

      上官楚然刚想解释,一旁抱着臂的上官鹤然大致猜到他要讲什么,神色瞬变,连忙把人拉到身边。

      再迟些,上官楚然就成了“叛徒”。

      “经常什么?”沈砚昀看着挤在一起的两人,疑惑地问。

      上官鹤然瞧见那人想开口,脚往后一勾踢在旁边的人身后。

      上官楚然也被他的反应怔住神,蹙眉偏头问:“哥,你这是做什么?”

      “平日教你谨言慎行,不该说的话少说,如今倒是跟几百年没说过话一样,说这么多做什么?”上官鹤然轻咳几声掩饰自己的心虚,时不时抬眼去留意沈砚昀,“蟾枫林你只到过一次,以前从来不愿意到这,你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无事就不能找你?”

      上官鹤然绷着脸:“我好不容易从金狮营回来没几日,你还不能让我偷闲?”

      听到这番话,上官楚然也忍不住反驳道:

      “李郁怀刚刚可是跟我说,沈大人几乎每天都来,你和他都快赶上亲兄弟了,倒把我晾在一边。”

      上官鹤然沉下脸:“楚然,不得无礼。”

      话音刚落,他才回想起自己说过的话,连忙把身体转到另一头,对沈砚昀拱手行礼:“无意冒犯沈大人,还请沈大人宽恕。”

      沈砚昀显然愣了几秒,走上前扶起他的手,神色温和地勾起唇,笑意浅淡。

      “无妨,晏京吓唬你的罢了。”

      上官鹤然杵在那,面容冷峻,正要开口时又被旁边的人截下。

      “自幼我哥教的规矩我不曾忘记,虽然年少贪玩,但礼不可废。这些不仅是约束,还能让我在仕途中走得更远。”

      上官楚然这句话面面俱到,既表明自己受过礼教,又给足了上官鹤然面子。

      好似不用他亲自开口,上官楚然就能凭借着一张巧舌如簧的嘴为自己辩驳,同时也不让彼此闹得僵硬。

      上官鹤然听得微点头,脸上终于扬起笑容。

      真不愧是他用心栽培的“松木”。

      少时上官楚然莫名地对上官鹤然产生依赖感,经常半夜跑到他的卧房里。那会室内只留了盏烛火,烛光微弱,光照不清整张脸,上官楚然就蹲在床前对他说:

      “哥,我会像树藤,时刻跟在你身侧。”

      上官鹤然那双映着烛火的眼睛里带着失望,他教上官楚然这么多年,并不是为了让身边多个跟班。

      说得难听些,就是没人要的跟屁虫。

      如果可以,上官鹤然想让他自己长成松木,即便最后没有俯瞰世人的权利,但他也不会低人一等而处处受到朝堂老臣的排挤。

      毕竟这滩死水,最擅长的就是活活剥掉他人性命。

      沈砚昀听到上官楚然这句话,也是面露喜色,他慢慢拍手对眼前这个充满宏愿的少年表示认可。

      过了会,沈砚昀朝他递茶。

      上官鹤然见状正要伸手阻拦,上官楚然毫不犹豫地双手接过,靠在鼻前闻了闻。

      他眼前一亮:“是栀子花的清香,竟还有这等茶叶?”

      说完,上官楚然轻抿几口,嘴里却泛起苦涩。

      “这……”他蹙眉,举起茶杯端详。

      上官鹤然看到他皱眉,下意识又望向沈砚昀。

      “你真下毒了?”

      听到“下毒”,上官楚然瞪大双眼,停靠在茶杯的指尖轻颤。

      沈砚昀忽视上官鹤然的话,反倒对着另一个人解释道:“这是十二栀,我和晏京喝习惯了这种茶,外表闻着清香,入口却比平常茶叶要苦许多。”

      “原来如此。”听到这话,上官楚然才捏紧茶杯,脸色紧绷如弦,“不知何处能买到?”

      沈砚昀拉起衣袖,俯身在石桌上端起茶杯,对他轻摇头道:“原先卖十二栀的人已经离开京城,晏京念在我极其喜爱此茶,便特意让李郁怀在他们临行前再做一些。”

      上官楚然听了后,转过身注视着上官鹤然的眼眸。

      他微蹙眉,总觉得眼前的人已经不像从前。

      从前的上官鹤然不易为情义所困,因为淮王不让他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所以总劝说他们兄弟两个不要常到淮王府以免受牵连,至于安鸿将军,他只要待在金狮营里操练军兵即可。

      上官楚然嘴里的那股苦涩在喉咙弥散开,回头勉强地笑了笑,待了一个时辰才离开。

      他刚迈出几步又回头,目光先是落在前面的上官鹤然身上,而后移向另一边侧身站着的沈砚昀,上官楚然垂下眸紧抿住唇,神情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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